第102節(jié)
她不過是在院子里關了三個月,再一次出來卻發(fā)現(xiàn)外頭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覺得王府的氣氛不同尋常,卻又說不上那兒不尋常。 這種感覺非常不好,魏歆瑤眉心微皺。錯眼間瞥見了人群中的許硯秋,倏爾握緊了拳頭,指甲陷進手心里而不自知。 這一次出來最讓魏歆瑤不能接受的是,季家和許家好事將近,牽橋搭線的還是她大哥魏閎。 她跑去質問大哥,明知她的心意為何還要促成季許聯(lián)姻,她覺得遭到了背叛,來自至親的背叛。 魏閎卻道,正是因為她愛慕季恪簡所以他才要促成這樁婚事。 魏歆瑤對季恪簡窮追不舍,可她的身份和性子擺在那,想和季家結親的人家少不得要掂量下,萬一日后被她找麻煩怎么辦。 魏閎了解自己meimei,她毫不遮掩對季恪簡的心思,可不就是打的嚇退別人的主意。起先,魏閎聽之任之,也是想著自己meimei國色天香,又出生尊貴,保不準季恪簡就心動了。 若得季恪簡這一妹婿對他而言也是百利而無一害,可結果證明他太過高估魏歆瑤的魅力。季恪簡對魏歆瑤避之不及,魏歆瑤的咄咄逼人甚而得罪了季家。 同時,他小舅子胡鬧,許家怒而退婚,以至于許家姑娘高不成低不就。 這對他皆非益事,在他岳父的建議下,魏閎婉轉試探雙方,發(fā)現(xiàn)兩家的確都有那么點意思,只不過在觀望之中,他便順勢為季許兩家牽線搭橋,既是彌補,也是示好。 因為此事,魏閎發(fā)現(xiàn)梁王終于給了他兩個好臉色看??梢姼竿跻彩琴澩伺e的。 魏閎決不允許有人扯他后腿,哪怕這個人是魏歆瑤,鄭重其事的警告魏歆瑤不許胡來。 憶及那那一幕,魏歆瑤只覺得一股怒氣在胸腔里橫沖直撞,她死死握緊拳頭。 她是魏家的女兒,到頭來卻要她遷就忍讓別人,這是什么道理。她不服,她不甘心。 論家世,論容貌,論才華許硯秋哪一點比得過她,憑什么季恪簡寧愿娶她也不要自己。 她眼底驟迸射出的兇光嚇得上禮的正賓抖了一下。 魏歆瑤垂下眼,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緒。 心頭發(fā)涼的正賓穩(wěn)了穩(wěn)心神,繼續(xù)頌贊:“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br> 禮成之后,梁王起身對眾賓客道:“小女玉瑾笄禮已成,多謝諸位前來觀禮?!蔽红К幦∽钟耔?。 眾人忙還禮。 至此,及笄結束,眾人四散而開。 宋嘉禾心頭沉甸甸的。 “嘉禾?”許硯秋見宋嘉禾的臉色有些難看,不禁喚她。 看著她,宋嘉禾就想起剛才浮光掠影般的那一瞥。這輩子,魏歆瑤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人變成許硯秋了。 第105章 魏歆瑤之美,艷如牡丹,許硯秋之美,淡若秋菊。 乍看之下,許硯秋不及魏歆瑤美貌,可看了一會兒之后就會發(fā)現(xiàn)她越來越美,許硯秋五官柔和,觀之可親,屬于耐看的面相。 眼下,各有千秋的二人相對而立,引得周遭眾人的視線控制不住的往這邊瞄。連話都顧不得說了,空氣突然變得安靜下來。 “恭喜郡主。”宋嘉禾笑盈盈道喜,仿佛沒有察覺到空氣中的尷尬。 同一桌上的宋嘉淇、舒惠然等也忙端起酒杯向魏歆瑤道喜。 魏歆瑤美目一掃,掠過諸人,笑意不達眼底。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這一桌坐的都是不怎么和她合得來的人。 她的目光最后定在許硯秋臉上,怪不得許硯秋能和她們交好,一群人還附庸風雅結了一個勞什子的詩社。 魏歆瑤嘴角掀起一個輕嘲的弧度,她微微抬了下頤,對許硯秋道:“我也在此恭賀許表姐得了如意佳婿。”許硯秋的祖母是魏歆瑤姑祖母,兩人亦是表姐妹。 如意佳婿四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蹦出來的,說話時,魏歆瑤眼角泛著淺淺紅色,也不是酒意還是怒意。 許硯秋笑容如常,心下卻是吃了一驚,不想她會如此不分場合。憶及她之前的所作所為,倒也不驚訝了。自古情這一字最是容易讓人失去理智。 說實話,一開始對這門婚事她并不十分滿意,倒不是季恪簡不好,而是因為魏歆瑤,她不喜歡麻煩。 只家中長輩十分滿意這門婚事,又寬慰她,這婚事是魏閎牽的線,梁王那也是樂見其成的,魏歆瑤不足為懼。 母親也說季恪簡乃人中龍鳳,季家難得的正派人家,端看寧國公便知一二,如此,她也只好應下。 “郡主莫要取笑我了,今日是郡主好日子,我先干為盡?!闭f著,許硯秋舉了舉酒杯,一飲而盡。 在她臉上魏歆瑤看不見得意之色,魏歆瑤目光沉沉的盯著她:“這樣大好的日子喝一杯又算什么誠意?!彼怀蹲旖牵ミ^一旁的酒壺倒酒,酒杯滿了之后,她也沒有收手,琥珀色的酒液倒在許硯秋白皙的手上,又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瞧我,喝多了反應也慢了,還請見諒。”魏歆瑤似乎才發(fā)現(xiàn)一般,提起了酒壺。 許硯秋笑了笑:“那我恭敬不如從命?!闭f罷又飲完杯中酒:“這一杯祝郡主身康體泰?!?/br> “表姐好酒量?!蔽红К幤ばou不笑,再次倒了一杯酒,這一次倒是沒再不小心灑在許硯秋手上了。 看一眼酒杯,許硯秋抬頭看著眼含挑釁的魏歆瑤,輕輕一笑,再一次道:“這一杯??ぶ魅f事如意。” 萬事如意,魏歆瑤驟然握緊了手,手背上的青筋若隱若現(xiàn),她為什么不能如意,還不是因為她。 魏歆瑤眼神一利,眼周紅色更盛。 宋嘉禾心里打了個突,魏歆瑤這是酒喝多了有些失常了,瞄一眼門口,救兵還沒來,她剛偷偷使眼色讓人去找莊氏了。這廳里坐的都是未出閣的姑娘們,莊氏在另一個客廳內。 說曹cao,曹cao到。 “可算是找到七妹了,外祖母正尋你呢!”莊氏像是沒發(fā)覺廳內凝滯的氣氛,笑容滿面的走過來,隨后半摟著魏歆瑤的肩膀,含笑在在座眾人道:“對不住了,那邊長輩正等著,我先帶七妹過去見過長輩,你們自便,缺什么,只管吩咐下人?!?/br> 眾人連忙客氣了幾句。 魏歆瑤察覺到了莊氏按在她肩膀的力道,就那么怕她開罪了許硯秋,堂堂世子夫人卻怕起一個區(qū)區(qū)許氏來,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莊氏加重了幾分力道,柔聲對魏歆瑤道:“七妹,咱們走吧?!毖鄣讕Я藥追盅肭蟆?/br> 魏閎近來不受梁王待見,與之相反的梁王日將倚重魏廷魏闕,下面幾個兄弟也逐漸入朝掌權。 魏閎這世子之位坐的遠不及外人想象中那么舒服。無論是許家還是季家都手握重權,是魏閎迫不及待想拉攏的。 魏歆瑤這個做meimei不幫忙就算了,反而在這添亂。季家和許家的婚事,那是魏閎牽線搭橋促成的,她刁難許硯秋,可曾想過魏閎的顏面。 莊氏都想破開她腦袋看看,里面裝了什么。之前還覺她懂事,可近來是怎么了,糊涂事一樁接著一樁。 魏歆瑤咬緊了牙,垂著眼隨著莊氏離開。 莊氏松了一口氣。 魏家姑嫂二人離開后,廳里才算是重新活躍起來,只不少人偷偷覷著許硯秋,不無同情之色。 許硯秋坦然自若,側臉朝宋嘉禾輕輕一笑,她看見宋嘉禾的小動作了,莊氏能來的這么及時,大概是她的功勞。魏歆瑤到底是郡主,許硯秋也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她鬧得太難看,讓家里難做。 宋嘉禾彎了彎眉眼,明媚一笑。 許硯秋也笑了起來。 在這之后,魏歆瑤再沒來過這邊。 曲終人散,各自離開。 回程的馬車上,宋嘉淇嘀咕:“她這是還沒死心?”這個她在座的宋嘉禾與宋嘉晨心知肚明,除了魏歆瑤還有誰。 宋嘉禾靠在囊枕上,手里來回滾著兩個蘋果,死心,她魏歆瑤是這么容易死心的人嘛? 當年她都和季恪簡訂婚,就是魏歆瑤自己也有婚約在身了,還不是照樣陰魂不散。 此時的梁王府里,莊氏正語重心長的勸著魏歆瑤。梁王妃被關在家廟里,她這個做長嫂的不想管也不成,畢竟這事已經牽涉到魏閎的利益。 說的魏歆瑤頭疼欲裂,她不耐煩的揉著額頭,懨懨道:“我知道了了,大嫂,我頭有些疼,我想休息了。” 莊氏一頓,望著已經閉上眼的魏歆瑤,心里有些不舒服:“那你好好休息吧。” 隨著關門聲響起,魏歆瑤騰地一下子坐了起來,片刻后高喊一聲:“拿酒來?!?/br> 丫鬟想勸,只一對上她冷如冰霜的臉,打了個寒噤,一個字都不敢多說,趕忙去取酒。 酒入愁腸愁更愁! 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燒的魏歆瑤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喝退要跟上來的丫鬟:“滾!” “郡主!”丫鬟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看著她,月色下魏歆瑤姣好的容顏扭曲到猙獰。 “誰敢跟上來,我殺了她?!币痪湓拠樀盟腥私┰谠?,泥塑木胎一般,她們知道魏歆瑤并不是在說笑。 魏歆瑤哼笑一聲,搖搖晃晃往外走,暮春的夜風還有些涼,吹在人臉上,冷颼颼的。 魏歆瑤卻是一點都不覺得冷,她只恨不能來一陣狂風暴雨,澆滅她心底那把邪火。 從小到大就沒有什么是她得不到,唯獨季恪簡,只有他,她都這么努力,甚至卑躬屈膝的去討好,為什么他還是棄她如敝帚。 為什么! 魏歆瑤恨啊,恨季恪簡絕情絕義,更恨自己自甘下賤,想娶她的人猶如過江之鯽??伤栽谝粋€不愛她的男人身上,都這樣了,她還不舍得放手。 “你為什么要這么作踐自己?”魏歆瑤坐在假山之上,她死死攥著拳頭,花瓣一樣的下唇被她咬的發(fā)白。 嗚嗚咽咽的啜泣聲隨著夜風飄出,好半響,哭聲才停了,靠在膝上的魏歆瑤抬起頭,用力的抹了一把淚,隨著眼淚被抹去的還有脆弱。 她緩緩站了起來,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衣裳,既然忘不了,那就得到他,若是得不到,那就毀了他! 魏歆瑤微微抬起下顎,嘴角一掀,面上浮起一抹笑容,艷中帶妖,月色灑在她皎潔如玉的臉上,透出一種別樣的陰森。 這笑落在李石眼里,令他耳畔轟鳴炸響,全身的血液都為之凝滯。直到魏歆瑤腳下一個不穩(wěn),腦中一片空白的李石飛身而出,險險接住了摔下假山的魏歆瑤。 驚魂甫定的魏歆瑤聽見了他劇烈的心跳聲,一抬頭,入眼的就是一張平凡無奇的面孔,眼底是滿滿的后怕和慶幸。撞上她的目光,那人臉色潮紅,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魏歆瑤厭惡的皺了皺眉頭,冷斥道:“放手!” 李石一驚,手足無措的放下魏歆瑤,還往后退了幾句,單膝點地,拱手道:“郡主恕罪!” 隨著他的動作,一個錦盒從他胸口掉出,落在地上,里面的鏤空金簪恰好摔了出來,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冷的光芒。 李石大急,趕緊撿了起來,卻沒塞回去,而是無措的拿在手上,偷偷看了魏歆瑤好幾眼。 魏歆瑤瞇了瞇眼,腦袋有些昏昏沉沉,若是往日她肯定一眼都不會多看這種人,在她身邊,這樣的癩蛤蟆多的去了。 只她今天喝了酒,心情正不好。 “怎么,這是要送你給我的?”魏歆瑤似笑非笑的垂眼看著跪在地上的李石。 李石身體一顫,手心里都是密密麻麻的汗,嘴唇開合了下,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魏歆瑤輕嗤一聲,低頭打量他,看清他身上穿著之后眸色一深:“你是誰?怎么會在這?”原以為是巡夜的侍衛(wèi),可他穿的并非魏家侍衛(wèi)服。 魏歆瑤往后退了幾步,戒備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