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這也是個可憐的,宋老夫人暗嘆一聲,追著梁太妃去了。 莊氏柔聲勸慰魏閎:“世子莫要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就不好了,孩子日后會還是會有的?!?/br> 日后,日后,到底是哪一日,他已經(jīng)等了足足八年,別人他這年紀孩子都能滿地跑了。外界那些嘲笑他不能生的流言蜚語,他他又不是不知道。 魏閎震怒之余更害怕,老二已有兩個嫡子,三個庶子,可他連一個兒子都沒有。 好不容易呂姨娘懷孕了,幾名府醫(yī)信誓旦旦的保證是兒子,他興奮的好幾天都睡不著,他終于有后了,他可以堵住那些人的嘴了。 咣當一下,一個驚雷打下來,兒子變成了女兒,那種失望幾乎將他沒頂。 魏閎用力的扯了扯衣領(lǐng),大步離開。 目送他怒氣沖沖的背影,消失在眼簾之中,莊氏幽幽嘆出一口氣。 她轉(zhuǎn)過身看向縮在墻角的產(chǎn)婆,產(chǎn)婆小心翼翼的抱著孩子,大氣都不敢出。 莊氏走過去,輕輕的摸著孩子柔嫩的肌膚。 本來長房子嗣單薄,哪怕添個女兒也是歡天喜地的好事兒,可偏偏這孩子承載了太多人的期望,卻又令人失望。 “可憐的小姑娘,”莊氏憐惜的握了握她的手,若這是她的女兒,那該有多好。哪怕人人都厭惡她,她也會寵她愛她,如珠似寶。 可惜,莊氏收回手,淡漠的看著輕輕啜泣的嬰兒,她是呂姨娘的女兒。 這半年來,在她那受的窩囊氣,她得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好好照顧著姑娘?!狈畔逻@一句話,莊氏也走了,看都不看一眼,產(chǎn)房內(nèi)的呂姨娘。 暈過去的呂姨娘突然間驚醒過來:“兒子,我的兒子呢?”她四處摸索張望。 產(chǎn)房內(nèi)有一瞬間的寂靜。 靜的呂姨娘面無血色,連呼吸都屏住了,難道孩子沒了。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呂姨娘渾身的血都倒流:“我的兒子,快把兒子給我。” 產(chǎn)婆硬著頭皮上前:“姨娘,姑娘在這兒?!?/br> 姑娘?呂姨娘愣住了,哪來的姑娘?她生的是少爺,小少爺。 呂姨娘不敢置信的盯著那個小襁褓,雙眼大睜,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抖著聲道:“姑娘?” 產(chǎn)婆心驚膽戰(zhàn)的點了點頭,還掀起襁褓一角給呂姨娘看。 呂姨娘耳畔一陣劇烈的轟鳴,震得她頭暈?zāi)垦?,面無人色:“不可能,不可能,我生的是兒子。是誰,是誰換了我的兒子,是誰,你說你們誰,你們把我兒子換去哪了,是不是世子夫人,她搶了我兒子。我要去找世子,找世子為我做主,她不能生,就搶我兒子,哪有這樣的道理?!?/br> 產(chǎn)房里的丫鬟婆子被呂姨娘這番話嚇得面無人色,這話傳到莊氏耳里又是一通麻煩。呂姨娘今非昔比了。 愣了一瞬后,趕緊上前安撫要去找莊氏算賬的呂姨娘。 頓時產(chǎn)房里亂成一團,片刻后一聲尖叫響起:“姨娘又流血了?!?/br> 呂姨娘產(chǎn)女的消息傳到姑娘們那邊,宋嘉禾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這口氣松完,她發(fā)現(xiàn),跟她一樣如釋重負的人還不少,還都是魏家的姑娘。 略一思索,她便明白了呂姨娘對著她囂張跋扈,對著其他人估摸也收斂不到哪去。 之前仗著肚子里那塊rou,呂姨娘趾高氣揚,得罪了不少人,后面怕是要后悔不已了,所以說做人不能太得意了。 另一廂,在宋老夫人的安慰下,梁太妃終于緩過勁來,十分不好意思的看著宋老夫人:“本是找你來散散心的,結(jié)果出了這種事兒,又帶著暖暖受了驚,這呂氏簡直無法無天,回頭我就讓人好好教他規(guī)矩?!?/br> 宋老夫人道:“大姐這話說的可不就是見外了?!?/br> 梁太妃扯了扯嘴角,又要留宋老夫人用飯,這一折騰都過飯點了。 宋老夫人婉拒了,梁太妃也著實沒甚心情,便也不多留,只怕過兩天再請她過來看戲。 宋老夫人自然道好,走的時候,還拿了一匣子渾圓通透的東珠。是梁太妃給宋嘉禾的壓驚禮。 魏宋氏和莊氏親自送了宋老夫人到側(cè)門,剛道過別,就聽見一陣馬蹄聲。 扭頭便見魏闕騎馬而來,夕陽的余暉,在他的鎧甲上鍍了一層金光,仿佛整個人都在發(fā)光。 這還是上元節(jié)之后,他們第一次見面,宋嘉禾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約莫著是心境變了,再看他總覺得,不如之前坦然自若。 魏闕翻身下馬,向宋老夫人等長輩請安。 宋嘉禾幾姐妹又向他見禮,期間宋嘉禾目不斜視,目光輕輕下垂,盯著自己的腳尖。 第97章 宋嘉禾的反常,魏闕豈能沒發(fā)現(xiàn)。若是往常,見了他,她必然笑容明媚如花,看了就讓人心頭愉悅。 可眼下,連目光都不肯與他碰撞,魏闕眸光一暗,心念便轉(zhuǎn)了好幾圈??磥硭靼姿男囊饬?,至于這反應(yīng)倒在他意料之中。 魏闕若無所覺一般,如常對宋老夫人道:“這個時辰了,您不用了膳再走?”其實來的路上,他就知道府里發(fā)生的事,自然也明白宋老夫人為何不留膳,只不過,他豈能如此消息靈通。 宋老夫人也不信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裝模作樣誰不會:“家里還有事兒,就不多留了?!鄙舷驴戳丝此骸澳氵@是剛從軍營里回來?” “今天巡視了下軍營!”魏闕回道。 宋老夫人便道:“辛苦了,公務(wù)雖要緊,不過身體也要注意?!?/br> 魏闕恭敬道:“多謝舅婆關(guān)心?!?/br> 宋老夫人和藹一笑:“天色已晚,你們早些進去,我們也要走了?!?/br> 魏闕恭恭敬敬的往后退了幾步,讓出路來:“舅婆慢走!” 宋老夫人點點頭,又對一旁的魏宋氏和莊氏點了點下顎。 二人忙恭送。 宋氏一行便在魏家人的目送下,上了馬車,宋嘉禾就趴在了靠枕上,她覺得方才祖母和三表哥說話時,似乎有刀光劍影在飄。 宋嘉禾悶悶的揪著靠枕,一直想找他說明白,奈何這段時間事情一樁接著一樁,壓根就沒機會。好不容易撞見了,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想起自己剛才那心虛氣短的沒出息樣,宋嘉禾咬了咬唇,她為什么要心虛啊! 對面的宋嘉淇就這么旁觀了宋嘉禾一系列神情的變化,想想她今天的遭遇,深表理解,十分善解人意的沒有去打擾她。 待宋家人的馬車消失在路口,魏家人也轉(zhuǎn)身回府。與魏宋氏和莊氏打過招呼,魏闕便去向梁太妃請安。 梁太妃怏怏不樂,空歡喜一場,她能樂呵才是怪了,正無精打采的撥弄著手爐,聽聞魏闕過來了,勉強打疊起幾分精神。 “祖母身體不舒服?”魏闕關(guān)切。 梁太妃看了看他,這種事早晚要知道的,遂懨懨道:“呂姨娘剛剛生了個丫頭。” 魏闕靜默了一瞬,似乎在斟酌如何安慰:“來日方長,大哥福澤深厚,早晚會有后,祖母且寬心?!?/br> 這話,梁太妃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疲聲道:“但愿吧!” 陪著梁太妃說了幾句話,魏闕就告退。離開的路上,遇見了聞訊而來的魏瓊?cè)A,她是呂嬤嬤派人請來的救兵。 魏瓊?cè)A并不住在梁王府,住這兒,她怎么養(yǎng)面首啊,梁太妃雖然對她的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還沒心大到能容忍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胡來。 “姑姑!”魏闕駐足。 魏瓊?cè)A瞅瞅他:“你祖母心情如何?” “祖母郁郁寡歡,還請姑姑好生勸慰?!?/br> 魏瓊?cè)A扶了扶步搖,溜他一眼:“倒是個孝順的,你祖母這有我,你就放心的,你們幾個小的好好的,她老人家也就安心了。” 魏闕抬手拱了拱:“有勞姑姑!” 魏瓊?cè)A略一頷首,旋即帶著人離開。 與魏瓊?cè)A道別后,魏闕又去見梁王妃,然后吃了閉門羹。 柯mama滿臉堆笑:“王妃吃了藥睡下了?!睂崉t是梁王妃聽聞呂姨娘生了個女孩,抱孫子的美夢落空,又氣又怒,砸了一堆東西差點沒把自己氣厥過去。好不容易平復了一些,一聽魏闕來請安,想也不想就回了一句不見。 這氣頭上的,柯mama也不敢狠勸,萬一梁王妃壓不住火,在魏闕面前帶出幾分不耐,之前做的一切不就前功盡棄了。 魏闕少不得又做了一番孝子,噓寒問暖。 柯mama不禁感慨,三爺如此孝順,偏偏梁王妃就是轉(zhuǎn)不過彎來。 回到南山院,魏闕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竟然是個女兒,還真是意外之喜,無子,總歸是魏閎身上一個弱點。 不過,自己比他好不到哪兒去,漫說兒子,他連媳婦都還沒影。 魏闕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一枚清田黃石雕異獸書鎮(zhèn)紙。經(jīng)呂明倫一事,梁王對魏閎再一次失望。他能感覺到這幾日梁王對他態(tài)度的變化,多了一絲若有似無的考量。 梁王終于動搖,再尋一契機,過梁王那一關(guān)不難。便是梁太妃那,有魏瓊?cè)A在,想來打消梁太妃給他挑人的念頭也只是時間問題。 目下對他而言最棘手的,反倒是宋家那邊。 魏闕輕輕笑起來,看來他得盡快找個機會和小表妹談?wù)勑摹?/br> 寧馨院里,梁太妃正在朝女兒大吐苦水,對著魏闕,梁太妃還要繃著,見了女兒就沒這顧忌了,郁郁道:“你說,怎么就女孩了,明明都說了是男孩的,這群庸醫(yī)!”梁太妃滿臉的失望和被欺騙感情的憤怒,那些庸醫(yī)已經(jīng)被她打了。 男變女,說實話,魏瓊?cè)A挺高興的,她巴不得魏閎倒霉呢!且她早就不看不慣家里頭那興師動眾的模樣,就連梁太妃都失了平常心,不就是個姨娘懷了兒子嗎?弄得跟要生三皇五帝似的!簡直不可理喻。 只瞧著梁太妃傷心樣,魏瓊?cè)A不免心疼:“能生女兒就能生兒子,娘你至于愁成這樣嗎?再給阿閎塞幾個好生養(yǎng)不就成了!” “你說的倒輕松,孩子是你想生就生的嗎?”梁太妃脫口反駁。 魏瓊?cè)A心念一動,揮手讓跟著自己的進來的丫鬟退下,然后看著站在梁太妃身邊的呂嬤嬤。 呂嬤嬤看向梁太妃。 梁太妃狐疑的瞅一眼魏瓊?cè)A,還是使了個眼色讓呂嬤嬤帶人退下。 人都走了,魏瓊?cè)A湊近了一點,壓低了聲音道:“娘,您給我說句實話,阿閎是不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其實她就有所懷疑了。 梁太妃眼睛一瞪,捶她:“你說的什么話!”搞半天這么神神秘秘竟是要問這問題,梁太妃都后悔死了,她干嘛配合她,反倒氣自己。 魏瓊?cè)A往邊上一躲,哼了一聲:“這話又不是就我在說,娘也別在這自欺欺人了,這么些年下來,哪能沒人懷疑點什么。您也別諱疾忌醫(yī),我又不是外人,我還能幫著找找偏方來著。” 梁太妃指著魏瓊?cè)A,氣得手抖。 魏瓊?cè)A聳聳肩:“算了,當我沒問!”那表情討打的很。 梁太妃瞪了瞪眼,又拿她沒辦法,末了只能啐了一口:“阿閎好好的,在我跟前胡說八道就算了,出了這門你要再說這些不著四六的話,看我怎么收拾你!”傳到魏閎那,還不得恨上她這當姑姑的。 “我又不傻!”魏瓊?cè)A往回挪了一步,追問:“真沒問題,那怎么就是生不出孩子?” 就她知道的,魏閎也有近二十的姬妾,更別提那些姬妾為了爭寵,往往會把自己的丫鬟貢獻出來邀寵。魏閎也不是個清心寡欲的,為了生兒子,勤快的很,可惜都是無用功。 梁太妃沒好氣道:“我要知道,還至于在這著急么?”但凡請來的大夫都說魏閎好好,可就是子嗣不旺,梁太妃都要覺得這是報應(yīng)了,魏家殺孽太重,所以報應(yīng)在了長孫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