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啪嗒一聲,門又被關上了。 魏瓊華臉上的笑意如同潮水頃刻間褪的一干二凈,他們魏家人怎么就都栽在宋家人身上了。 此時此刻的宋府里,宋嘉卉被關在宋老夫人院內的后罩房內,寒風呼嘯,憤怒的拍打在窗戶上,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沖進來。 臉色慘白的宋嘉卉趴在床上,哭的渾身顫抖,既是害怕又是委屈,更多的是痛苦。 一回到家,她就被父親動了家法,足足打了她三十個板子,宋嘉卉都覺得下半身不是她自己了。而父親只吩咐一個小丫鬟看著她,轉身就走了,就把她扔在這簡陋的屋子里,讓她自生自滅。 宋嘉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母親留在了外祖家,根本幫不了她,父親氣成那副模樣。還有祖父祖母,他們向來把宋嘉禾當寶貝疙瘩的,肯定不會輕饒她的。 現在他們是不是在商量怎么處罰她,他們會把她怎么樣?未知的恐懼猶如巨石壓在宋嘉卉心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宋嘉卉又悔又恨,偷雞不成還蝕了一把米,她悔得腸子都青了。要知道會這樣,她就不多嘴了,可現在后悔已經晚了。 “老二你怎么打算?”已經歇下的宋老爺子被人叫了起來,聽罷宋銘所說,氣得不輕。小小年紀竟是如此心術不正,幸好六丫頭機靈,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她既然生了害人的心思,萬不能再讓她和暖暖同住一個屋檐下?!彼毋戇@個做父親的也不抱宋嘉卉經此一事能大徹大悟的奢望了,這女兒從根子上就壞了。 宋老爺子贊同的點頭,這次能借刀殺人,下一次保不準就親自動手了,心懷嫉妒的女人根本沒有理智可言。便是宋銘不說,宋老爺子也是不容宋嘉卉威脅宋嘉禾安全的。從感情上來說,宋嘉禾是他眼皮子底下看著長大的,從小就乖巧懂事,甚得他歡心。從利益上而言,他和魏闕已經達成默契。不管從哪一種角度而言,宋嘉禾都比宋嘉卉重要。 一直未開口的宋老夫人便道:“既如此,先對外宣布她臉上的傷不慎感染,不便見人,過一陣再放出她臉傷加重的風聲。女兒家傷了臉避到別莊是常理,外人也不會懷疑?!彼渭位鼙唤俜藙潅四樀氖?,人盡皆知,這一陣她也是躲在家里拒不見人,今天還是頭一次出門,這個理由擺出來,足以取信于人,就算她在別莊待個十年八載都沒人會起疑。 宋老爺子捋須同意:“這事便交給你去辦,讓嘉卉在別莊好生反省。”至于什么時候出來,這一點三人都沒說,之前關了一年有余,出來后反而變本加厲,這一次哪敢輕易讓她出來禍害人。 宋老夫人看了看宋銘:“林氏那,你怎么想?” 宋銘默了默,半響后道:“若是岳母能勸的她明白點最好,若是不能,她既然想不明白,就讓她去陪嘉卉吧!”他真不想再聽見林氏哭哭啼啼替宋嘉卉求情的聲音,犯錯挨罰,天經地義,他不明白林氏為什么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這會兒宋銘都在慶幸,林氏所有精力都放在宋嘉卉身上,所以其他幾個孩子受她影響甚小,一個宋嘉卉已經讓他焦頭爛額,若幾個孩子都如宋嘉卉,宋銘簡直不敢想。 兒子話里的冷然讓宋老夫人為之一顫,林氏終究是把情分磨到岌岌可危的地步了。 宋老夫人搖了搖頭,輕輕一嘆。 次日,宋老夫人找機會把宋嘉禾單獨留了下來,將有關宋嘉卉的懲罰跟她說了。 宋老夫人輕輕握著宋嘉禾的手:“嘉卉是叫人給養(yǎng)歪了,留在外頭就是個隱患,去了別莊待著也好,左右也短不了她的吃喝,讓她在那自己冷靜冷靜吧!“雖然宋老爺子讓她派幾個嬤嬤過去調教,改好了放出來,可謝嬤嬤這樣的能人都束手無策,宋老夫人已經對她不抱指望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對于這個結果,宋嘉禾毫不意外,對付宋嘉卉這種人,除了把她關起來免得她興風作浪,再無他法,總不能打殺了。 如無意外,宋嘉卉這一次被關別莊,想出來就沒那么容易了。之前關了她一年多,都沒能讓她有所忌憚,這次三年五載跑不了。想想,宋嘉禾還是挺高興的,發(fā)自內心。 她的高興,宋老夫人看得出來,并不覺孫女冷血,宋嘉卉都如此待她了,若宋嘉禾還要不計較,替她求情,那宋老夫人才要擔心了,做人要善良,但是不能毫無原則的良善。 至于林氏的事,宋老夫人沒和她說,到底是她親娘,還是等她回來再看。 宋老夫人由衷盼著林氏能幡然醒悟,林氏去了別莊倒是落得輕松,可剩下的兒子和孫子們怎么辦? 宋銘馬上就要自立門戶,需要人主持中饋。宋子諄和宋子諺到底還小,需要母親。 三日后,林氏回來了,面容憔悴,看的出來這三天她過的很不好。與林氏一道回來的還有一位四十來歲的林嬤嬤,是林老夫人的心腹,她怕林氏犯渾,特命林嬤嬤來看著林氏。 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林老夫人才知道林氏糊涂至此,宋嘉卉那是硬生生被她給養(yǎng)壞了,再由她繼續(xù)糊涂下去,早晚得叫宋家人都對她失望透頂。 所幸林氏除了在宋嘉卉的事情上拎不清,旁的大錯都沒有。只要她別在宋嘉卉身上繼續(xù)犯擰,夫妻之間就還有回旋的余地。林老夫人是真怕宋銘厭倦之下納個二房,以林氏心性,還不得被二房吃得死死的。 大抵是林老夫的恐嚇出了奇效,林氏回來后,就去向宋銘認了錯,一句為宋嘉卉求情的話都沒說,只說自己教女無方,沒教好女兒。 宋銘看著淚流不止認錯的林氏,神色平靜,末了讓她去看看宋嘉卉。 見了林氏,滿腹委屈惶恐的宋嘉卉淚如決堤。林氏也好不到哪兒去,見她一身傷,心如刀絞。 母女倆皆是哭成了淚人。 哭著哭著,宋嘉卉就要求林氏幫她求情,她不想去別莊,她馬上就要十七了,再在別莊待幾年,她就成老姑娘了。 林氏也舍不得女兒,可林老夫人的話猶言在耳,她替宋嘉卉求情,只會適得其反,讓宋銘更加生氣,加重懲罰,連帶著她也要遭宋銘厭棄。 半響都沒等來林氏的應諾,宋嘉卉心都涼了,聲淚俱下,“你不想幫我,你不想管我了是不是?你是我娘啊,你怎么能不幫我!” 宋嘉禾正在逗弄架子上的鸚鵡,這是前兩天宋銘親自送過來的,雖然父親沒有明說,但是她知道,這是給她壓驚的,雖然宋嘉禾一點都沒被驚到。 嚴肅剛冷的宋銘提著一直色彩斑斕的鸚鵡,怎么看怎么不協調。這小東西乖巧的像鵪鶉,縮在架子上一動不動?,F在想起來,宋嘉禾都忍不住的想笑。 “父親說你會唱曲的,你倒是給我唱一個??!”宋嘉禾揀了一顆瓜子扔過去。 鸚鵡十分靈活的伸頭刁住了,三兩下就剝開瓜子殼。 “姑娘,公爺是不是叫人給騙了!”青書十分懷疑,都來兩天了,盡看著它吃,一個字都沒說過。 宋嘉禾摸了摸下巴,應該沒哪個不長眼的敢騙她爹吧! 宋嘉禾彈了下它的腦門:“大概水土不服,變蠢了!” “蠢,你才蠢!”怪模怪樣的腔調響起來。 青書震驚,宋嘉禾則是挑了挑眉。 許是感覺到了殺氣,那鸚鵡撲棱著翅膀飛了起來,卻忘了腳上綁著細鏈,好懸沒給栽倒地上。 宋嘉禾不忍直視的捂了捂臉:“好蠢!” “蠢,你才蠢!” “蠢鳥!” “蠢,你才蠢!” 青書:“……” 宋嘉禾:“訓鳥的缺心眼吧,把蠢當關鍵字了?!?/br> “蠢,你才蠢!”那鸚鵡又像被踩了痛腳似的叫起來。 “閉嘴,再吵把你煮了吃。” 聽著一耳朵蠢進門的青畫就見她家姑娘特別霸氣的把一只鸚鵡嚇得縮在了墻角,瑟瑟發(fā)抖,老可憐了。 宋嘉禾嘀咕:“這是聽懂了,還是被訓練過?” 青畫輕咳兩聲:“姑娘?!?/br> 宋嘉禾看向她:“有事?”神情怪怪的。 青畫疾步上前,福了福身后小聲道:“二姑娘大罵夫人心狠,不管她的死活,夫人離開時眼睛都哭腫了?!彼L的嫩嘴又甜,所以認識的人特別多,其中就有幾個是宋嘉卉院子里的。宋嘉卉聲嘶力竭的喊,可不就叫人聽見了。 宋嘉禾把玩著手上的瓜子,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宋嘉卉的自私自利還不都是林氏自己養(yǎng)出來的。 這下子,林氏可要傷心壞了! 林氏是真的傷心的狠了,連帶著過年都有些無精打采,不過旁人想著宋嘉卉臉傷加重,可能面臨毀容的危險,也就理解了。 在聲聲爆竹中,正月悄然過了一半,上元節(jié)如期而至。為了安撫民心,今年的上元節(jié)格外盛大,滿城燈火,亮如白晝。 梁王還邀請文臣武將攜帶家眷一同去西市賞燈,至于小皇帝,誰還記得。莫說北地百姓,就連京城百姓在潛移默化之下都快忘了還有個小皇帝的存在了。百姓的要求向來簡單,吃飽穿暖,住有居所,時不時還能參加節(jié)日放松放松,那就再好也不過了。 第86章 “六姐,這個面具怎么樣?”宋嘉淇抓了一個嫦娥面具戴在自己臉上,搖頭晃腦的顯擺。 宋嘉禾認真看了兩眼,拿了一個猙獰的昆侖奴面具遞給他:“我覺得這個更好看!”所有面具中,她最鐘愛的只有昆侖奴。 宋嘉淇瞪她,憤憤不平:“什么眼光嘛,”她拉著宋嘉晨來評理:“七姐,你看六姐眼光是不是有問題?” 宋嘉晨目光在兩個面具上來回轉了轉,支吾:“六姐的面具更威風,八妹的面具更柔和一些?!?/br> 宋嘉淇切了一聲,不滿宋嘉晨和稀泥的行為。 宋嘉禾見不得老實孩子被為難,轉移話題:“咱們也去瀛水邊放蓮燈吧!”這是京城特有的習俗,上元節(jié),放蓮燈,祈平安。 宋嘉淇果然很快就被轉移了注意力,三人便去旁邊的攤子上挑了幾盞荷花燈。 “六姐六姐,”宋嘉淇突然用力拉扯宋嘉禾的胳膊。 蝎蝎螫螫的,都是大姑娘,宋嘉禾無奈的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什么事叫她激動成這樣。 看清之后,宋嘉禾目光霎時一凝。 季恪簡站在灜水河畔,身姿挺拔,猶如翠竹,不自覺的吸引著周遭人的目光。 季恪簡對燈會并無興趣,只季夫人覺得兒子身上缺了些活泛氣,遂勒令他出來賞燈,還警告不許他找個地方坐下打發(fā)時間。 燈會上,貴女云集,說不得兒子就遇上可心人了,雖然機會渺茫,可總也是個機會 季恪簡無法,便在街頭游蕩起來。不知不覺間走到了瀛水河邊。 疏疏密密的蓮燈點綴在河面上,遠遠看過來,猶如星河,季恪簡駐足,望著飄蕩在湖面上,漸漸出了神。 穿著白狐裘的少女蹲在河邊,提筆神神秘秘的在蓮燈上寫著什么,一邊寫一邊說:“你不許過來看,不許過來啊!”自言自語,樂在其中:“這一盞燈是你的,這一盞是我的。額,飄著飄著要是分開了怎么辦?” 也不知她從哪兒尋來一根繩子,將兩盞燈給綁在了一塊:“這樣就好了!” 聲音里是滿滿的雀躍,彷佛完成了一件十分了不得的大事。季恪簡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兩盞被系在一塊的蓮燈被放入河中,順流而下。 “好了,你猜我寫了……”少女一邊說著話一邊轉過頭來。 季恪簡目光如炬。 “季世子!”突如其來的歡喜之聲猶如一陣風,吹散了眼前的景象。那少女如同一陣煙,消散在天地之間。 季恪簡握了握拳頭,壓下了心中的失望和煩躁:“安寧郡主?!?/br> 滿心歡喜的魏歆瑤望著他冰冷的面孔,指尖發(fā)涼。她使人盯著季恪簡的一舉一動,一路追尋過來,遠遠就看見他,燈火闌珊中,他的身影顯得格外寂寥。魏歆瑤的心猝不及防的疼了一下。 季恪簡垂了垂眼,似乎沒發(fā)現她一臉的受傷,他拱了拱手,意欲離去。 遠處的宋嘉淇趴在宋嘉禾肩膀上,咬耳朵:“季表哥好不憐香惜玉!” 他向來不給別人幻想的余地,如今她也是這個別人之一了。宋嘉禾不知道哪兒出了問題,當初想的那么美,可現實卻變成了這個樣子。因為她不是原來那個她了,所以他也不是他了嗎? 過年期間,姨母格外活躍,季家放出了選媳的風聲,魏歆瑤坐不住了吧! 不過她越是努力,越不可能靠近季恪簡,季恪簡最討厭死纏爛打不知進退的女子。 宋嘉禾輕輕喟嘆一聲,不經意間在人群中瞄到了一張陌生之中透著熟悉的面龐。 宋嘉禾身體劇烈一顫,雙眼不受控制的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