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林大夫人借口準(zhǔn)備晚宴離開,林二夫人緊隨其后,很快屋子里只剩下母女三人。見了好久不見的meimei,季夫人自然有一番契闊要說。 等著等著,都沒等季夫人問到兩個女兒的婚事,林氏不由著急起來,拿眼去看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頗為無奈,都這把年紀(jì)了,還擔(dān)不起事來,也是親家厚道,女婿人品好,她才能這么幾十年如一日。林老夫人再一次由衷感謝老頭子,要不是他當(dāng)年對宋老爺子有恩,女兒哪有這好命。 季夫人看了看,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枺骸澳锖托∶檬遣皇怯性捯臀艺f。” 林氏支支吾吾。 林老夫人不指望她了,徑直道:“她呢替禾丫頭的婚事?lián)?,正好上個月見了承禮,就想著親上加親,以后禾丫頭能不受委屈。” 林氏眼巴巴看著季夫人。 “我當(dāng)什么事,原來這事?!奔痉蛉诵Γ骸拔蚁葐栂?,這事小妹問過外甥女想法沒?過日子的到底是她自個兒,哪能不問問他們自己的意思?” 林氏抓了抓帕子:“這,這……” 以季恪簡風(fēng)儀,想來宋嘉禾會喜歡的,若季家愿意結(jié)親,林氏覺得家里萬沒有不應(yīng)的道理。 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季夫人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是為兩個孩子好,只婚姻大事,攸關(guān)一輩子的事。我覺得meimei還是先和外甥女好好談?wù)劇N夷?,也得回去問下承禮??偨虄蓭樵噶瞬攀敲朗?,否則豈不作孽!”又怕林氏誤會,遂補了一句:“嘉禾是個好姑娘,我一眼見了就喜歡,不過婚姻大事還是得慎重點?!?/br> 和宋家結(jié)親,季夫人樂見其成,丈夫也必是同意的,然兒子那還真不一定,她這兒子主意大得很,要不也不會拖到這把年紀(jì)還不成親了。 林氏訕訕的按了按嘴角:“大姐說的是,是我心急了?!?/br> 季夫人笑笑,轉(zhuǎn)開了話題,問起宋子諫婚事來,他早就訂了親,只不過礙著雙方父親都忙著東征西討,故而一直未完婚,眼下倒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季恪簡到的時候,林老夫人等正在點評姑娘們的畫作,季夫人看了看手上的畫,心里一動:“讓他到這兒來吧,一家人也不必避諱?!?/br> 季恪簡便直接來了后院,互相廝見過,季夫人就讓季恪簡評評幾位表妹的畫作。 聞言,幾位姑娘不由緊張,季恪簡在書畫上造詣頗高,若得他指點幾句,受益匪淺。 季恪簡認(rèn)真的看著每一幅畫,不時點評幾句,用詞溫和卻是字字切中要害,聽得人心悅誠服,暗道怪不得他在士林中如此受推崇。 宋嘉禾起先還仔細聽著,忽然變了色,她忘了一件要命的事。季恪簡指點過她兩年的畫藝,難免的一些習(xí)慣和技法上有些學(xué)了他,旁人也許看不出來,可季恪簡自己會看不出來嗎。 宋嘉禾一顆心撲通亂跳,他會怎么想,是不是覺得自己偷偷臨摹他的作品。宋嘉禾抿了抿唇,都想把自己的畫奪回來了,她一點都不想讓他這么認(rèn)為。 季恪簡目光一凝,想起了去年在梁王府看見的那副《麻姑獻壽圖》,當(dāng)時隔著一段距離,看的不大分明,季恪簡不敢確定,眼下滿紙的似曾相識之感。 季恪簡不動聲色的看一眼微垂著眼瞼的宋嘉禾,腦中浮現(xiàn)的是夢里那一幕,他極盡耐心的教著一女子作畫。這件事越來越古怪了,世上有這么巧的事情嗎? “這是哪位表妹所作?”季恪簡含笑詢問。 宋嘉禾沒有說話,不過在場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宋嘉禾。 “禾表妹如此年紀(jì)有此畫功,實在令人欽佩。”季恪簡贊道。 宋嘉禾低頭一笑,似乎是不好意思:“表哥謬贊了。” 季夫人看了看兒子,又看一眼宋嘉禾,若有所思。 季恪簡笑了笑,細心的指出了不足之處,又提出改進方法。 宋嘉禾福身道謝。 季恪簡看了看她,豈能沒發(fā)現(xiàn)其中的客套。臨州城初見時,他還能察覺到小姑娘見到她的歡喜??稍谒龑⑺さ怪畷r他避嫌后,小姑娘的態(tài)度就變了,該是傷心了吧! 待說完畫,時辰也不早了,宋銘和宋子諫以及季父寧國公也陸陸續(xù)續(xù)到來,三家人聚在一塊熱熱鬧鬧的用了午膳,趕在宵禁前各自回了府。 回到寧國公府,季夫人朝寧國公使了一個眼色。 寧國公笑瞇瞇的:“你們娘兒倆有什么體己話,不能讓我知道?”話是這么說,人已經(jīng)很識趣的加快了腳步:“我先回去泡個湯,今兒酒喝多了有點上頭?!?/br> 季恪簡恭送了父親,然后扶住了季夫人的手。 季夫人指了指涼亭:“去那兒陪我坐坐?!?/br> 季恪簡含笑應(yīng)是,扶著她走入涼亭。 丫鬟婆子機靈的退出涼亭,不知名的蟲鳴聲若隱如現(xiàn)的傳來。 季夫人望著對面劍眉星目的兒子,輕輕開了口:“你覺得你禾表妹如何?” 第80章 入了冬,草木凋零,昆蟲都鉆到底下準(zhǔn)備過冬,四周一片寂靜,唯有風(fēng)聲拂過樹梢?guī)鸬捏暋?/br> 宋嘉禾如何? 季恪簡承認(rèn)對這個小表妹,他有一種超乎尋常的關(guān)注。非因美貌,一開始是因為她對他的態(tài)度不同尋常,然后自己也變得奇怪了,最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那個光怪陸離的夢。 他覺得宋嘉禾就像一個謎團,他想解開,卻不得其法,無計可施。 母親話里含義季恪簡自然懂,娶了她,是不是這個謎團就能迎刃而解?若他點頭,宋家那邊應(yīng)該也會答應(yīng)吧! 可季恪簡不敢娶,他怕辜負(fù)小姑娘的一片真心,真心值得用真心回報,季恪簡怕自己給不到。 若她不喜歡他,季恪簡想,他倒是愿意娶她。她該是位好妻子好母親。 “表妹是個好姑娘,不過兒子只當(dāng)她是可愛的小meimei?!?/br> 季夫人目光研判。 季恪簡坦然回視,他想那個夢,只是一場美好的春夢罷了,畢竟他年紀(jì)也著實不小了,他那群朋友孩子都能下地跑了。 之所以為產(chǎn)生宋嘉禾是那個女孩的理想,只怪時機太巧,正好在那一晚看見了她,她穿著一件純白的狐裘,和夢里那女子一樣。 只不過夢里那面容模糊的女孩明顯比宋嘉禾更高挑一些。 季夫人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慶幸。 失望于兒子還是沒遇上他想娶的姑娘,也有那么點慶幸。宋嘉禾瞧著確實不錯,只年紀(jì)著實有些小。成親起碼要等兩年,至于生孩子,為了母子安全考慮,更得等上三年五載。 “你年齡也不小了,到底是個什么想法?”季夫人語重心長的看著季恪簡,她也想做祖母啊。季家一枝幾代單傳,到了丈夫這一代,老天開眼,生了兩個兒子,可嫡長子遇刺身亡,到頭來還是一脈單傳。 望著母親眼角的細紋,季恪簡輕聲道:“兒子覺得覃氏那樣的姑娘挺好的?!?/br> 覃氏,季恪簡亡故的未婚妻,端莊守禮。季夫人望著兒子,覃氏不是當(dāng)時那幾個人選里家世最好的,也不是最美,更不是最有才的。她是唯一一個見了兒子不會臉紅心跳的。 季夫人輕輕一嘆,“當(dāng)年的事,你還是放不下嗎?” 七年前,長媳董氏的meimei愛慕季恪簡,非君不嫁,只哪有姐妹嫁給一家兄弟的道理。那會兒,十三歲的小姑娘也不知怎么想的,尋死覓活的鬧了好幾次,一不小心真給吊死了。 長子兒媳回董家奔喪,不想半路遇刺,雙雙殞命,兒媳腹中還懷著四個月的孩子。 家里老太太受不得打擊,一病不起,沒幾個月就去了。 經(jīng)此一事,本有些紈绔浪蕩的小兒子性情大變,迅速成熟穩(wěn)重。這些年人人都羨慕她有一個好兒子,可誰知道季夫人的心疼。 承禮,這個字是季恪簡自己要求的,長子名恪禮,他想承擔(dān)起兄長的擔(dān)子來。 “阿簡,那些事與你無關(guān)!”季夫人鄭重道。 季恪簡笑容溫和:“母親,我知道。“他只是覺得當(dāng)年的自己若是成熟一點,那些悲劇都不會發(fā)生。 他終究沒有放下,要不不會如此杯弓蛇影。季夫人忍著酸楚道:“夜深了,回去吧!” 季恪簡起身,扶著季夫人回房。 初到京城,少不得要四處拜訪聯(lián)絡(luò)感情。整個十月在做客和請客中悄然溜走。 一直忙到了十一月初才算是能緩一口氣,能在家安安靜靜歇上幾日。 一閑下來,宋老夫人就開始惦記去寺廟聽經(jīng)了,她老人家信佛,以前在武都那是每個月都要去瓏月庵聽好幾次經(jīng)。 打聽了一番后,宋老夫人拍案決定去聲名遠播的皇覺寺。 到了約定的日子,宋家女眷浩浩蕩蕩的出了門,到了山腳下一看,密密麻麻的車馬,其中還有梁王府的。 “肯定是你們姑祖母來了?!彼卫戏蛉诵呛堑溃骸跋氩坏剿齺淼倪@么早?!?/br> 進了寺廟,兩廂在大雄寶殿遇上,便是一番廝見,拜過佛祖后,兩位老人家相約去聽經(jīng),有興趣的跟著去了,沒興趣四下散開,各尋樂子。 宋嘉禾等于魏歆瑤一行打過招呼,也各自分散。 宋嘉晨和宋嘉淇頭一次來皇覺寺,看哪都好奇,興致勃勃的想到處看看,宋嘉禾倒是來過無數(shù)次了,可不會掃兩個meimei的興,陪著她們逛起寺廟來。 且說離開的魏歆瑤,打發(fā)走燕婉和姐妹,帶著兩個丫鬟去尋高僧凈空。她打聽過的,凈空大師與季恪簡是莫逆之交,季恪簡每月都來找凈空論經(jīng),這個月就是今天。 出家人五蘊皆空,不過安寧郡主親自到訪,且這位郡主這一陣可沒少捐香火錢,高僧如凈空少不得也要鄭重接待。 好一會兒,魏歆瑤客客氣氣的告辭,淚盈眉睫:“多謝大師提點,跟您說完之后,我心里好受多了。” 凈空大師打了一個稽首:“阿彌陀佛,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魏歆瑤還了一個稽首隨即起身離開。 剛出廂房,就見季恪簡迎面而來。魏歆瑤捏了捏手心,讓自己冷靜下來。 “安寧郡主!” “季世子!”魏歆瑤福了福身,又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淚,似乎不想讓季恪簡發(fā)現(xiàn)。 而季恪簡目光平靜,像是根本沒察覺到她的動作一般。 擦了又擦,都沒等來他的詢問,魏歆瑤暗叫失策。以季恪簡君子之風(fēng),他為了不讓自己難堪,怕是不會多嘴一問,這可如何是好? 她那么費盡心思的安排這一出,就是想讓季恪簡知道她對那場致使柯玉潔身亡的意外滿心悔恨,若不拔掉那根刺,何談讓季恪簡喜歡上她。 “郡主自便,在下約了凈空大師論經(jīng),先行一步?!奔俱『喛蜌獾靥忠还?,繞過魏歆瑤要走。 等魏歆瑤反應(yīng)過來,季恪簡已經(jīng)走出幾步外,魏歆瑤張了張想留下他,可留下他又能如何,他不過問,自己還能主動提及柯玉潔那事不成,豈不太過刻意。但愿,凈空大師能與他說一說。 怔怔望著他清俊挺拔的背影,魏歆瑤一顆心又酸又甜還帶著澀。更是后悔當(dāng)年莽撞,她那會兒也不知怎么的腦子一熱,馬鞭就揮了過去,哪想柯玉潔會這么寸,把脖子給摔斷了,以至于她今天落到這尷尬地步。 若沒這一茬,也許他們早就定親了,父王一直想拉攏季氏。 相較于魏歆瑤的愁腸百轉(zhuǎn),宋嘉禾姐妹處則是歡聲笑語不絕。 這時節(jié)山上的臘梅開得正盛,勢若花海,漫山遍野,飄香數(shù)里。不少香客都聚集在這兒玩耍。宋嘉淇覺人多嘈雜,遂往里頭跑了一段。 “這兒的臘梅比家里的更好看更香!”宋嘉淇享受的深呼吸了一口:“好香啊!” 下一句暴露了本性:“做成梅花糕肯定特別好吃!” 宋嘉禾嗤笑:“你就能不能出息點,整天惦記著吃。” 宋嘉淇正要還嘴,就見宋嘉禾臉色大變的盯著她的東邊,宋嘉淇詫異扭頭一看。 宋嘉淇正要還嘴,就見宋嘉禾臉色大變:“嘉淇,回來!” 宋嘉淇一驚,想也不想,撒腿就往她那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