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節(jié)
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jié)束,此時的戰(zhàn)場,一片寂靜,只有雙方派出的小股人馬,在默契的找回自己一方死傷的袍澤。 “軍團長。”王超走到鄧崇軒的身邊,鄧崇軒看了他一眼,他的右肩上,綁著一塊白布,“王將軍,你又受傷了?” “只是小傷?!蓖醭銖姅D出一絲笑容,低聲說道:“參謀長的傷只怕……” “我們損失如何?”鄧崇軒的聲音也小了下來。 王超說道:“騎兵戰(zhàn)死一千一百二十一人,步兵戰(zhàn)死六百四十五人,殺敵初步判斷近四千人。算下來一個兄弟換了吐蕃狗兩到三人。” “聽起來還不錯,可是按照昨晚上安全部送來的情報,青龍軍團不管是張大為帶領(lǐng)騎兵在武勝軍,還是楊延慶帶領(lǐng)一旅步兵在大峰口,與敵戰(zhàn)損之比都在一比十,甚至一比二十左右?!编嚦畿帗u了搖頭,咬牙說道。 王超說道:“武勝軍是因為有安全部內(nèi)應(yīng)讓一萬百姓暴亂,大峰口是因為絕佳地形可讓我們火藥包、巨型弩槍及步兵方陣的威力發(fā)揮到最大,且吐蕃人一下子能夠投入了兵力以限。我們?nèi)羰菗Q到他們的位置上不會比他們做得稍差。” 鄧崇軒搖了搖頭,說道:“陛下說過,戰(zhàn)爭永遠是只看結(jié)果而定輸贏與軍功的?!?/br> 頓了一下,鄧崇軒又說道:“我去看看參謀長……” 話音未落,他便轉(zhuǎn)身在親兵簇擁下,大步往醫(yī)療救護帳篷走去。 仿佛是要配合著這此時的氣氛,朱雀軍團的軍陣中,忽然響起了凄涼悲愴的笛聲。伴隨著這笛聲,也不知是哪位士兵最先開口低哼,只是一會的功夫,越來越多的將士開始一齊哼唱起來。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嗌偈肿阒一曷窆撬l(xiāng)。何惜百死報家國,忍嘆息,更無語,血淚滿眶……” 這首后世的《精忠報國》被葉塵拿來親自教授給祥符國全軍,當成軍歌,此刻在戰(zhàn)場上響起,就仿佛是在告慰著那些陣亡將士的英靈,令人聞之泣下。 恨君不取吐蕃首,金甲牙旗歸故鄉(xiāng)! 今日早晨追隨鄧崇軒出戰(zhàn)的朱雀軍團將士,此時,已不知道有多少不能再生歸故鄉(xiāng)。 遠處,今日殺得最為痛快,且殺敵最多的常破刀倚馬而立,他看見鄧崇軒行進的方向,猶豫了一下,便牽著戰(zhàn)馬快步跟了上來。 “軍團長是要去看參謀長?” 鄧崇軒默默點了點頭。 常破刀沉默了一會,鄭重說道:“參謀長,真豪杰?!?/br> 鄧崇軒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朱雀軍團參謀長是黨項八氏中野力氏族長胞弟野力彪悍,當時祥符國建立之初,為了安撫黨項八氏中除勢力和實力最強大的拓跋氏和李氏之外,其他六氏雖然實力加起來堪堪只有李氏一族的實力,但是葉塵還是給六氏族長或者核心首領(lǐng)給了一些軍中高位,最開始這些人其實是被葉塵以及拓跋氏和李氏威逼而不得已。但隨著祥符國日新月異的不斷強大,黨項族各部百姓生活在短短一年多時間中翻天覆地,再加上葉塵強行推行的各民族一視同仁的融合國策,如今另外的黨項六氏從首領(lǐng)到下面尋常族人都已經(jīng)徹底的認可了自己是祥符國一分子,今日朱雀軍團參謀長野力彪悍的英勇表現(xiàn)便是一次鮮明的體現(xiàn)。 野力彪悍貴為少將軍,所以單另有一個救護營帳,此時便躺在這座大帳內(nèi)。 他望見鄧崇軒進帳,連忙掙扎著想要起來,鄧崇軒忙快走幾步,按住野力彪悍,溫聲道:“野力將軍不必如此,將軍的傷勢,還須好好靜養(yǎng)?!?/br> 看著因為失血過多而精神萎靡、臉色蒼白的野力彪悍,鄧崇軒心中不由得一酸。野力彪悍是戰(zhàn)斗中胸口肺部中箭,為了不動搖軍心,他折斷箭桿,隱瞞傷勢,繼續(xù)指揮當時分給他的五千騎兵作戰(zhàn)。這樣的傷勢,又拖延這么久,就算是喻貴妃的師父鬼醫(yī)大人在此,恐怕也很難救他了。 野力彪悍對自己的傷情心中也十分清楚,咳了一聲,勉力說道:“多謝軍團長。不過……”他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下官已讓軍中參謀幫下官將遺表寫好,還請軍團長替下官轉(zhuǎn)呈給陛下。我野力氏一族如今還有族人七萬多人,絕對忠于陛下,還請陛下能夠讓我野力氏世代傳承,下官……下官……死而無……無憾。” “野力將軍放心,鄧某定會替將軍將心意一字不差轉(zhuǎn)達給陛下?!编嚦畿庍B忙止住野力彪悍,又安慰幾句,便領(lǐng)著常破刀退出帳來。 鄧崇軒皺眉沉思,半晌之后說道:“派幾個人,趁夜去探探吐蕃狗的大營?!?/br> 常破刀心中一震,“軍團長?今夜格旺多杰防備必然森嚴……” “這我也知道?!编嚦畿庌D(zhuǎn)頭眺目北方,過了一會,才說道:“只是我覺得格旺多杰隨時都有可能撤往蘭州……” “既是如此,下官立即去安排人手,總要查探清楚?!编嚦畿庍@么說了,常破刀心里即便仍是不以為然,但他也明白許多時候,將領(lǐng)看起來莫名其妙的直覺,可能反而是最靠譜的。打探一下,總是小心無大錯。但他雖然口中答應(yīng),卻并沒有馬上離去,站在那兒,抬頭看了一眼鄧崇軒,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鄧崇軒知道他定然是有什么話想說,對于常破刀,如今他頗為看重和信任,此番與格旺多杰大戰(zhàn),他麾下的軍官是死傷不少,常破刀能在這場惡戰(zhàn)中活下來,而且每戰(zhàn)殺敵最多,屢立奇功,鄧崇軒自不免對他更加倚重,不以尋常部屬待之,此時便笑道:“君若有事,盡管直言。” 但常破刀卻仍舊是低頭躊躇,這時鄧崇軒心中也有些驚訝了。原本以他對常破刀的了解,此人本就是頗為敢言的,此時他出言鼓勵,常破刀卻還是如此猶疑,那顯見他對想要說的事情,是有極大顧慮的了。不過鄧崇軒亦不催促,只是靜靜地望著常破刀,等待他自己開口。 又過了一小會兒,常破刀才仿佛是下定了決心,再次抬起頭來,望向鄧崇軒,字斟句酌地說道:“軍團長,此事本非末將所當言,只是……” 鄧崇軒仍是默不作聲,只是沉靜的看著常破刀。 常破刀咬了一下嘴唇,又說道:“下官以為,軍團長不必因為青龍軍團和特種大隊在武勝軍之大勝而影響我軍對付眼前吐蕃大軍,這樣恐怕會影響軍團長的一些決策和判斷?!?/br> 鄧崇軒眼角微微動了一下,心中更是一震。常破刀所言雖然不好聽,但卻是一針見血,本來這樣的話應(yīng)該是朱雀軍團軍法司司使來說更為合適,常破刀還只是一個小小營長,即使鄧崇軒欣賞他,最近在朱雀軍團上下也是風(fēng)頭無兩,可是說這些話所擔的風(fēng)險也是極大的,若是碰上心胸狹窄上司,這一席話便可能斷送常破刀今后的大好前途命運。 常破刀眼見鄧崇軒并沒有不渝之色,便繼續(xù)說道:“恕末將直言,格旺多杰就這幾日必要撤往蘭州,即使他們?nèi)球T兵,但撤退過程中必然會露出更多的破綻?!彪m然左右并無旁人,常破刀還是下意識的放低了聲音,但言辭卻更加犀利。 鄧崇軒心中卻是暗自自責(zé)不已,想起一個多月前陛下和朝廷下令讓他們朱雀軍團和青龍軍團,以及特種大隊到蘭州打吐蕃人時,陛下旨意中說得很清楚——祥符國的真正敵人始終是宋國和遼國,面對這兩個大國,祥符國的兵力遠遠不夠。所以,一切戰(zhàn)斗在完成作戰(zhàn)目的前提之下,都要盡可能的以較小的損傷,達到戰(zhàn)略目的。 第973章 如何撤退 當時葉塵的旨意中特別強調(diào)野戰(zhàn)之中“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終是下策。即使祥符國戰(zhàn)力強悍、武器裝備犀利和敵人正面對戰(zhàn)往往能夠達到以一比二的戰(zhàn)績。可是,這樣的損失在考慮到宋國和遼國的虎視眈眈的威脅的前提之下,祥符國依然承受不起。 事實上,祥符國朝廷君臣中的明白人很清楚,只要在與吐蕃人大戰(zhàn)中祥符國損失過多,宋國和遼國便隨時可能發(fā)兵。現(xiàn)在看來張大為、高武陽所為顯然是深刻領(lǐng)會了陛下旨意。 鄧崇軒心中念頭百轉(zhuǎn),微微閉眼,數(shù)息之后,便將心中的悔意壓在心底,說道:“來人,傳我命令,工兵營全體出動,把軍中所有地雷都收集起來埋在吐蕃人撤回蘭州的必過之路上,給我布下地雷陣?!?/br> …… …… 同一時間,格旺多杰撤回蓋朱城營寨的路上。 半天的苦戰(zhàn),相比起朱雀軍團來說,吐蕃大軍的傷亡更大,并且算是打了一場敗仗,所以自格旺多杰以下,幾乎所有的吐蕃將領(lǐng),神情都很沮喪。沉悶的氣氛,令得戰(zhàn)斗之后的疲憊更加倦人,每個人都有些無精打采。甚而有不少將領(lǐng)心底里已經(jīng)生出對格旺多杰的不滿。 突然,從隊伍的前方傳來一陣喧囂聲,格旺多杰一驚?!霸趺椿厥??”他連忙派出親兵前去打聽,一面忐忑不安的坐在馬上,等待著回報。 未多時,去打探的親兵更已疾馳而來,幾乎是有些慌張的跑到耶律密耳邊,低聲稟道:“將軍,蓋朱城守軍派了一小隊人潛入大營,燒……燒了……我們一部分大營?!?/br> “你說什么?”格旺多杰的眼珠都瞪大了。聽到親兵又用顫抖的聲音重復(fù)了一遍,格旺多杰臉色異常難看。 “沒甚么大不了的。被丁加剛鉆了個空子而已?!迸赃呉恢卑欀碱^的曹瑋斜著眼睛瞥了格旺多杰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 “這還沒甚么大不了的!”格旺多杰心里幾乎是吼叫起來,但是一看曹瑋神色表情,便心中一凜,目光掃過旁邊士氣低落的士兵,便生生將心中的怒火和擔憂壓了下去。 然而,就在這時卻見一隊兩三百人的騎兵自南邊疾馳而來,他猜測多半是郢成藺逋叱派來的使者,心中突然出現(xiàn)一絲不詳?shù)母杏X。 不多時,一名黑袍男子來到格旺多杰身邊。 這男子過來之時,神色從容,衣袍也甚為整潔,格旺多杰心安了不少,便見那男子見著格旺多杰,單膝跪倒,用吐蕃話說道:“小人土門三奴,拜見格旺將軍,小人奉郢成藺逋叱郢成藺逋叱之命,有書信一封呈上?!闭f罷,自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雙手遞上。 格旺多杰點了點頭,一名親兵走過去,接過書信,遞了過來,格旺多杰驗了火漆,撕開信封,取出一張紙來,卻是用吐蕃小字寫成,他識得是郢成藺逋叱的筆跡,掃了一眼,臉色立時大變。 曹瑋見此心中一驚,正待出言相問,卻見格旺多杰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那張小紙,突然,身子往前一傾,噗的一聲,竟然吐出一口鮮血來。 …… …… 祥符國天定二年八月十九日的晚上,注定是一個讓人難以安睡的夜晚。 格旺多杰知道武勝軍已失,安多部被滅族,糧道已斷。而大峰口被青龍軍團所占據(jù),也代表著他們這數(shù)萬吐蕃大軍后路被截斷。這樣的沉重打擊幾乎讓格旺多杰一時之間感到難以相信和難以接受。 但是,不管他相不相信,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在鄧崇軒和丁加剛眼皮之下安全順利回到蘭州。 大軍撤退,即使全是騎兵,也很容易被敵軍所偷襲。而一旦被敵軍偷襲得手,且形成潰敗之勢,他不知道能有多少人逃回蘭州。 格旺多杰麾下的各部族大將,對接下來的撤退方案,發(fā)生了嚴重的分歧。說簡單點就是要白天撤退,還是晚上撤退的問題。格旺多杰和曹瑋認為晚上撤退很難瞞得了朱雀軍團的探子,且黑暗之中撤退容易產(chǎn)生混亂,潰敗的可能性更大??墒菐讉€部族大將則認為他們兵力占優(yōu),晚上撤退黑暗之中朱雀軍團能夠纏住的人有限,他們能夠順利逃到蘭州的人便會更多。 不過曹瑋和格旺多杰還有一個擔憂——那些部族屬軍。此時就算是再蠢的部族將領(lǐng),也知道吐蕃大軍的處境已經(jīng)非常不好。而這些部族都是些可以共富貴但不能共患難的。這個時候,不能給他們過多時間停下來思考,只有帶著他們不斷的打仗,這樣,他們才會因為習(xí)慣而跟著格旺多杰或者服從郢成藺逋叱的命令作戰(zhàn)。這樣的局面,一旦讓他們好好想一想,甚至是幾個部族之間稍微交流一下,后果就將不堪設(shè)想。因為,他們很容易想像到郢成藺逋叱還能不能活著回到河湟?即使活著回到河湟,威望大失,嫡系部族軍隊必然大損之后,還能不能震懾各部,控制吐蕃王國?而在這種情況下這些部族若是想著各自為戰(zhàn),或者各自想辦法逃走。這樣一來,撤退過程中必然破綻百出,那格旺多杰這兩萬多大軍那真的是很撤回蘭州了。 而曹瑋說服格旺多杰反對夜間撤退的理由也很充分——雖說入夜之后,雙方都已經(jīng)收回了大部分的游騎,但鄧崇軒和丁加剛都是老于行伍,一定都會有所警惕,吐蕃大營稍有異動,他們就會發(fā)現(xiàn)。這樣喪失了突然性的話,趁夜撤退就不過是挑起一場夜戰(zhàn)。而格旺多杰麾下有兩萬多的大軍,如果列成一個方陣的話,隨隨便便也是正面寬度超過七八里。這等重兵集團,極其依賴于旗鼓的指揮,特別是旗幟,而在夜晚,即便是一個月明星稀的晚上,士兵們多執(zhí)火矩,也最多能看得見有一面面旗幟,至于旗幟的顏色、形制,在戰(zhàn)斗當中,絕大部分將士都是很難分辨清楚的。因此,對夜戰(zhàn)來說,人馬越多,就越是容易混亂,無法指揮,一旦發(fā)生混戰(zhàn),自相攻擊甚至造成炸營也屢見不鮮。尤其是格旺多杰的麾下,還有大量的部族屬軍。在夜戰(zhàn)當中,這些軍隊的存在,絕對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但這個時候,格旺多杰想拋下這些部族屬軍帶著自己嫡系近萬大軍突圍也已經(jīng)不可能,否則的話只怕不用朱雀軍團動手,他們內(nèi)部立即就會內(nèi)訌。 當然,這種混亂是雙方的,除非朱雀軍團固守不出,否則他們一樣也要接受夜戰(zhàn)的考驗。這也是在各部族要求夜間撤退曹瑋和格旺多杰勸說無果之后,曹瑋和格旺多杰覺得夜間撤退也并非沒有值得冒險的理由——朱雀軍團有可能害怕混亂而不敢出戰(zhàn),即便出戰(zhàn),這種混亂也將讓勝負變得難以預(yù)料。但這些天與祥符國大軍交戰(zhàn)的經(jīng)驗,卻讓格旺多杰隱隱覺得,他所面對的朱雀軍團,應(yīng)對混戰(zhàn)的能力,可能要遠強于他們吐蕃的軍隊。 此外,撤退的方向也是個問題。甚至有部族將領(lǐng)認為此時根本不應(yīng)該撤退至東南邊的蘭州死地,而是索性向西南方向撤退,繞過蘭州,走山路回河湟才是正確的選擇。雖然曹瑋和格旺多杰覺得此事如今已不重要,但是,對于部族將領(lǐng)來說,這可是至關(guān)重要的。向蘭州方向撤退?就算成功了,蘭州城還不照舊是絕地?在這個軍心已經(jīng)十分脆弱的時候,這樣的計劃,就算在軍事上真有可行性,可要說服掌握有一萬五千多部族軍的將領(lǐng)追隨,卻幾近不可能。 格旺多杰明白,他可能還有最后一次選擇的機會。不是選擇更好的一個撤退方案,而是去選擇不是最壞的那個方案——這次的決定,將直接決定他和兩萬多大軍,乃至郢成藺逋叱和蘭州城內(nèi)三萬大軍的生死命運。 盡管心里面波瀾起伏,前所未有的猶豫不決,但是,從外表上看,格旺多杰反而變得從容鎮(zhèn)定起來。這一點,讓曹瑋暗自發(fā)現(xiàn)郢成藺逋叱看重格旺多杰,讓其獨領(lǐng)大軍并非沒有道理。 格旺多杰坐在胡床上,用絹布仔細擦拭著他的馬刀,他身邊的人都很熟悉他的這個習(xí)慣,每一天,格旺多杰都會抽出一點時間來,擦拭著他的這柄馬刀,卻極少有人知道他的這個習(xí)慣是怎么樣形成的。 這個習(xí)慣已經(jīng)有十余年了,每次擦拭這柄馬刀,格旺多杰就會想起十幾年前的那次戰(zhàn)敗,那是河湟吐蕃王國建立時的一場微不足道的小規(guī)模戰(zhàn)斗,對手只是一個不服郢成藺逋叱大人的小部落。 但是,那個時候,作戰(zhàn)只知道勇往直前的格旺多杰,卻被敵人算計了,和五百余名騎兵落入敵人的陷阱,全靠著部下拼死沖殺,格旺多杰才僥幸保住一條性命,但五百多名部下,最終沒有一個人活下來。 后來他重整旗鼓,報了一箭之仇,干凈利落的擊敗了這個部落,殺掉那個部族的頭領(lǐng),這柄馬刀,原本便是那個頭領(lǐng)的佩刀。 第974章 曹瑋的計謀 也因此之故,甚至沒有幾個人知道格旺多杰曾經(jīng)打過那場敗仗,人們記住的,是他最后的勝利。但格旺多杰自己卻始終記得那場戰(zhàn)斗。 他每天都要擦拭這把柄馬刀,便是要提醒自己,要多依靠自己的智慧,而不是勇猛。以往情況下這柄馬刀都能讓他平靜下來,冷靜的審時度勢,壓制住心中的得意忘形——這十余年來,格旺多杰做了不少讓郢成藺逋叱欣賞的大事,甚至在吐蕃內(nèi)部從來沒有打過敗仗。直到這一次與祥符國打仗,他才知道自己或許很勇猛,但智慧還相差很多,比如與曹瑋相比,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差了數(shù)籌不止。 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這一次,當他手中的絹布觸碰到刀身時,格旺多杰并沒有感覺以往心中的那種警醒,他只覺得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都燃燒起來。這前所未有的困境,仿佛也激發(fā)了格旺多杰心中沉寂已久的那種斗志。不過,格旺多杰很清楚,論沖鋒陷陣他誰都不怕,但論智謀打仗此時還要依靠曹瑋。 曹瑋深思熟慮之后,根本沒有想讓格旺多杰帶領(lǐng)兩萬多吐蕃大軍立刻便撤回蘭州的打算——他乃宋國堂堂廂都指揮使,貴為樞密院使曹瑋的長子,大宋年輕一代第一人,他奉父親和宰相趙普之命,冒著偌大的風(fēng)險來到吐蕃大軍中便是想讓吐蕃人能夠牢牢的占住蘭州這個戰(zhàn)略和經(jīng)濟位置都十分重要的城市,然后在大宋暗中支持下牽制祥符國大量兵力、財力,以及葉塵和他臣子的精力。 然而,到目前為止他距離這個目標越來越遠,這讓向來自傲的曹瑋難以接受現(xiàn)實,也充滿了nongnong的不甘。事實上,格旺多杰軍中若是沒有曹瑋,十有八九已經(jīng)被朱雀軍團所敗,甚至所滅。但這顯然還遠遠沒有達到曹瑋的目標。 “不管是白天撤軍,還是黑夜撤軍,只要開始撤軍我軍士氣首先會跌落,其次以祥符國火藥包的威力,我們又全是騎兵很容易由撤退變成潰敗,到那個時候距離全軍覆沒也就不遠了。諸位若是不相信,想想去年祥符國與大遼南院大王蕭達格率領(lǐng)十萬大軍在銀州大戰(zhàn)。也是大峽關(guān)被祥符國所奪,后路被斷,糧草被斷,遼軍不得不撤軍。結(jié)果呢十萬大軍逃回大遼只有寥寥數(shù)百。諸位難道認為我們這兩萬多大軍比大遼十萬大軍還要厲害。”曹瑋讓格旺多杰將其麾下所有部將都召集來,然后肅然說道。 只是,說到這里,在坐所有人包括格旺多杰,無不臉色一片慘然,變得異常難看。曹瑋所說去年遼國慘敗之事,他們自然聽過,并且過程也是知道的,曹瑋并沒有欺騙他們。 “那又怎么樣,我們糧草已經(jīng)不足十日,蘭州郢成藺逋叱大人肯定不會再給我們送糧草過來,我們?nèi)舨怀吠?,難道要坐以待斃,全軍餓死在這蓋朱城下。”一名部族大將臉色難看的沉聲說道。 曹瑋沒有回答此人的問題,而是自顧說道:“如今之計,諸位若想帶領(lǐng)大軍活著撤到蘭州或者直接穿過祁連山逃回河湟,首先要將朱雀軍團引開才行?!?/br> 格旺多杰這些天與曹瑋接觸,早已對后者有所了解,知道后者這樣說定然是心中已有定計,不由眼睛一亮,問道:“曹公子莫非已經(jīng)胸有成竹了?” 曹瑋點頭道:“我們被斷了糧草和后路,這件事情想必瞞不了下面士兵多長時間,所以這個時候我們卻是不能龜縮不出了,否則對士氣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對朱雀軍團,我們?nèi)缃駞s不會與他們大打,但是小打可就要天天不斷了。你們來看!” 眾人都圍了上來,曹瑋手指指著眼前桌子上他從大宋帶來的地圖上一道被描黑的粗線,說道:“這是朱雀軍團大營直通祥符國黃河對岸靖遠縣城的馳道,朱雀軍團所需的所有糧草和軍械物資都從這條馳道運送,我們的打擊目標,便是這條馳道,派出小股部隊,每天去sao擾,去消滅任何在這條馳道上行動的任何人?” 格旺多杰沉思片刻,說道:“曹公子,朱雀軍團和想必對糧道防衛(wèi)早有準備,一到兩次打擊自然或許是奏效的,但次數(shù)多了,恐怕是枉自耗費精力,得不償失了?!?/br> 曹瑋微微一笑,說道:“打擊馳道自然不能持久,不論是護送糧草的祥符國軍隊,還是朱雀軍團,都會派出部隊來與我們派去的部隊作戰(zhàn),而我們大隊人馬也不可能插進朱雀軍團大營與靖遠縣之間,但是,我打擊他們的糧道,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們想想看,我的真正目標是哪里?” 格旺多杰等吐蕃大將目光都注視著地圖,在地圖上搜索著曹瑋所說可能打擊的目標,半晌,格旺多杰眼前一亮,說道:“曹公子,原來你是想……想攻打靖遠縣城?!?/br> 說著話,格旺多杰手指重重地指在一個靖遠縣城。 曹瑋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祥符國青龍軍團和特種大隊能夠潛入武勝軍斷我們的后路和糧道。我們?yōu)槭裁淳筒荒芤云淙酥肋€治其人之身。我們大宋宋衛(wèi)府早有情報,祥符國兵力捉襟見肘,腹地很多城池除了官吏、捕快和民兵,甚至沒有一個守軍,前幾天白狼軍團與我大宋黨大帥大戰(zhàn)后,白狼軍團一支逃兵在郢成藺逋叱縣兵變輕而易舉便拿下一縣城便是此原因。只可惜被那寇準剛好碰到,施展jian計將叛軍全部坑殺。此外,祥符國先是西征河西走廊,如今又與你們吐蕃大軍大戰(zhàn)月余,據(jù)我們大宋宋衛(wèi)府探子打探情報,祥符國糧草供應(yīng)已經(jīng)越來越緊張,祥符國所有運送到蘭州方向前線的糧草卻全部囤積到靖遠縣城。我們?nèi)羰菬怂麄冞@批糧草,他們很難在短時間內(nèi)再囤積一批糧草。這樣一來朱雀軍團同樣面臨缺少糧草的困難。而如靖遠縣城這等靠近蘭州的城池因為中間隔著一條黃河,鄧崇軒以為他掌控了所有船只,我們便沒有可能偷襲到靖遠縣城,所以靖遠縣城也只有區(qū)區(qū)五百人守城。我們?nèi)羰悄軌蚬ハ戮高h縣城,然后一把火燒了靖遠縣城里面的糧草輜重則更好,即使燒不了,將那鄧崇軒引至靖遠縣城,便也是我們趁機撤退的時候?!?/br> “可是我們又如何能夠瞞過朱雀軍團的探子,派一支軍團攻打靖遠縣城,要知道中間還隔著一條黃河?!备裢嘟芴嫠腥苏f出了心中的疑惑。 曹瑋說道:“諸位輪番帶隊出擊,每次帶上一到兩千人,但回來嘛,就不必這么多了,在黃河邊上有一隱蔽小河灣,已經(jīng)被我們宋衛(wèi)府的探子秘密掌握,且藏有五艘船。等我們湊足了三千人的隊伍,便悄悄過河,對靖遠縣城實施雷霆一擊?!辈墁|重重地一拳擊在虎案之上,震得上面的東西一下子全都跳了起來。 “曹公子果然高明!”眾吐蕃部將都豎起了大拇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