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結(jié)果，燕流霜倒是一點都不意外。

    但幾天下來, 他倆就有了一起嘲諷她的趨勢, 這讓她非常崩潰。

    就在昨晚她還在跟葉孤城控訴：“我真的不懂我哪里惹了他？以前住在桃花島的時候, 我還聽到過他教育他的弟子千萬別學(xué)我，你說這個人過分不過分！”

    葉孤城很會抓重點：“住桃花島？”

    燕流霜：“噢，我那個時候準(zhǔn)備去東海找我教那對孿生兄弟時隱居過的海島, 結(jié)果那里就是桃花島。”

    得知她在桃花島住了六年的葉孤城：“……怎么辦，有點嫉妒?！?/br>
    她哭笑不得：“這有什么好嫉妒的？”

    不管怎么看, 她和黃藥師之間都只有互相嫌棄啊，所以葉孤城根本沒必要吃這份醋。

    “你就算真要吃醋，也不該吃黃藥師的醋啊……”她說。

    這話等于自己把小辮放到他手里抓著, 果然他下一句就是那該吃誰的醋，中原一點紅？

    燕流霜：“……”

    她糾結(jié)了好一會兒要怎么解釋她和一點紅之間并沒有什么旖旎過往，最后還沒開口，就被先繃不住笑出來的他傾身抱住了。

    雖然兩人剛見面時有些微妙, 但葉孤城很清楚燕流霜喜歡的是自己，所以他還真沒計較到那個份上去。

    相反地，他很欣賞一點紅的劍法。

    這是他們昨晚閑扯到最后時他親口說的，燕流霜覺得很符合他的性格。

    所以這會兒無花說他和一點紅打起來了，燕流霜第一反應(yīng)是怎么可能，然而無花說得實在是太過真切，甚至一邊說還一邊比劃起來了。

    “哎您快去看看吧！”無花說。

    “你這么著急，你怎么不先去攔著點??？”燕流霜很不解。

    “我哪敢啊?！睙o花崩潰，“從十年前開始，我就打不過紅兄了，至于師丈……那可是師丈啊……”

    燕流霜：“……你打不過一點紅？”

    無花點頭：“對啊?！?/br>
    剛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無花還有點不太服氣。

    因為從天賦上來說，一點紅是真的比他差了好大一截，一個頂尖，另一個只能稱得上一流。

    后來是楚留香勸他：“紅兄是以情入道，憑他對燕姑娘的深情，能走到如今這個地步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無花想想也是，相比一點紅，他身上的確少了那股子勁。

    而且對方用了這么多年才超過他，不也正體現(xiàn)了他們在武學(xué)天賦上的差距么？

    想通了這一點后，無花自己的刀意也圓融了不少。

    所以這會兒當(dāng)著自己師父的面，他也能毫不猶豫地承認(rèn)自己的武功已經(jīng)不如一點紅這件事。

    燕流霜有些驚訝也有些感慨。

    感慨完后，她對無花道：“那行，你帶我去看看?！?/br>
    無花將頭點得飛快，還不忘扶她一把。

    師徒倆踏出城主府的時候，正好撞上逛街回來的阿飛和黃蓉。

    是的，自從回到白云城，見到比親爹更好看的小師叔后，黃蓉的愛好就變成了拉著阿飛一起出門。

    阿飛在她這個年紀(jì)的時候?qū)Ω恫粊砼⒆樱F(xiàn)在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古靈精怪的小師侄撒兩句嬌，他就啥都應(yīng)了。

    今天也是一樣，這不，阿飛嘴里還被她塞了一根穿在竹簽上的大糖畫。

    黃蓉則是興高采烈地問他們：“師祖和大師伯要去哪呀？”

    無花說去城外的斷崖阻止一點紅和葉孤城決斗。

    燕流霜再度：“……”

    剛剛還是打架呢，怎么忽然又變成決斗了！

    黃蓉驚呼一聲，忙拉著阿飛的袖子道：“小師叔我們也去吧?！?/br>
    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趕往了城外的斷崖。

    兩個絕代劍客切磋，哪怕只是點到為止，也自有叫旁人看呆的氣勢。

    至少黃蓉抬頭看到斷崖上那兩個人影的時候是看呆了，她怔怔道：“好快的劍啊……”

    這兩人的劍快到什么程度呢？

    快到此時此刻燕流霜以外的人只看得見一黑一白兩團虛影，虛影與虛影不停錯位，偶爾露出一點令人心悸的刃光，像是要破開蒼穹而去。

    屏住呼吸看了片刻后，無花才發(fā)現(xiàn)燕流霜早已頓住了腳步，正氣定神閑地望著那個方向，根本沒有上前阻止的意思。

    他有點急：“師父？”

    燕流霜嗤笑一聲道：“你不是說你打不過小紅嗎，還不好好看看？”

    無花：“……”

    無花試探著道：“您就不擔(dān)心師丈輸給他？”

    她聳聳肩：“那又怎么樣？”

    一點紅比葉孤城多將近四十年的練劍歲月，贏也很正常。

    葉孤城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但他們還是切磋了起來。

    對于他們這樣的劍客來說，一場切磋的輸贏根本算不了什么，相反的，兩人在切磋之間還能更直觀地感受對方的劍道所在，是件好事。

    其實無花未必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明白歸明白，真正親看看到眼前這駭人萬分的刃光劍氣，他仍是覺得心驚。

    燕流霜覺得這是因為他對武學(xué)的追求不夠。

    “你當(dāng)年跟著我學(xué)刀，也不是因為真的喜歡刀。”她說。

    “……”無花無法反駁。

    看他露出這樣略有些忐忑的表情，燕流霜又笑了起來。

    燕流霜道：“行了，像他們這樣的人本來就是少數(shù)，我又沒要求你也這樣。而且你的確有用刀的天賦啊，只要你不拿著我的刀法去作惡，你就還是我的大徒弟?！?/br>
    無花放心了，隨即順著她的話盛贊了葉孤城一番。

    在拍馬屁這方面他向來好本事，這會兒還順便加上了幾分真心，一說起來便滔滔不絕，在葉孤城和一點紅停下之后還一派意猶未盡。

    燕流霜聽到最后，哭笑不得地敲了一下他腦袋，然后走上前去。

    她先夸了一點紅：“好劍法，我果然沒看錯人?！?/br>
    一點紅看著站到葉孤城身側(cè)的她，張了張口，那表情像是有很多話要說，但最后他還是什么都沒說。

    他只垂下眼，繼而從懷里拿出了兩本劍譜遞給她。

    這是當(dāng)年薛衣人拒絕了收他為徒之后，她從擁翠山莊里問李觀魚借了給他的。

    他們不曾見面的這些年里，這兩本劍譜陪著他行過了無數(shù)山川，算是他僅剩的念想。

    長久以來他都萬般小心地保存著它們，所以這么多年過去，上面連折痕和缺角都很少，跟他剛拿到時的模樣差不了多少。

    可現(xiàn)在他卻親手將它們還到了她手里。

    “謝謝你?！彼f，“真的謝謝你，霜姑娘?！?/br>
    “我不過是推了你一把而已，你能在劍道上走這么遠(yuǎn)，靠的是你自己。”她誠懇道。

    他說他明白，但他決定放下了。

    燕流霜想了想，接過這兩本劍譜，沒再說話。

    ……

    這場被無花誤會成為愛而戰(zhàn)的切磋結(jié)束后，一點紅便向他們辭了行。

    無花和楚留香很疑惑，他們所處的世界還沒恢復(fù)正常呢，他這是要去哪??？

    最理解他的人反而是葉孤城。

    葉孤城說：“對他來說，恢復(fù)不恢復(fù)已經(jīng)不重要了?！?/br>
    一點紅原先是以情入道，現(xiàn)在沒了那份執(zhí)念，與之相對應(yīng)的劍道自然也會有變化。

    而像他這樣的劍客又怎么會止步不前呢？

    他需要去更多的地方，見更寬廣的天地。

    至于那些地方到底歸屬于哪個世界，則根本是無關(guān)大雅的細(xì)枝末節(jié)了。

    臨別時兩人還約了將來如果有機會的話可以再戰(zhàn)一場。

    對此，無花表示他大概真的不懂劍客……

    但他和一點紅好歹認(rèn)識了近五十年，這回在“異鄉(xiāng)”分別，還是令他有些感傷。

    他借此機會拉著兩個師弟喝了好幾天酒，可惜被楚留香無情拆穿。

    楚留香說：“你和紅兄本來也是幾年才見一次面吧？”

    無花：“……”朋友，你給我一點面子不會怎樣的?。?/br>
    燕流霜對于他教了自己最乖巧的小徒弟喝酒這件事不置可否，因為阿飛就算喝醉了也是最乖的那一個，頂多是蹲在貓窩邊上與那只和他同名的小貓大眼瞪小眼，再時不時抬手戳上兩下。

    除此之外，她還有了個新煩惱。

    一點紅離開南海之后沒兩天，燕風(fēng)帶著一伙人來了白云城。

    雖然他這些年幾乎每次來白云城都是怒氣沖沖的，但這一回他氣得格外狠。

    “這人跟我說你是他meimei！”他齜著牙道，“你居然還有別的哥哥！”

    “……”燕流霜看著跟在他身后進(jìn)來的燕南天玉娘子一家人，一時無言以對。

    虧她之前還以為他們一家遠(yuǎn)在江南，就算換了世界也不會立刻找過來呢。

    結(jié)果現(xiàn)在不僅找過來了，還先找去了燕家……

    燕流霜有些頭疼地扶了扶額。

    燕風(fēng)則是不死心地向她確認(rèn)：“他真的不是胡說八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