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然而就在他以為她要屬于他的那一瞬,她抬起了手。 他聽到耳邊傳來的風(fēng)聲,可是已來不及偏頭。 她溫?zé)岬氖终瀑N上他的腦門,像兒時表揚(yáng)他進(jìn)步快一樣輕輕一拍,然而比起當(dāng)年那番真正的關(guān)愛,此刻的她根本是以手作刃,直接將刀氣打入了他身上最脆弱的xue道。 同時到來的還有她有些啞的說話聲。 她說:“你所有的本事都是我教的,就算沒有刀,我也一樣能要你的命。” 這話說得囂張,但卻是事實(shí)。 原隨云被她一掌制住,只覺渾身氣血都在翻騰,下一刻,他直接吐出了一口血來。 兩人還維持著先前的姿勢,所以這一口血直接噴到了她頸間,溫?zé)嵊逐こ怼?/br> 她低聲嘆一口氣,沒急著去擦,時間寶貴,她再怎么壓制身體里的化功散,也只能讓自己恢復(fù)一刻鐘的武功而已。 黑暗中她聽到原隨云在低喃:“師父……真是厲害啊……可是……哈哈……” 燕流霜沒有理會他的可是,隨手扯到一件他的外袍披上后便迅速翻身下了床。 “無花在哪?”她問。 “無花……?”他被那一掌打得真氣盡散,說話也開始斷斷續(xù)續(xù),但依然嘴硬無比,“他那么礙事……當(dāng)然……當(dāng)然早就被我殺了?!?/br> 燕流霜聽到這話,差點(diǎn)想喊那是你師兄,但轉(zhuǎn)念一想這家伙連自己也敢算計,哪還會和無花講什么同門情誼。 看在師徒一場的份上,她深吸一口氣后又問了一遍:“無花在哪?” 原隨云卻是沒回答,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你不殺我……就是……為了問我這個?” 燕流霜呵了一聲,心道他真是沒救了。 “我自認(rèn)一直待你很好?!彼f,“你為什么——” 話說到一半她又覺得這問題問出來也沒意義,事已至此,就算知道了他為什么喜歡上自己又怎樣呢? “為什么……?”原隨云哈了聲,再開口的時候忽然變得很平靜,“可能就是因?yàn)槟闾昧税伞!?/br> 你太好了,不想跟任何人分享,只想獨(dú)占。 你太好了,可是為什么不能只對我一個人好? 燕流霜無話可說。 她決定不再浪費(fèi)時間,先離開了這一片黑的鬼地方再說,然而就在她轉(zhuǎn)身的這一剎,原隨云又開了口叫住了她:“師父。” “我說過了,不要再叫我?guī)煾??!彼斯砩蠈挻蟮囊屡劾渎暤馈?/br> “哈……”他停頓了一下,低聲囁嚅道,“你是不是……真的很后悔……收我、收我當(dāng)徒弟?” “……”這他媽還用問嗎,我比你想的還后悔啊! “可是我、我……我一點(diǎn)都不后悔?!彼f。 燕流霜聽到這句話,本能地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 下一刻,她聽到了他的方向傳來很輕的一聲“咔嚓”。 “你干了什么?!”她看不見面前是何境況,但心頭已有了不好的預(yù)感。 他沒有回答,但隨之而來的爆炸聲已經(jīng)替他回答了。 那爆炸聲是從底下傳來的,摧枯拉朽震耳欲聾,瞬間就讓整個地面都晃動了起來,剎那間碎石滾滾而落。 到這份上,燕流霜也判斷出他們此刻是在一個山洞里了。 片刻后,頂上終于漏進(jìn)來幾束光線。 然而地下的震動卻遠(yuǎn)比光線來得更快。 燕流霜見狀,下意識地想提氣往上掠,但還沒如何動作,腿忽然被傷重的原隨云整個抱住。使不上力的同時,頂上最大的那塊石頭也直直地朝他倆的方向墜了下來。 “你瘋了!就這么想死嗎?!” 回應(yīng)她的是一個再眼熟不過的笑容。 他說:“想跟你一起死。” 燕流霜以手為刃劈碎了那塊砸下來的巨石,再低頭看了看這個即將徹底塌陷的山洞,嘖了一聲道:“看來你還是不明白我為什么能當(dāng)你師父?!?/br> 原隨云頂著滿臉血污大笑了兩聲道:“我知道……我知道師父想走就能走……可是你不管師兄了嗎?” 燕流霜:“?!” 他一邊咳一邊繼續(xù)道:“我只點(diǎn)了我們這半邊的炸藥……至于師兄那邊……就看師父你怎么選啦……” “你——”燕流霜一時間連罵他的話都尋不到。 她第一反應(yīng)是找出他用來控制炸藥的機(jī)關(guān),奈何還沒如何動作,他們兩個所在的地方就徹底塌了下去。 一片轟隆聲中,他那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竟出奇明顯:“師父別找啦……我怎么會傻到把兩個機(jī)關(guān)都放到自己身上呢?” 燕流霜是真的被他的瘋狂程度震驚了。 她當(dāng)然不可能不管無花的死活,畢竟原隨云針對的是她,無花充其量只是個被她拖下水的,要是還因此喪了命,她來這個世界就徹底是造孽來了。 想到這里,她就放下了原本打算揮開他的那只手。 大不了現(xiàn)在立刻回地府唄,反正她本來就死了,來這里只是為了任務(wù)而已。 然而就在她這么想的時候,她聽到上方傳來一道聲音:“可是放在你那些廢物手下身上也并不高明???” “無花?!”燕流霜認(rèn)出這個聲音,驚喜極了,“你沒事嗎?” “一點(diǎn)事都沒有?!睙o花高聲朝她喊,“所以師父你趕緊上來啊。” 燕流霜垂首望了一眼還抱著自己沒有松手的原隨云,猶豫了一瞬,還是決定把他一起帶出去。 她覺得該算的賬之后繼續(xù)算也不遲。 可她才剛抓住原隨云的衣領(lǐng),原隨云便用上自己最后一點(diǎn)力氣直接朝她肩膀打了一掌。 燕流霜被這猝不及防的一掌打得松了手。 這一松,他便隨著這山洞徹底墜了下去,讓她再抓不著了。 “再見啦……師父?!闭f這句話的時候他好像又笑了一聲,但燕流霜已經(jīng)看不見他到底是何表情了。 她怔了一瞬,一時不知究竟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最終是上面的無花將她喚回了神,無花說再不上去就來不及了,還說原隨云真是個瘋子。 “是啊,他真是個瘋子?!毖嗔魉沽舜寡?,終是提氣借力掠了出去。 出去后她才發(fā)現(xiàn),這里竟是一處海島。 海風(fēng)濕咸,還帶著初春寒意,吹在人臉上很不好受。 無花則是被她的裝束嚇了一跳,滿臉驚恐道:“他……他強(qiáng)迫您了?” 燕流霜長嘆一聲道:“我無事?!?/br> 無花撓著自己的光頭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那我給您去尋件合身的衣裳?” 她朝被炸塌的半邊山丘望了一眼,沉默片刻后才開口道:“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無花:“……” 無花道:“算是吧,但我實(shí)在沒想到他會瘋成這樣。” “算了。”她收回目光,轉(zhuǎn)而問他,“你知道這是哪里么?” “東海蝙蝠島。”這個無花脫身的時候就打聽清楚了,“他為了把我們帶過來,可是費(fèi)了不少心思?!?/br> 接下來的時間里,無花就把自己醒來后打聽到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她一遍。 原隨云給他們兩個都喂了化功散,他不像燕流霜那樣可以靠自己的本事壓制那玩意兒,他是誆了一個給他送飯的侍女給他偷的解藥。 那侍女在等他吃完的過程里一直拿眼睛偷偷瞟他,瞟著瞟著面上還浮起了紅暈,若非如此,他就算再怎么能說,估計也成功不了。 誆到解藥后,他第一反應(yīng)就是去救燕流霜,結(jié)果那侍女讓他別去,說是這島上埋了炸藥,若是還想活命的話,現(xiàn)在就走才是上策。 無花倒是沒有很驚訝原隨云會在這里埋炸藥,但要他直接拋下燕流霜離開他覺得良心上過不去。 反正都已經(jīng)裝了十年好人了,裝到底吧,他想。 而且恢復(fù)了武功的他,打原隨云在蝙蝠島上安排的手下完全不是問題。 他原本想的是,原隨云就算發(fā)瘋,也不會這么快就用上炸藥的,所以解決了原隨云那些手下后,他還頗猶豫了一下他要怎么進(jìn)去救燕流霜。 畢竟他們師兄弟分不出勝負(fù)。 結(jié)果沒等他考慮出一個合適的辦法,那個想跟他離開蝙蝠島的侍女指給他看的地方就炸了。 無花:“……”臥槽真有這么瘋??! 原隨云那些手下聽到動靜,頓時都作鳥獸散,就連幫他偷了解藥的侍女都無比慌張地跑了。 只有他咬著牙奔了過去,在燕流霜因?yàn)樗艞夒x開的時候叫住了她。 “總之您沒事就好了。”他說到這里嘖了一聲,“雖然咱們現(xiàn)在可能還是要在這蝙蝠島上待一段日子?!?/br> 燕流霜用眼神示意他說下去。 他說因?yàn)樵S云炸掉那半邊山丘的時候也炸掉了他們來時那條船。 “他大概一早做好了拉著您一起死的準(zhǔn)備。”無花說,“可是他把船放在那里,等于就是告訴他的手下,就算他決定去死了,他們也一個都別想離開此處。” 若非如此,無花也不會誆人誆得那么順利,哪怕他知道自己的確生了一副好皮囊。 燕流霜聽罷這一切,心情更復(fù)雜了。 良久,她才出聲問自己的大徒弟:“你以前為什么不告訴我?” 無花沉默了一小會兒,說因?yàn)槟粫?,而他又太會裝了。 “跟你比起來呢?”她抿了抿唇。 “跟我比——”他忽然卡了殼,停頓了一下才道,“就……應(yīng)該差不多吧?” “行了,我不是怪你?!毖嗔魉焓峙牧讼滤哪X袋,“畢竟你也沒說錯。” 無花松了一口氣。 他其實(shí)知道自己已經(jīng)無法從燕流霜身上學(xué)到更多了,燕流霜能教給他的已經(jīng)全部教給他,學(xué)不到她那樣是他不夠本事。換句話說,現(xiàn)在的他,哪怕和燕流霜斷絕師徒關(guān)系,也不會有什么大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