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荍趕緊請她坐下，回道：“接生嬤嬤說羊水還沒破，這會兒正在蓄力?！币矝]勸馬佳氏先回去，沛珊畢竟是跟馬佳氏一個宮的，做主的兩位妃位主子沒來發(fā)話，馬佳氏是不好走的。

    “兩位jiejie別擔(dān)心，那拉答應(yīng)這次肯定能平安生下格格的?！睆堁盘m純粹是想給人添點(diǎn)兒堵，可惜沛珊在產(chǎn)房聽不著，云荍又不會覺得生女兒會怎么樣，算是白費(fèi)了一番功夫。

    “那就借張庶妃吉言了。”云荍實在沒心情理張雅蘭，只隨便應(yīng)付了一句。

    倒是馬佳氏皺著眉頭看了張雅蘭一眼，心里罵了一聲蠢貨。

    張雅蘭叫馬佳氏瞧了一眼沒敢再說話，三人就這么干坐著。

    沒一會兒，鈕祜祿氏和佟佳氏聯(lián)袂過來了，真真是不讓分毫。

    問了情況，又安排一番，然后又讓三人回去歇著。馬佳氏挺著肚子回去了，云荍擔(dān)心沛珊還是留在這等著，鈕祜祿氏和佟佳氏也沒管她，馬佳氏回去了就行。

    張雅蘭卻是不甘心加上想看笑話，也留了下來。

    三個時辰后，沛珊誕下一女，母女平安。

    云荍在看過小嬰兒，又問過沛珊已經(jīng)昏睡過去后，跟在鈕祜祿氏和佟佳氏后面回去了。

    張雅蘭如愿以償?shù)目吹脚嫔荷藗€女兒，雖然沒法當(dāng)場開嘲諷，卻還是心滿意足的回去了。

    因為是十四年的第一件喜事，康熙就吩咐洗三禮辦的大一些，還親自去看了兩回小格格，吩咐叫小格格辦過滿月再搬去北五所。

    張雅蘭眼氣不過，去沛珊產(chǎn)房外唧唧歪歪了兩回。沛珊雖然躺在床上，卻把張雅蘭嗆了回去。

    2月末的一天，云荍早晨起身在屋里給沛珊的小格格挑滿月禮，福生卻莽莽撞撞的闖進(jìn)來，青櫻正要喝斥，福生卻喘著氣開口說道：“六格格...六格格發(fā)燒了，還上吐下瀉不止。”

    “你說什么？怎么回事？”云荍滿臉不可置信，沛珊懷孕的時候壞相就好，小格格生下來也健康的很，怎么可能無緣無故的就發(fā)起燒來。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剛剛跟小何子去御膳房提膳，路上碰到那拉答應(yīng)的宮女往太醫(yī)院去，才知道的。小何子去御膳房提膳，奴婢先回來給小主報信?！备Ｉ鷼獯跤?。

    “走，去永壽宮?！痹魄J起身就走，青櫻匆忙跟上。

    云荍到了永壽宮后殿時，馬佳貴人和張雅蘭已經(jīng)在了，太醫(yī)卻還沒來。

    張雅蘭見到云荍眼神兒有點(diǎn)閃爍，云荍因為著急卻沒有多加注意。

    看著小東西哭的聲嘶力竭、滿臉通紅，云荍卻是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她沒有養(yǎng)過孩子，也不知道小孩子這樣該采取什么措施，不敢胡亂動手，免得因為自己的無知反而加劇小孩子的病情。

    沛珊在產(chǎn)房里鬧騰著要出來看孩子，被嬤嬤按著不讓。

    云荍不忍心，對馬佳貴人道：“要不把孩子抱進(jìn)去，讓那拉答應(yīng)照看著吧，孩子離額娘近一些，本能的也會感到安心?！?/br>
    “也好?！瘪R佳貴人想了想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就答應(yīng)了。

    焦急的眾人終于把太醫(yī)等來了，太醫(yī)一把脈：“格格這是受了風(fēng)寒，還吃了寒涼的東西，臣這就去開藥，得趕緊把腹瀉止住?！?/br>
    康熙正好進(jìn)屋，聽了這話怒道：“狗奴才！梁九功！”

    梁九功馬上懂了康熙的意思，轉(zhuǎn)身領(lǐng)命而去。

    康熙臉色陰沉的坐下，云荍她們上前請安，康熙只是揮揮手就沒理她們了。

    沒一會兒，只見梁九功面有難色的進(jìn)來，躬身回道：“皇上，六格格的奶嬤嬤說有話要說?！?/br>
    康熙一腳踹去：“她要說朕就要聽？梁九功，你要是連這點(diǎn)事兒都辦不好，有的是人能辦好。”語氣陰測測的。

    梁九功被一腳踹翻，爬起來跪著回話：“皇上息怒，奴才死罪。那奶嬤嬤說是有人要害六格格?！?/br>
    康熙瞇起眼：“是嗎？帶進(jìn)來?！?/br>
    云荍這時注意到，張雅蘭在聽到這句話時明顯有一瞬比較慌亂，雖然很快壓下來，但云荍心中已經(jīng)有了懷疑。

    第36章 謀害

    奶嬤嬤很快被押進(jìn)來跪下，康熙高高在上地淡淡道：“說罷?！?/br>
    “皇上，皇上，此事與奴才無關(guān)啊。求皇上饒命，求皇上饒命，此事都是那陳氏做的，昨天夜里是陳氏守得夜，今天給六格格喂奶的也只有陳氏啊，皇上。”那奶嬤嬤卻是一陣痛哭流涕的求饒，挺著更像是在推卸責(zé)任。

    康熙不耐煩：“閉嘴！你若說不出有用的東西，梁九功！”

    那奶嬤嬤一聽，趕緊止住哭聲，不敢耽擱的道：“回皇上，奴婢這幾天總是看見陳氏與吟荷常來常往，吟荷還經(jīng)常帶東西給陳氏。哦，那吟荷就是張庶妃的宮女?！?/br>
    屋里人聽完這話，都看向張雅蘭，云荍都想要直撲上去給她幾耳光了。但是證據(jù)還不足，只憑奶嬤嬤一面之詞還做不得數(shù)。而且康熙還在這里，云荍不能輕舉妄動。

    張雅蘭聽見奶嬤嬤的話，臉上一陣慌亂，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胡說！你…你血口噴人！狗奴才，是誰指使污蔑我？我知道了，定是那拉答應(yīng)是不是？”說著說著好像把自己也說服了，直接撲到康熙面前跪下，“皇上，皇上，臣妾從來沒有做過啊。吟荷跟陳氏常來常往，那也是奴才們之間的事兒，妾總不可能管著她們不讓她們來往吧。妾知道那拉答應(yīng)平日里不喜歡妾，可妾萬萬沒想到那拉答應(yīng)會這樣陷害妾，六格格好歹是她的親女兒啊。”

    張雅蘭說完就伏在地上嗚嗚的哭起來，那樣子好不委屈。再加上在外人眼里，一直以來傳出去的都是沛珊欺負(fù)張雅蘭，雖然這兩年好了很多，但是張雅蘭今天這一說，無疑又把眾人的記憶勾了起來。

    云荍看著張雅蘭就要給沛珊扣上一個利用皇嗣陷害宮妃的帽子，氣憤不已。云荍以前還只是討厭張雅蘭的矯情勁兒和她針對沛珊的事兒，但因為覺得張雅蘭小白花的道行不怎么樣，一眼就能看出來，所以一直沒怎么把她當(dāng)回事兒，有時候還覺得她能讓沛珊成長一點(diǎn)兒也是好事。

    云荍無論是從歷史上還是這兩年的接觸，都很清楚康熙對孩子的看重，若是讓沛珊被扣上這樣一頂帽子，沛珊就完了。

    云荍上前，也是跪下：“皇上明鑒，那拉meimei一直是小孩子性格，很是單純，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她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倒是張庶妃，剛剛太醫(yī)說六格格的病情的時候，你臉色就不對，難道是提前預(yù)知了那拉meimei要‘陷害’你嗎？”說道陷害兩字時云荍格外加重了語氣。

    張雅蘭開口就要反駁，康熙卻對她倆方才的話不置一詞，道：“梁九功，把那兩人也押進(jìn)來?！?/br>
    陳氏和宮女吟荷被押進(jìn)來跪在后面，康熙沒叫云荍她們起，她們只能繼續(xù)跪著，看不見后頭的情況。

    “陳氏，昨晚是你守得夜？今早也是你喂的格格？你倒是說說，你是怎么照顧格格的？??！”康熙怒氣勃發(fā)，一抬手就將桌上的茶杯朝陳氏砸去，心里的怒火卻一點(diǎn)都沒有減輕，開始的平靜都只是表象。

    這些狗奴才，不過是他愛新覺羅家養(yǎng)的狗，居然敢怠慢他的子嗣，使他們早早夭折?？滴跻幌氲讲槌鰜淼倪@些狗奴才克扣皇子皇女東西，不好好照顧，致使孩子夭折的事情，就恨不得把他們都?xì)⒐猓?/br>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婢實在不知?。　标愂线B連叩頭，卻說不出別的來。

    “梁九功，把太醫(yī)叫來?！笨滴鯀拹旱目粗愂?，吩咐道。

    太醫(yī)進(jìn)來給陳氏把了脈，回道：“回皇上，這位陳氏應(yīng)是吃了大量生冷寒涼的食物?！?/br>
    “沒有，皇上我沒有啊，我都是按太醫(yī)列的單子吃的，我沒有吃別的東西啊?！标愂下犃颂t(yī)的話哭天搶地，明白自己這次怕是討不得好了，卻是突然轉(zhuǎn)頭撲向跪在旁邊的吟荷撕扯，“是你！是你是不是！最近你總是帶著吃的來找我，還說跟我同鄉(xiāng)，想跟我認(rèn)親戚。是不是你在點(diǎn)心摻了東西？”

    “沒有，我沒有，你血口噴人！”吟荷嬌嬌小小，哪是陳氏的對手，沒一會兒就叫陳氏扯得披頭散發(fā)。

    “夠了！都給朕住手！”康熙看著下面的鬧劇，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顯然被氣得不輕。

    “皇上，肯定是吟荷這個賤人！對了，昨天她還給我送東西了，我沒吃完，還有剩的在我房里。還有花茶，之前她還給了我一包花茶，也還有的。”陳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眼睛發(fā)亮。

    梁九功沒等康熙吩咐就機(jī)靈的出去拿東西去了，拿回來給太醫(yī)一驗：“回皇上，這點(diǎn)心里含有茭白、百合、綠豆，都是屬性寒的食物。這花茶里有少量佩蘭和銀花?！?/br>
    康熙將目光移向張雅蘭，眼里的寒光直叫張雅蘭如墜冰窟，云荍也憤怒的看著張雅蘭，沒想到她會對剛出生的孩子下手。若不是康熙在，云荍懷疑自己會直接掐死張雅蘭。

    “張氏？好??！你很好！朕沒想到竟還有這般本事！”康熙幽幽的道，語氣好不瘆人。

    “沒有，沒有。不是我，不是我！皇上，皇上！是吟荷，是吟荷自作主張的！不關(guān)我的事啊，皇上！”張雅蘭哭哭啼啼地爬過去抱住康熙的腿。

    康熙厭惡的一腳踹開她，這可是實打?qū)嵉模瑥堁盘m又不像梁九功那樣已經(jīng)被踹去秘籍來，當(dāng)下倒在地上，蜷成一團(tuán)，說不出話來。

    吟荷卻沒愣著，一看主子是想著把她拉出來背鍋也豁出去了，若是她坐實了陷害皇嗣的罪名，她全族都會沒命的。

    吟荷也叩頭：“皇上明鑒，奴婢自知死罪，不敢求皇上饒命。但奴婢是聽張庶妃的命令行事的，張庶妃一直不滿那拉答應(yīng)比她得寵還生下皇嗣，經(jīng)常詛咒那拉答應(yīng)和六格格。這次是因為被那拉答應(yīng)嗆回來，說要給那拉答應(yīng)一些教訓(xùn)。就讓奴婢去跟陳氏套近乎，昨晚上也是她吩咐奴婢半夜去將六格格的窗子打開的，一早又去給關(guān)上的?！?/br>
    說完就一頭碰上柱子，自盡了。

    屋內(nèi)眾人都沒想到她會來這樣一套，簡直神轉(zhuǎn)折好么。

    云荍聽見聲音轉(zhuǎn)頭看去，只見那吟荷滿頭是血的躺在地上，眼睛一閉趕緊轉(zhuǎn)過頭來。云荍自來看不得這種景象，以前她連醫(yī)院都不敢去，但凡電影有點(diǎn)流血鏡頭都是死死的閉上眼睛，一點(diǎn)兒都不敢看。

    康熙也是一愣，不過心里還是冷哼，狗奴才，便宜她了！又看見云荍的舉動，眼神深了深。

    “梁九功，都押下去?！笨滴醴愿溃F(xiàn)在重要的是把六格格治好。至于這群人，有的是時間。

    可惜六格格這邊進(jìn)展并不好，才出生半個月的嬰兒，是不可能喝的下苦藥汁子的，而且也不敢下太猛的藥，怕身體受不住。太醫(yī)只能開了藥叫奶嬤嬤喝下，然后由她們喂給六格格。除了陳氏之外的三個奶嬤嬤像是找到了希望，爭先恐后的將藥汁子都喝下去了。

    六格格卻只是張著嘴哭，就是不喝奶。奶嬤嬤又將奶水?dāng)D出來，拿小勺子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喂，六格格卻是全吐了出來，一點(diǎn)都喝不下去。

    旁邊人急的跳腳，確實沒有絲毫辦法。沛珊聽著孩子的哭聲，在里面也是嗚嗚的哭，鬧著要出來看孩子，好容易才用不要打擾太醫(yī)看病的理由給勸住了。

    期間鈕祜祿氏和佟佳氏也趕來了，康熙也沒時間計較她們來的這么遲。

    眼看時間一點(diǎn)一點(diǎn)過去，六格格還是什么都喝不下去，哭聲也越來越小，小臉白白的，叫人看著好不心疼。

    云荍頭一次這么恨自己，為什么以前那么懶，不多學(xué)一點(diǎn)東西？現(xiàn)在眼睜睜站在這里，卻是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看著六格格受這許多罪。

    雖然六格格不是云荍的孩子，但是云荍經(jīng)?？此核妫苁窍矚g她。再說就算是一個陌生人，看著眼前這情形，心里也不會好受的。怎么著，這都是一條小生命，她還干干凈凈的，沒有沾上這世間的塵埃，卻要遭受這許多苦楚。

    太醫(yī)們臉上已經(jīng)滿頭大汗，聚在一起不知道討論了多少回，方子也不知道改了多少回，可喂不進(jìn)去都是枉然。

    六格格的體溫一直居高不下，即使太醫(yī)們后來下狠心用了拿酒擦拭這種不適宜嬰兒的法子，也沒能將溫度降下來。

    六格格已經(jīng)哭不出聲了，眼睛緊緊的閉著，若不是還有細(xì)小的呼吸起伏，都要讓人覺得她已經(jīng)去了。

    云荍已經(jīng)不敢再看了，她躲到一邊，耳邊聽到的是康熙滿含怒氣的的聲音，以及太醫(yī)們顫抖的聲音。

    未時正，出生才半個月的六格格，夭折。

    太醫(yī)顫顫巍巍的稟報完這個消息，康熙一腳踹開他：“一群廢物！梁九功！一人五十大板！伺候六格格的都給朕杖斃！張氏謀害皇嗣，杖斃！株族！把宮里的都給朕叫去看！敢謀害皇嗣，就是張氏的下場！”

    產(chǎn)房里沛珊聽到這個消息，一口血吐出來，當(dāng)下就昏了過去，又是一陣忙亂。

    康熙已經(jīng)走了，云荍愣愣的坐著回不過神兒來，就這樣就沒了？前兩天她還逗過的軟乎乎的小東西就這么沒了？云荍心里一陣發(fā)寒，之前雖然也知道宮里夭折了很多孩子，卻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接觸。心里只有一個感覺，怎么會呢？怎么可能呢？開玩笑的吧？

    “富察貴人，富察貴人？”旁邊有人叫云荍，叫了好幾聲云荍才回過神來，原來是鈕祜祿氏。

    “富察貴人和馬佳貴人都先回去吧?！扁o祜祿氏直接吩咐道。

    云荍應(yīng)了一聲是，心亂如麻的由著青櫻將她扶回長春宮，甚至都忘了去看看沛珊的情況。

    最是無情帝王家，夭折的六格格當(dāng)日就被一條薄被裹著送出紫禁城，在清東陵火化了。

    沛珊吐血昏迷后在第三天醒來，整個人不言不語的躺在床上，眼睛直愣愣的盯著床頂，手里緊緊的攥著一件小衣服。

    云荍、含卉、郭絡(luò)羅氏都去勸過，卻沒有一點(diǎn)效果。

    康熙時候也只是賞了一些東西就沒了下文，也是，當(dāng)日長華夭折也不過如此而已，何況在這宮里地位遠(yuǎn)遠(yuǎn)不能跟阿哥相比的格格呢。

    出了月子的沛珊再也沒了往日的笑容，每日里都是坐著看以往給六格格準(zhǔn)備的東西，云荍她們什么辦法都試過了，她還是沒有變化。

    張雅蘭死了，就連全族都被株連了，沛珊甚至連振作起來給孩子報仇的理由都沒有。

    后來云荍她們見沛珊也不尋死膩活的，就隨她了，只常常去陪她靜靜的坐一會兒。

    六月初六，發(fā)生了一件震動朝野的大事。但因為之前早有預(yù)兆，大家也沒有太驚訝。

    康熙諭旨，冊立剛滿一歲的二阿哥保成為太子！

    至此，自明以后，清朝終于有了第一位明旨冊立的太子，還是中宮嫡子。

    這一舉措大大的拉攏了漢族文人，穩(wěn)定了因為三藩叛亂而混亂的人心。

    六月十八，馬佳氏誕下她的第四個兒子，康熙賜名：長生。

    直白的讓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