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誠王一記眼風掃過來,楊蓁重又縮了脖子。 本來嘛,不算之前外人那些傳言,至少前日聽了她的敘述,也該能猜到她與徐顯煬是兩情相悅的了,他又在稀奇?zhèn)€什么呢? 誠王湊到她跟前:“我問你,徐顯煬一定對你說過很多我的壞話吧?” 楊蓁正值心慌意亂,聞聽忙道:“不不,也沒說多少……” 這會兒真是說得多錯的多,她重新垂了頭,像個認錯的小孩,決定還是少開口為妙。 站了良久,終等來誠王一句:“今晚我與你一同等他來?!?/br> 這一白天下來,她幾乎一直都跟在誠王身邊,總能感覺得到他對自己很不滿似的,偶爾與她說句話,也顯得陰陽怪氣,諸如“這你都不曉得,你家徐大人沒告訴過你?” 這倒也好理解,聽說死對頭徐顯煬竟然背著他拿王府當了家,他怎可能高興呢? 楊蓁更加疑惑的,是誠王對耿芝茵之死的古怪反應。他怎會連一丁點的傷心之情都不見有呢?難道躺在那里的死尸其實并非耿芝茵本人? 可惜她現(xiàn)在正缺理,沒有主動去詢問人家的份。 等到晚間在客房之中,楊蓁對徐顯煬簡述完了這段過往,徐顯煬同樣是先去愣愣地看了看誠王。誠王在太師椅上坐著,好整以暇地玩弄著玉蟾扇墜子,悠哉閑散一如往日。 徐顯煬將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用唇語向楊蓁問:“他怎會是恁樣的反應?” 楊蓁也用同樣方式回答:“就是說呢,我也鬧不明白?。 ?/br> “我對耿芝茵并無男女之情?!闭\王并未抬眼看他們,卻似對他們的心思了如指掌,“你們若是在為此疑惑,就省省精神,多去想想如何破案更好?!?/br> 聽了這話,徐顯煬還罷了,楊蓁是真心無法盡信,若說他將耿芝茵救出教坊司、守護在王府是沖著耿德昌的面子也說得通,可她親眼所見耿芝茵對他情有所鐘,幾乎是一顆心都撲在他身上,不僅如此,從耿芝茵的反應來看,顯然也是自認為誠王對她有情的。 誠王若是從未對人家動過男女之情,又干什么要去哄騙一個小姑娘對他動情?從性子來看,他不該有那么無聊,從身份來講,他也沒那個必要。 所以說,誠王如今的反應只能有兩個解釋,要么他是裝的,要么,就是從前另有過什么隱情,令他與耿芝茵成為這般復雜的關系。 反正她不信誠王是從未與耿芝茵有過感情糾葛的。 徐顯煬問:“王爺是想要我接手來查案?” “不是要你接手,是要你與我聯(lián)手?!闭\王一句話平淡說出,卻令徐顯煬吃驚匪淺。 誠王當年有多憎惡何智恒,也因此對他有多不滿,徐顯煬可比楊蓁知道得清楚多了,如何想得到自己只是安了個媳婦在人家跟前做探子,什么好事兒都沒做,竟然就讓誠王會有心與他“聯(lián)手”了? 作者有話要說:攢了篇搞笑番外,可點專欄傳送食用~~講婚后的輕松甜蜜故事,應該不算劇透吧?反正誰都知道這是篇he的故事哈~ 發(fā)現(xiàn)晉江自帶的防盜方式果然效果不佳,還是我自己的辦法好,現(xiàn)在用存稿箱半夜三點發(fā),過一小時用外掛修改為正常顯示,既不影響讀者閱讀也不麻煩,然后就看到盜文盜走的都是錯的,哇哈哈哈~ 呃你問外掛?我家那口子是個半吊子程序員,所以半夜改文發(fā)文不需我自己動手。╮(╯▽╰)╭ 正文 52|微妙之情 徐顯煬看向楊蓁, 楊蓁坦然平靜地站著, 顯是已經早知了王爺這一打算。 誠王站起身,肅然道:“你還未看出么?不論謀害芝茵的主使人是何身份,他們特意選在蓁蓁去與她說過話的當晚動手,偽裝作芝茵懸梁自盡的模樣,就是打算著一箭雙雕, 既要殺了芝茵, 還要嫁禍給蓁蓁, 再借我之手除掉蓁蓁,從而與你決裂?!?/br> 徐顯煬聽得不住點頭, 對他這分析毫無疑義, 只是聽他一口一個“蓁蓁”,心里十分別扭。誠王每說一次“蓁蓁”, 都像是在他胸口戳了一記。 “是以, ”誠王眸中寒光凜然,整個人似乎都罩上了一層天家特有的威嚴, “那些人既然如此處心積慮想要挑撥你我,如此懼怕我會與你聯(lián)手, 那我不妨就與你聯(lián)手個試試。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膽大包天, 竟敢來王府中行兇殺人!” 楊蓁白天已然聽他吐露這個意思, 那時也便明白,隨他一同為耿芝茵驗尸之時所見他流露出的慍怒,原來是在于此。 他怒的不是心上人被殺, 而是有人膽敢在他府里行兇殺人這事本身,就像他會為貼身宦官盜賣香爐而動怒殺人一樣,他所在意的,是有人藐視了他的智慧與權威。 誠王竟會主動提出與徐顯煬聯(lián)手,這是她多日來夢寐以求的心愿,事態(tài)已朝著她所期望的方向前進了一大步,楊蓁這一整天都沉浸于欣喜振奮之中。 眼下誠王對他們或許還信任不足,但有了今日這步進展,雙方有了大把的機會開誠布公,早晚可以讓誠王看清孰忠孰jian。 那些jian黨中人自作聰明的挑撥之舉,反而是幫了他們的大忙。 如今也便明白了一件事——前世jian黨同樣會起意殺耿芝茵以絕后患,那時很可能就是被他們得手了,既殺了耿芝茵,又偽裝作是徐顯煬的手筆。 那時的誠王恐怕與耿芝茵一樣,都認為廠衛(wèi)有著對耿芝茵趕盡殺絕的動機,見到徐顯煬連一個孤弱女子都不放過,誠王才對他徹底失望,將他視作了與何智恒一丘之貉的惡人。 而這一世因為有了她的參與,讓誠王一早就見到徐顯煬在幫她對抗著那些想殺耿芝茵的人,誠王自然就確信了耿芝茵不可能是為他們所害,也才會有了今日想要與徐顯煬聯(lián)手的心意。 只是,這當中還有一個疑點:倘若前世誠王也像眼下這樣,拿耿芝茵的死其實并不當回事,還會為誤認徐顯煬為兇手而那么厭恨他么? 楊蓁還是不很相信,誠王真有那么不在乎耿芝茵。至少,也是曾經在乎過吧…… 誠王說完,就靜靜望著徐顯煬,徐顯煬愣了片刻,才躬身施禮道:“承蒙王爺看重,下官自當盡力而為!” 這是今日見面之后,他們之間說過的頭一句透出地位之差的話語。 誠王輕挑唇角,朝他走近兩步,緩緩道:“徐大人,你今日見了本王,是不是尚未行過禮呢?” 徐顯煬微微一滯,隨即痛快地跪地行了大禮:“王爺恕罪,是下官失禮了,下官見過王爺?!?/br> 楊蓁在一旁看得十分奇怪:他這是做什么呢?有意在我家大人面前擺這么個威風,對他又有什么好? 誠王似是心滿意足,隱然露出一絲笑:“起來吧。隨我過去正房說話。都擠在這里,叫下人們知道不定要說些什么呢?!?/br> 徐顯煬不禁遲疑:“王爺,既然知道對手不想你我聯(lián)手,咱們何不繼續(xù)秘密行事,或者就裝出決裂的樣子給他們看?倘若叫我堂而皇之去到您的正屋說話,難免要走漏風聲?!?/br> 誠王輕哂一聲:“別人都跑到王府里來殺人了,還要我秘而不宣?我沒叫你立刻動用錦衣衛(wèi)封鎖全城,已是留了余地。蓁蓁,路上將今日其余情形為他說說。” 說完就出門而去,楊蓁提了個早已備好在門邊的燈籠,與徐顯煬一同出門跟上。 一出門楊蓁便向徐顯煬道:“眼下想要對外守密或許還成,在王府之內是已然沒了必要……” 原來早在剛發(fā)現(xiàn)耿芝茵遇害之時,誠王便下令封鎖了全府,也著重控制了負責西跨院防衛(wèi)的侍衛(wèi)以及侍奉的下人。 一個小小的西跨院再如何防備森嚴,所需的人手也不會多,想要著人在其中找出一個身上有著抓傷的人算不得什么難事。 誠王與楊蓁一同驗尸之后,被誠王派去驗看那些人的手下便來回報成果了。 “……所有被查驗的侍衛(wèi)與下人都沒有見到傷痕,但有一個當晚當值的侍衛(wèi)沒了蹤影,活不見人,死不見尸。聽與其同住的侍衛(wèi)說,拂曉時分換班之后還見他回了房,之后就不知所蹤。想必是藏在王府某處,只是不知是生是死?!睏钶枳詈髮π祜@煬道。 徐顯煬問:“那是否可能是人已逃出府去了?” “據王爺說,應當是不會?!睏钶柰艘谎圩咴谇懊娴恼\王,“王爺說……除非那人有你的本事,不然絕沒機會在他封府期間逃得出去?!?/br> 誠王忽回過頭,淺笑問道:“你家徐大人可曾告知過你,他為何能有偌大本事,出入王府如履平地?” 楊蓁不解:“他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 “你當歷屆錦衣衛(wèi)指揮使都有這個本事?”誠王打斷她,“眼下廠衛(wèi)上萬號的人手,縱是挑出其中最能耐的探子,怕也沒幾個及的上他的。他這本事,可是大有來頭的?!?/br> 楊蓁望向徐顯煬,徐顯煬無所謂地挑著眉道:“我在□□爹收養(yǎng)之前,曾經給一個飛賊做過跟班兒?!?/br> 楊蓁大為驚詫,一雙杏眼睜得溜圓:“你不是六歲就被廠公收留了么?” “是啊。”徐顯煬依舊是一臉的無所謂。 楊蓁又驚又佩:“你六歲之前學來的本事,便可自如出入王府,比廠衛(wèi)大多的探子都厲害?” 徐顯煬暖暖一笑:“沒點天賦異稟,如何配做你夫君?王爺提及此事,自然也是這個用意,叫你愈加佩服我?!?/br> 聽了這一句,楊蓁才反應過來:原來王爺是有意想要揭他的短兒! 以常人看來,曾經做過飛賊手下自然是件丟人的事,只不過楊蓁從無世俗眼光,徐顯煬也了解自家媳婦,才無可避忌大方承認。 這一來,倒反襯出誠王的世俗與幼稚來了。 誠王冷瞥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連同方才叫徐顯煬補上大禮,也一樣是刻意整他。雖說原先誠王也一樣這般整過他,楊蓁卻隱約覺得,今日與那些時候似乎不甚相同。好像誠王是有點氣兒不順,就是特意要在她面前叫徐顯煬難堪。 這又是為什么呢?就因為得悉徐大人潛進府來,背著他與個丫鬟幽會?這對他一個王爺而言,能算得上多大的恥辱? 一般而言,楊蓁在體會微妙人情之上總該強過徐顯煬的,但這一回卻被徐大人搶先體察到了個中深意。 早在最初見到誠王送重禮向楊蓁示好時起,徐顯煬便有所懷疑。本可以以勢壓人達到目的的時候卻選擇了示好拉攏,原因只會有一個。 到了方才誠王提醒他行禮那會兒,徐顯煬便已斷定了——這廝明明是在爭風吃醋!是看上了我媳婦,發(fā)覺被我捷足先登,心里氣兒不順,就想尋機叫我在蓁蓁面前跌跟頭! 楊蓁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千嬌百媚的女子,能得徐顯煬看中就已然受寵若驚,哪會去想,高貴倨傲如誠王這樣的人物還可能對她動心思? 對此徐顯煬其實也很納悶,在他看來,誠王應該是個對誰都不可能動真心的冷硬心腸,當初聽說誠王與耿芝茵有私情,他都心存疑惑,是以方才聽誠王直言未對耿芝茵動情,他倒不覺得有多意外。 誠王就該是那樣的人,陰陰的冷冷的,偶爾流露的親和也是裝的。 這樣一個人,怎會偏偏看上他媳婦了呢?雖說徐顯煬也認為自家媳婦好得不得了,可是同樣也確信楊蓁不可能對誠王假以辭色,這些日子她能勉強敷衍以對、沒有流露過抵觸厭惡的意思,就已經不錯,以誠王恁傲慢的人,會看上一個顯然看不上他的女子? 男女之情當真是玄妙! 從前體察到誠王對楊蓁生了興趣,他還覺得恐慌,今天倒是一點也不恐慌了。 見了今日誠王這反應,徐顯煬就想了個明白,以他那么孤高自傲的性子,看出蓁蓁心有所屬,根本就不可能真來搶她,別說搶,連表露出來都會被他視作自貶身價,最多也就是這樣整整情敵,出口悶氣罷了。 體會到了誠王這層心思,徐顯煬可謂相當自得,甚至,誠王越是以勢壓他來發(fā)泄醋意,他就越自得——你愛怎地怎地,反正蓁蓁已經是我媳婦,有種你來把我殺了?諒你也沒那膽子! 楊蓁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低聲道:“這幾天的事,你可別怪我瞞你,我是怕著人傳訊走漏風聲,才沒敢叫人帶信給你。” 徐顯煬瞟了一眼誠王,在她手背上捏了捏,笑道:“放心,我怎可能為這點事怪你?我娘子有勇有謀,無需我交代也可把事辦好,我只有贊你的份?!?/br> 以楊蓁說話的聲調,走在前面的誠王只能聽見聲音卻辨不出字句,可徐顯煬這一句他便能聽得清了。這純粹是明晃晃的挑釁。 誠王也不回頭,只腳步稍緩,道:“蓁蓁,你如今還算不算得本府的丫鬟?” 今日闔府封鎖,下人們都各自待在值房或是住處,他們穿過昏黑的王府走這一路只看見幾個站哨的侍衛(wèi),一個下人都不見。 以誠王之尊,往日想去哪里至少也要幾個下人提燈引路,白天還要有人撐傘,像方才這一陣,為了叫楊蓁向徐顯煬說清原委,誠王竟而親自為他們“頭前帶路”,本就是很不自然的事。 這樣時候,徐大人還在挑事兒。 楊蓁本就在為自己與徐顯煬在人家家里鬼混的事心虛著,聽了誠王這話便覺臉上一熱,趕忙快步上前,去替誠王提燈引路,扮回個盡職丫鬟。 徐顯煬半點也不生氣,反而心情大好:可見我沒弄錯,這廝就是看上了蓁蓁。你就盡管醋吧,你家丫鬟又如何?我娶你家丫鬟我又不吃虧。 * 此時已過了一更三刻,鼓樓上的暮鼓響過,京城之內又開始了宵禁,各處路口架起了鹿砦,五城兵馬司與錦衣衛(wèi)的巡夜官差也都開始上值。 本該過去外城巡夜的李祥此時卻敲開了徐顯煬家宅的門扉,向管家詢問著徐顯煬的下落。 “大人去了廠公府上,最近常去那里過夜?!惫芗胰缡腔卮稹?/br> 李祥滿心疑惑:他去那里做什么?難不成是去守著柳仕明?人藏在廠公府里,還用得著他去親自守著? 辭別管家,剛躑躅幾步,忽感有人在他肩頭拍了一記,嚇得李祥險些兒跳起來,回身一看,面前站的是卓志欣。 卓志欣笑問:“你怎至于嚇成這樣?這會兒不是該去巡夜了么?你來這里做什么?” “我……”李祥頂著一頭嚇出的冷汗,支支吾吾,“你又怎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