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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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小丫頭翠兒撇嘴道:“人家說的是客套話罷了,偏你這么愛當(dāng)真。” “去!”畫屏瞪她一眼,再轉(zhuǎn)向楊蓁又是一臉春花般的笑容,“下月初一是我掛牌梳攏的日子,你也過來捧個人場吧。” “梳……攏?”楊蓁一愕。 所謂掛牌梳櫳,就是青樓妓館為精心培養(yǎng)好的新姑娘推出見客的儀式。屆時會有恩客們當(dāng)場競價,出價最高者可成為新姑娘的初夜郎君。 畫屏既然尚未梳攏,也便還是個未曾接客的清倌,怪不得還不見半點媚態(tài)了。 楊蓁所不解的是:她怎會說起掛牌梳櫳來毫不抵觸,甚至還當(dāng)那是個好日子,有所期待似的?難道她不知道自那時起,她便要過上生張熟李的賣笑生涯? “怎么,”畫屏忽閃著一雙大眼,“你不懂梳攏是何意思?” 楊蓁實在好奇得厲害,又見她為人爽利可親,便斟酌著字句道:“你當(dāng)梳攏是件好事?你……不怕么?” 畫屏怔了怔,又嗤地笑了出來,右手搖起輕羅小扇:“你是好人家來的,說起這事自是要怕了。我可是在五歲時便被賣進教坊來了,十年前便對自己要走的這條道心知肚明,還能有何可怕的?這回若能趁著梳攏的機會博個好彩頭,闖出名聲,便是于我最好的出路,將來也不愁遇見個達(dá)官貴人贖我出去,做個大戶人家的姨奶奶。倒是你,” 她伸手托了托楊蓁抱著的大木盆,輕鎖眉心,似是替楊蓁憂慮,“不論是做漿洗,還是調(diào)琴,都是一輩子難有出路的活計。哎,初一那天你一定要來啊,將來我若是攀上了達(dá)官貴人,也叫他贖你出來!” 說著熱絡(luò)地拍了拍楊蓁的肩,畫屏便與翠兒攜著手走了,一路還嘰嘰呱呱地說笑著,那爛漫快活的勁頭,與外面自由的小丫頭們?nèi)珶o兩樣。 楊蓁目送她們走遠(yuǎn),不禁暗暗感嘆:真是各人自有各活法。 想起月姐,她心里又是溫暖又是酸澀——在這種腌臜地界里,竟然也會遇見這些熱心純善的人們,當(dāng)真是難得。 正文 11|兇嫌迫近 當(dāng)日回去漿洗處,楊蓁把“巧遇”聶韶舞調(diào)琴、被其看上的事告訴月姐,月姐沒有一絲嫌她另攀高枝的不快,反而一聽便替她歡喜,連說這是于她大有益處的好事。另外也如畫屏那般,擔(dān)憂聶韶舞過于嚴(yán)苛,跟了她未免受苦。 段梁趙槐每日早晨或是傍晚過來看望她一回,聽說了此事也是同樣反應(yīng),聶韶舞的威嚴(yán)可見一斑。 楊蓁分別寬慰了他們幾句,心里并不以此為意。倘若聶韶舞是個脾氣甚好的老好人,她去投奔也就毫無意義了。如今她所缺的,就是個無人敢惹的厲害人物替她撐一撐腰。 就像……他一樣。 徐顯煬安排了手下每隔三日便與段梁趙槐碰頭一次,向他們問詢狀況,之所以不是每日碰頭,為的是避免過于頻繁引人注目。 但楊蓁并不想事事都去指望錦衣衛(wèi)撐腰,他們的勢力一時半會兒伸不到教坊司內(nèi)部來,大事小情都去求助于他們,難免會有打草驚蛇的風(fēng)險。 當(dāng)晚張克錦便著人傳了話過來,讓她次日去樂廳找聶韶舞報到,無需再擔(dān)別的職差。 也不知是不是這條消息起了效用,當(dāng)夜就再沒見到有猥瑣小子在她住處外面閑逛窺伺,楊蓁深信自己是走了一步好棋。 夜間躺在床上就寢,楊蓁又不免想到了徐顯煬。 她回來教坊司好幾天了,也不知他閑暇之時有沒有再想起她,若是想起,想必也是在巴望著她能查到些案情進展吧…… 為節(jié)省蠟燭燈油,尋常人家大多天一黑便上床就寢,教坊司也不例外,是以楊蓁睡下的時辰甚早。 在此同一時候,徐顯煬才剛與李祥、卓志欣二人自酒樓上吃罷了酒出門。 徐顯煬無家無室,又不好女色,閑時所好的僅有邀約好友吃酒這一項。因劉敬擔(dān)著宮里的差事不能常來,大多時候便只有他們?nèi)齻€錦衣衛(wèi)。 麗正門一帶燈火輝煌,三人一路閑逛聊天,忽然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跑過來,遞了張單子給他們道:“三位大爺請看看,流芳苑下月初一有新姑娘掛牌梳櫳,大爺若是有閑便來耍耍?!?/br> 那單子制成喜帖的模樣,為青樓妓館宣傳所常用。酒色之欲常常連為一體,徐顯煬時常出入酒肆地帶,這樣的喜帖接過無數(shù),他拿到手看也不看,便丟給了兩個同伴。 “流芳苑?”李祥拿起單子來看了眼,“不就是教坊司直屬的那家青樓么……哦,我也是這幾日得你差遣留意教坊司才得知?!?/br> 徐顯煬已無心理他后半句話,當(dāng)即踅身一個箭步,將那剛走出幾步遠(yuǎn)的小孩子揪住了脖領(lǐng)子,向他急問:“你們這回的新姑娘姓字名誰?” 小孩子嚇了一跳:“姑娘的名兒叫畫屏,姓什么……哦,好似是姓楊!” 畫屏本不姓楊,是收她養(yǎng)她的龜公姓楊,當(dāng)朝楊是大姓,遇見與楊蓁同姓之人也算不得多大的巧合。 可徐顯煬正有所惦記,聞聽就是心里咯噔一下,轉(zhuǎn)而又想:不對,那里的人都以為她姓耿,應(yīng)當(dāng)不知她姓楊……可是,入了煙花地界的男女大多不用真名真姓,若說她被改了名姓也不奇怪。 他又問:“那姑娘容貌如何,年歲如何,是何來歷?” 小孩子笑了笑,頗自豪地道:“畫屏jiejie美若天仙,年方十五,正值韶齡。來歷什么的小人便不知了,大爺既有意,等到那日自己來流芳苑問她不就好了?畫屏jiejie見到大爺這般英武俊朗,必定傾心,大爺來了必會一舉奪魁,做上我家姐夫。” 青樓為清倌人辦梳攏儀式處處仿照民間婚禮,待競價完后就又是拜堂,又是擺酒,還要送入洞房,事成之后,青樓上的人便將這初夜恩客稱作某某姐夫。 若換做平時,被青樓中人叫上一聲姐夫,徐顯煬非動手打人不可,此刻他卻無心計較,見多問不出什么,便放了那小孩子離去。 李祥與卓志欣也都聽了他與那小孩子的對話,明白他在憂心什么。 李祥道:“那些青樓妓館時常便有新姑娘推出見人,不見得就是她吧?” 卓志欣不以為然:“時候趕得這么巧,還又是美貌,又是十五,不是她還能是誰?” 李祥挑挑眉:“不是安排了那兩個小子去關(guān)照她么?若是張克錦安排她接客,那兩個小子縱是無力阻止,也當(dāng)來報咱們一聲。既然消息全無,可見不是她?!?/br> 卓志欣道:“那兩個無賴怎生靠得?。吭蹅冊诮谭凰緝?nèi)又沒有密探人手,說不定因奉鑾下令送那姑娘去接客,他們無力阻止,又怕?lián)?zé)任,才對咱們隱瞞?!?/br> “那應(yīng)當(dāng)還不至于……不過,”李祥愣了愣,撓了撓頭,“萬一真因咱們照應(yīng)不周,害那小姑娘受了惡待,也便無法指望她來替咱們查案了是吧?” “人家都要接客了,你還惦記著查案!”卓志欣轉(zhuǎn)向徐顯煬,“顯煬你怎不來說句話?” 徐顯煬沒好氣道:“話都被你們說干凈了,我還說什么??!” 剛這一會兒那兩人所說的也正與他心里顛來倒去的念頭相合。這好幾天下來,他也曾翻閱錦衣密探的錄檔,想要找出一個與教坊司沾邊的下屬好去照應(yīng)楊蓁,卻是一無所獲。 要說本司胡同龍蛇混雜,決計是個打探消息的好地方,很適宜他們安插密探。 可惜那種地方?jīng)]人愛沾,即便是平日也去尋花問柳的人,也大多不愿把這行徑公然昭示于人,更不可能樂意以此為業(yè)。 錦衣密探們分布于各行各業(yè),既拿著錦衣衛(wèi)的俸祿,誰又會情愿去做綠帽樂戶呢? 況且國朝近些年來雖是對戶籍管理得松弛了,卻從未放松對賤籍的限制,他空為錦衣衛(wèi)指揮使,若是硬逼手下去納入賤籍,也不好掩人耳目。 除非他也有樣學(xué)樣,等到有新人進去時來個偷梁換柱,可這樣的機會也不是想要就有。 無法將自己人安進去,又顧忌著隱蔽消息,眼下所能指望的僅有每隔三日一次與段梁趙槐的碰面。如今距離上一次碰面才過了兩日,依那兩人所言楊蓁的狀況平靜,絕沒有被送去接客的風(fēng)險。 可是,如果真如卓志欣所言,是他們兩人陽奉陰違呢?難道還要像當(dāng)日緝捕段梁時一樣,派人潛進去行事?倘若那兩人當(dāng)真是存心說謊,此時必已做了準(zhǔn)備,再想如上次那般出其不意就難了。 “到下月初一還有幾日,明日便又到了與段梁趙槐碰面的時候,屆時我親自去向他們問個清楚,諒他們也沒本事蒙的過我。咱們先不必瞎猜。”徐顯煬用這話制止住那兩人的爭論,也安撫了自己,踅身走去。 卓志欣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又說了句:“縱使接客的不是她,焉知她在那邊有沒有其它風(fēng)險?就說她來過北鎮(zhèn)撫司衙門這回事若是泄露出去,那換她的人又會做些什么?” 徐顯煬沒有接話,此事他一樣想到過,但不得不說,他著意留楊蓁在那里引蛇出洞,本就是在企盼著對手能來做些什么,自露馬腳。 他們?nèi)羰堑孟に齺砺?lián)絡(luò)廠衛(wèi),又會做些什么呢?會想殺人滅口么? 回想起楊蓁對他侃侃而談的模樣,徐顯煬再次自我安撫:那丫頭是個有主意的,真要遇見難關(guān),想必至少會來給我送個消息,我先無需過慮。 * 次日一早,楊蓁便到聶韶舞處任職了。 調(diào)琴并不是什么重活,只需早晚兩次各忙上一陣,中間偶爾來插上一手,大多時候都可閑著,比做漿洗時輕松了許多。 可楊蓁卻像個乖順孝敬的小徒弟,有事沒事都跟在聶韶舞身邊,端茶遞水兼打打下手,話也不多說,處處盡力妥帖周到。 連聶韶舞主動說自己無事,讓她自去歇著,楊蓁也要自己尋些活計來干,或是為樂工們理理器物,或是在樂廳里做些灑掃,反正總要尋些由頭呆在聶韶舞目光所及之處。 兩天下來,樂工們倒是對她贊不絕口,聶韶舞卻微撇唇角說她:“你就是特意來尋我做擋箭牌的?!?/br> 楊蓁也不畏懼,賠笑道:“跟著韶舞大人,又能學(xué)本事又能躲清靜,是我的福分,我自是該多多盡心?!?/br> 聶韶舞并沒多說,跟前多了這么個丫頭幫手,既免除了她與那些愚笨樂工生閑氣,又多享一份伺候,還有什么可不滿的呢?順道給她些庇護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又是幾天過去,楊蓁明顯感覺得出自己的景況在轉(zhuǎn)好,往日那些膽敢公然朝她飛眼風(fēng)吹口哨的樂工們見了她要么裝作未見,要么規(guī)規(guī)矩矩點頭哈腰,再沒人敢對她不敬。 只除了那個葛六。 葛六并沒直接sao擾過她,只是仍如從前那般,時不時就靜靜站在一處瞪視著她,總是令楊蓁毛骨悚然。 這天傍晚,楊蓁去過一趟茅廁后返回樂廳,她一直著意避免孤身獨處,只是覺得此刻尚且天亮,路又不遠(yuǎn),就走了條近道,打算穿過一條窄窄的樓空。 沒想到剛穿進去半截,便見到葛六堵在了前面。 “奉鑾大人叫我領(lǐng)你過去?!备鹆蝗缤贞幊林槪致暣謿獾卣f道。 楊蓁目光下移,見到他胸前衣裳凸起一團,敝舊褪色的衣襟邊上,隱約露出一小截麻繩。 正文 12|梳攏在即 “快些個,別讓張大人久等。” 葛六欺上前一步,楊蓁便退了一步。 “韶舞大人那邊還有活計等我去做,勞您轉(zhuǎn)告張大人稍待?!?/br> 葛六哼了一聲:“要告你自去告,我才不替你做傳聲筒。快隨我走,聽張大人吩咐幾句話,你再回去做事也不遲。” 他又上前一步,似欲探手拉她,楊蓁忙又退了兩步避開。 她飛速思索了一遍,身后的樓空之外也是清凈地界,加之葛六是個徘長,若是她吵嚷反抗驚動外人,也難遇上有力阻攔他的。 想罷楊蓁故作鎮(zhèn)定道:“方才我離開樂廳時,韶舞大人還催我快些回來,若是見我耽擱久了,必來尋我?!?/br> 葛六露出怒色:“你少拿那婆娘來壓我,便是她此刻來了……” “便是我來了,又如何?”正在葛六再次欺上前來想要對楊蓁動手的當(dāng)口,聶韶舞的聲音忽然自胡同那頭傳來,葛六動作隨之一僵。 聶韶舞從他身側(cè)走過,瞥也沒瞥他一眼,過來拉了楊蓁手臂便走。楊蓁回首之際,看見葛六狠狠吐出一口唾沫,眼神陰狠得十分駭人。 楊蓁一直被她拉著離開胡同行至人來人往的地界,才勉強定下心神,抬眼看看聶韶舞。 聶韶舞始終繃著臉,怒氣隱然,但直到回去樂廳重新領(lǐng)著樂工排練起來,也沒有對楊蓁說什么。 楊蓁坐在樂廳角落心神不寧,看葛六那架勢,可不像是打算僅僅占她些便宜的了,分明是有意取她性命,真要跟他去了,說不定此刻她已是具被勒死的尸首。只不知他以張克錦喚她為名是真是假。 她也不是沒想到過,若被那換她進來的人得悉她聯(lián)絡(luò)過徐顯煬,說不定會有意殺她滅口。 她跟隨趙槐去過北鎮(zhèn)撫司的事是沒有直接對誰講過,但其時青天白日的,一路上見過他們的人有過不少,若說那伙人有意盯梢,也便可以獲知。 況且段梁還明確告訴過張克錦,會是張克錦遣葛六來害她么? 楊蓁思來想去無法確定。 聶韶舞天生少眠,每夜才睡兩三個時辰,常在入夜后還留在琴房擺弄樂器打發(fā)時光,當(dāng)晚楊蓁就主動留下來陪她。 夜色闌珊,琴房之外一片靜寂,只偶爾聽見一兩聲流芳苑那邊傳來的彈唱之聲。 手里調(diào)整著一張古箏的琴柱,聶韶舞抬眼看看魂不守舍的楊蓁,忽然道:“你去將鋪蓋搬到我那屋里去,以后就睡在外間那張榻上,絕沒人敢去那里動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