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微微一頓，隨即感覺王悅湊上前來親了下自己的耳朵，貼近了耳廓低聲道：“每次同你上床，我都特別舒服，夫子，你說說，我為何會有這種感覺？”

    謝景太久沒聽見王悅喊自己“夫子”，沒能作出合適的反應，王悅瞧著他無動于衷的樣子，一點點將人抱緊了，熱氣輕輕蹭著謝景的脖頸，他笑道：“這里又沒外人，我們聊聊這事？夫子你同我講講，我為何會喜歡你呢？我真是打心眼里喜歡你?！?/br>
    謝景終于輕輕偏了下頭看向遠處明月。

    王悅繼續(xù)湊近了道，“我也不知為何就喜歡上了，我在謝家見著你第一眼，我就想同你上床，我就特別喜歡你，想給你脫衣裳?！?/br>
    謝景聽著，似乎沒什么反應。

    王悅趴在他肩頭看了他一會兒，又道：“你生的俊俏，家世又好，人品也好，又會教書又會醫(yī)術什么都會，哪里都好?！?/br>
    王悅拿手給不說話的謝景梳了下頭發(fā)，“就是悶了點，不過我也喜歡的，尤其是在床上?！?/br>
    謝景依舊沒說話，腳踏過瓊花，有細碎的枝葉聲響傳來。

    王悅趴在他肩頭看了他良久，低聲道：“夫子，你臉紅了?！?/br>
    謝景的腳步頓住了。

    王悅終于沒忍住大聲笑了出來，笑聲絲毫沒有掩飾，他伏在謝景的背上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脖頸，一笑得沒能停下來，“謝景你怎么那么有意思?。啃λ牢伊?。”他忽然湊過去親了下謝景的臉頰，“真乖?！?/br>
    謝景頓在原地許久，終于背著笑個不停的王悅繼續(xù)往前走去，不知過了多久，他臉上露出點不易察覺的笑意。

    王悅趴在他肩頭靜靜看他，忽然覺得圓滿。

    對的，圓滿。

    他低聲問道：“我們何時動身去豫州？”

    “三日后。”

    “我沒有官職，你要多花一筆錢養(yǎng)個閑人了?！?/br>
    “嗯?！?/br>
    王悅忽然道：“我在豫州沒有熟人?！?/br>
    “有我?！?/br>
    王悅笑了，“那我在豫州除了同你上床還能干什么？”

    “謝氏根基在豫州，東晉前途在謝氏，做你做沒做完的事。”

    王悅頓住了，他說不出話來，胸膛被guntang的東西填滿了，無數(shù)的熱流灌進來，連帶著魏晉這數(shù)百年的風流與熱血，一點點涌入了他的胸口，無數(shù)熟悉的臉龐在他眼前浮現(xiàn)。

    有個將軍曾道：我輩匹夫，野火不盡，春風又生。

    王悅垂下眸去，這種陌生的感覺已經(jīng)很久未曾浮現(xiàn)在他心頭了，自他病重以來，他很少有這種胸中激蕩的感覺。

    他在這揚州住了這么些日子，給病痛反復折磨得多了，日子混得慘，心境也很頹喪，他曾經(jīng)一度覺得自己這輩子會無聲無息地死在揚州哪個冬日，這樣想多了，從前許多艱難都不值得一提，心里頭也平靜。

    那時候是不敢想這些東西的，不是不想，是不敢想。

    王悅不知道別人是個什么體驗，他一個人躺床上捂著胸口等死的時候，他是很少會去回憶些痛苦往事的。他是個庸俗并且無恥的人，每次他疼痛難忍的時候，他就想象自己在同謝景上床，低沉的喘息與呻|吟在耳邊響起來，他會睜開眼望著漏出星月的屋頂，一點點讓視線渙散開，這種想象能止疼，他會在這種感覺中沉沉睡去。

    而今這些事終于都揭過書頁去了。

    王悅?cè)f般慶幸自己此刻還活著，他還能繼續(xù)往前走。

    而謝景會陪著他，陪著他繼續(xù)往前走去，陪他去做那些尚未完成的事，陪他看盡人世間風花雪月，陪他閱盡金戈鐵馬千古風流。

    這是種令人落淚的結(jié)局。

    風未平，浪未靜，山河動蕩，他還能繼續(xù)看這崢嶸人間，何其有幸。

    猶記少年凌云志，曾許人間第一流，本就該永志不忘。

    人間不能辜負的兩樣東西，有情人，少年志。

    王悅伏在謝景的肩頭，一點點抱緊了他的脖頸，“謝景?！彼吐暫八拿帧?/br>
    “嗯。”輕輕一個字。

    王悅低聲道：“我心悅你?！?/br>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輕于鴻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熟悉而令人平靜，“嗯?！?/br>
    王悅睡過去了。

    他伏在謝景的背上，在這條落滿了瓊花的昏暗巷子里頭，他睡了過去，滿城車馬喧囂鐘鼓齊鳴，連綿十余里的燈火長道游走如龍，才子佳人有說有笑，祈禱盛世豐年的天燈往天空中放去，如星如雨。

    巷子盡頭有明亮的光，謝景背著睡熟了的王悅緩緩走出了巷子，抬眸望去，前路光明一片。

    東風夜放花千樹。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jié)。

    圓滿。

    東風夜放花千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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