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李景瓏狂吼道:“住手——!” 鴻俊剛釋放出火焰法術,卻被睚眥一口咬住肩膀,登時鮮血淋漓,痛得大叫,繼而再被甩上半空,飛向岸邊,還要掙扎時,全身力氣驀然被抽空,經脈中的法力“唰”一聲消失得無影無蹤。 虢國夫人站在鴻俊身前,喃喃念誦咒文,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張,鴻俊身上發(fā)出光芒,被源源不絕地吸入虢國夫人口中。 “住手……住手!”李景瓏被捆在洞xue內的一個鐵籠中,不住以肩膀狠撞鐵籠,朝虢國夫人大吼,“你來吸我的!別碰他!” 鴻俊在地上不住翻滾,全身被那粘稠的鮮血覆蓋,掙扎不得。法力更源源不絕地被虢國夫人吸扯進去,虢國夫人簡直暢快至極,有生以來第一次吸到如此純正的法力,全身在這法力的滋養(yǎng)之下不住顫抖,就連面部也隨之變形,現出猙獰的狐妖之臉。 鴻俊抬眼看見虢國夫人那狐妖的臉時,虢國夫人正在這極致的快感前雙目空洞,喉嚨發(fā)出恐怖的響聲。 “去死……吧你,妖怪!”鴻俊咬牙道,繼而用盡全身力氣,揮出一道三味真火。 火焰轟然炸開,擊中虢國夫人胸膛,虢國夫人發(fā)出一聲慘叫朝后摔去,守在身后的三只怪物頓時沖來,將鴻俊按在地上,揪著他的頭,一爪猛捶,鴻俊一頭杵上地面,“咚”地悶響,頭破血流,隨之昏了過去。 第32章 絕境逆襲 睚眥、狻猊、霸下三只猙獰的怪獸緩慢靠近。虢國夫人一聲冷笑,袖底探出一手, 阻住三妖, 再不經意地一擺,地上的鐵鏈自動飛起,捆住了鴻俊, 將昏迷不醒的他拖得直立起來, 背靠洞壁撞了上去。 鴻俊發(fā)出痛苦悶哼, 緩慢滑坐下去, 垂著頭,意識模糊, 眼中盡是重影。 “還有一個。”虢國夫人柔聲道, “驅魔司就將全軍覆沒了, 直到現在,你還抱著同伴會來救你的希望?” 李景瓏一身英武官服已被扯破, 肩上、背上滿是利齒咬出的傷痕, 紫黑色的血液浸濕了武袍,再抬起眼時, 眸中簡直要噴出火來。 “談條件吧!”李景瓏沉聲道。 “條件?醒一醒吧。”虢國夫人反而笑了起來, 說道,“你知道為什么直到今天, 我才動手來對付你么?” 李景瓏沒有回答,只是焦慮地看著虢國夫人背后的鴻俊,鴻俊緩緩抬起頭,感覺全身虛弱無比, 簡直如散架一般的難受。 “因為你對我根本沒有任何威脅。”虢國夫人低聲道,“李景瓏,你身為一介凡人,若不多管閑事,說不定還能混個壽終正寢?!?/br> “你……就是……妖……妖王嗎?”鴻俊斷斷續(xù)續(xù)道。 虢國夫人轉身,打量鴻俊,漫不經心地說:“是的?!?/br> “狐妖們……都是你的手下?!兵櫩⊥纯嗟卣f道。 “說到這個?!彪絿蛉宿D身走向血海,低聲道,“你們在燒死我的族人時,是否就已做好了死在今天的準備?” “對?!兵櫩」蜃诮锹洌痤^,端詳虢國夫人,低聲道,“你想知道為什么嗎?你過來,我就告訴你。” 虢國夫人剎那色變,眉頭深鎖注視鴻俊,朝他緩慢走去。 “是我下令殺了他們?!崩罹碍囃蝗徽f道,“與鴻俊無關!” 說畢,李景瓏看出鴻俊想將全身靈力釋放,偷襲虢國夫人,可這是行不通的,便朝他緩慢搖頭,極力勸阻他。 “為什么這么做?”鴻俊皺著眉頭,說道,“好好當你的妖王,不好么?為什么要殺人?” 虢國夫人聽到這話時,反而笑了起來,低聲說道:“你怎么這么天真?” 鴻俊望向虢國夫人時,眼中反而帶著一絲憐憫。 “你喜歡長安,我也喜歡?!兵櫩⊙壑袔е岢?,說道,“可你不這么做,就活不下去了?” 虢國夫人眼中現出意外的神色,天底下這么多人,卻只有鴻俊會問出這樣的話。 “那么你得去問狄仁杰?!边@一刻,她的表情充滿了惡毒,“是他先對妖族下手,將他們趕盡殺絕的!” “狐貍是最像人的妖怪?!兵櫩〉吐曊f,“你們接受著身為妖的折磨,卻又嘗遍人的喜怒哀樂。” “不錯。”虢國夫人近乎冷漠地說,“我現在發(fā)現,一切都是這子虛烏有的感情在壞事,若非晉云愛上了那小子,舍不得扔掉尸體,想藏在床底下,擇日讓他入土為安,也不會招致如此下場。” 聞言李景瓏為之一凜! 從秦國夫人府逃出的貓、躲進晉云房中之舉、發(fā)現了床底下的干尸…… “你去過平康里!你去見過晉云!”李景瓏的聲音微微發(fā)著抖道,“那貓一定是見過你的狐妖面孔,才把我們引過去!” 虢國夫人嘆道:“我也沒想到,與晉云吵了半天,最后竟然是一只貓壞了事。臨死前你還想知道什么?問吧,我讓你問個夠,反正今天你們都得死了。” 李景瓏抬起頭,注視虢國夫人,說道:“血池里是什么?” 虢國夫人柔聲道:“那就是血,是我搜集到的,所有人的精血。狐族吞噬他們的魂魄,方有了幻化為人的力量;而吸食的精血,都會哺到此地,注入血池中??婆e之后,我就一直在想,究竟要怎么將你們引過來……” “……畢竟這是我最有用的東西了。我的另一個孩子——”她轉頭望向那血池,說道,“既想填充這血池,總得需要鮮血。而你們也絕不會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 “那是一個以鮮血作為媒介的傳送法陣。”鴻俊喘息道,并看向山洞中央的血池,巨大的血池正在不斷翻騰,血池上方的傳送法陣亮起微光。 “不錯?!彪絿蛉溯p輕吐出兩字,“你們這些聰明人,總覺得順藤摸瓜,能摸到我的下落、我的布置,可又何嘗不是在一步步地踏進陷阱里?否則你以為睚眥會蠢得在取血之地掉下一片鱗么?” 鴻?。骸啊?/br> “聰明反被聰明誤。” 虢國夫人又笑道,“不過這血池,可不是輕易就能見著的。它以狐族之力,用凡人的鮮血煉化,我花了好大的力氣,費了足足十年,才把它養(yǎng)到如今地步,過程中每一滴血的浸入,都令它擁有一分化身為人之力。”虢國夫人嘴角帶著微笑,淡淡道。 “可為什么會變成我?”鴻俊至今仍無法相信,在血池里看見自己的剎那。 “那可得多虧李長史的劍。”虢國夫人笑道,“昨天他自己送上門來的,喜歡么?” 鴻俊驀然想起,在驅魔司中見面時,自己與李景瓏硬拼一記,手指被劃傷的一刻。 “現在,只要再往里頭加進最后一個凡人的血……”虢國夫人柔聲道,“一切便將大功告成,可惜你們已經看不到了?!?/br> “你想讓它變成誰?”李景瓏背后頓時生出一陣涼意。 “不可能!”鴻俊提聲道,“你動不了人間天子,他有紫微星護體!” “是的?!彪絿蛉苏f道,“但我可以軟禁他,換個一模一樣的皇帝,誰會發(fā)現呢?除了我那愚蠢的凡人meimei,不是么?” 李景瓏不住喘息。 “問完了么?”虢國夫人柔聲道,“再沒有話說,我可就下手了?!?/br> 李景瓏心念電轉,正想拖延時間,虢國夫人卻道:“拖延是沒有用的,李長史,這是我以法術辟出的一道虛空界,哪怕你們逃出牢籠,沒有我的通行法術,也永遠離不開這血池?!?/br> 說畢,她緩慢走向鴻俊,李景瓏劇喘起來。 “你想做什么?”鴻俊顫聲道。 “抽你的筋,扒你的皮?!彪絿蛉丝涂蜌鈿獾卣f道,“把你在李長史面前凌遲。先割開你的頭皮,把你這張漂亮的臉皮慢慢剝下來,再放干你的血,最后吃了你的魂魄,變成你,凌遲你的上司、你的同僚,這樣如何?” 鴻俊:“……” 李景瓏:“……” 一時山洞內只聞數人喘息,虢國夫人抬起手,令鴻俊的身軀升起。吩咐道:“還沒看過你的法寶呢,讓我看看,你的飛刀似乎很利嘛。霸下,把他的法寶拿過來。” 霸下化身為人,雙手奉上鴻俊的法寶。 “是用這把飛刀呢,還是……”虢國夫人無意一瞥,瞥見碧玉孔雀翎時,頓時掩飾不住色變。 “你……”虢國夫人再看鴻俊時,現出難以置信表情,顫聲道,“這法寶從何而來?你是……不,不應該,你是曜金宮的人?!” 鴻俊雙眼一眨不眨,注視虢國夫人。 “你只要碰我一下?!兵櫩〉吐曊f,“我爹會把你燒成灰!” 虢國夫人驀然爆出一陣夸張而凄厲的大笑。 “哈哈哈——你以為老娘會怕了他么?!” 虢國夫人嘲笑道,“手下敗將,可得把你的骨頭送上太行山去,看看他會做什么?” 虢國夫人拈起一把飛刀,冷漠注視鴻俊。 “住手!”李景瓏說,“虢國夫人!” “還有什么話說?”虢國夫人嘆了一聲,閉上雙眼,說,“你們都逃不掉的,李景瓏,你不可能說服一個母親,饒恕殺死她孩兒的兇手?!?/br> “都是我做的?!崩罹碍囌f道,“你既與鴻俊的父親有些淵源,讓他聞離魂花粉,忘了這一切,送他走不是更好?” 虢國夫人轉頭,注視李景瓏。 李景瓏:“雖不知你們有過什么過往,但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凌遲我,放過他,少一個敵人,豈不是更好?” 虢國夫人一字一句道:“李景瓏,你知道他生父做了什么不?你若知道,就不會再這么說了?!?/br> 李景瓏:“……” “他的父親,殺了我的meimei。” 虢國夫人沉聲道,“今天可算全都落我手里了?!?/br> 鴻俊:“?。?!” 虢國夫人拿起飛刀,鴻俊竭力側過頭去,只想拼著最后的力氣將飛刀召喚回來,一刀釘進虢國夫人的喉嚨。奈何全身法力已被吸干,就連這點力氣也無法駕馭。 而就在此刻,虢國夫人手上的一枚戒指倏然亮了起來。她停下動作,遲疑片刻,先是以飛刀在鴻俊手臂上劃了一道,拉出一條鮮血噴涌的血口。 鴻俊痛得大喊一聲。 虢國夫人朝那三只怪物說道:“霸下去將吐火羅人找回來,睚眥與狻猊看好了他們,別讓人死了,我馬上回來?!?/br> 三只妖怪點頭,虢國夫人手上戒指一陣陣地發(fā)亮,繼而她抬起食中二指,凌空飛速畫出一個符咒,符咒一閃,“嗡”的一聲,令她憑空消失了。 李景瓏注視著虢國夫人的動作,卻因虛脫而不住發(fā)抖,鴻俊抬眼時,兩人對視。睚眥朝他走來,一膝頂在鴻俊腹上。鴻俊猛地咳嗽,全身痛苦痙攣,拖著鐵鏈倒在地上。 “想吃點什么?”睚眥提著鴻俊的頭發(fā),將他從地上揪起,說道,“吞刀子成不?” 鴻俊不住喘息,另一名名喚狻猊的黑衣人卻道:“別弄死了他?!?/br> “吐火羅人歸我?!表{答道,放開了鴻俊。 他的腹部還帶著被火球炸出來的焦黑傷口,搖搖晃晃地走到血池邊上,浸了進去,發(fā)出一聲悶哼。 “我走了?!泵麊景韵碌暮谝氯苏f道,繼而帶起一點血池中的血,“唰”一聲化作黑色火焰,射入洞頂法陣,就此消失。 李景瓏望向霸下動作,其時狻猊注意到李景瓏時,李景瓏馬上挪開目光,但狻猊仍發(fā)現了,朝他走來。 “別打他!”鴻俊側躺在地上,艱難道,“他是凡人!” 狻猊冷笑,打開籠門,李景瓏剛要出手攻擊狻猊,狻猊卻噴出黑氣,纏住李景瓏,無需動手,只是拖著他朝墻上狠狠一撞。李景瓏撞上洞壁,頓時昏了過去。鴻俊大叫一聲,李景瓏則摔了下來,狠狠地摔在他的身旁。 狻猊嘲笑道:“廢物?!?/br> 鴻俊睜大了眼睛,看見李景瓏鼻青臉腫,鼻孔處慢慢地淌出血液,流在地上,不由得發(fā)起抖來。 狻猊甚至懶得把李景瓏扔回籠子去,轉身便離開,到得這巨大洞xue的高處,轉到石柱后不知做什么去了。 鴻俊伸出手,想去探李景瓏的脈搏,昏迷在地的李景瓏卻反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指,睜開眼,做了個“噓”的唇語。 鴻俊這才放下心來,他與李景瓏相距不到一尺,兩人都側躺在地上,望著彼此的雙眼,四周一片靜謐,唯血海翻涌冒泡之聲。 在鴻俊眼里,李景瓏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自己,時間仿佛凝固了,然則它仍在流逝,只因他看見李景瓏的雙眼變紅,喉頭微動,顯然艱難地忍著哽咽。他的淚水沿著鼻梁緩慢滴落,混在鮮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