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將手輕輕放在柜臺上……除了滿手的灰塵之外，再沒有別的收獲。

    “這地方得找人徹底清掃一下了?！秉S書郎背著手走了一圈，他發(fā)現(xiàn)柜臺后面有一扇跟墻面顏色材質(zhì)一致的隱形門，輕輕推了推……走了進去。

    我也跟著過去了，房產(chǎn)證上寫著這個地方使用面積六十平米，前面的營業(yè)面積有三十多平米的樣子，我卻一直沒有機會看看后面是什么樣，打開門才發(fā)現(xiàn)別有洞天。

    后面應(yīng)該是古董商后來裝修的，不知道為什么得到了房主和物業(yè)的準許，往下挖了大約半米深，本來這種商服層高就有3.9米，挖了半米之后格出了上下兩層，下層有一塊一米半寬的小廳，再往里是并排的廚房和衛(wèi)生間，順著樓梯向上，是一間兼俱儲藏、展示和會客中式小廳。房間最醒目的位置有一個洞，我看見過這種布置，這應(yīng)該是預(yù)定放保險柜的地方。

    單純從裝修看，古董商確實是想常年經(jīng)營這個地方的，前面招待一般顧客，里面招待貴客還能臨時住人，沒想到這些全都便宜了我。

    我心里剛剛升起一絲竊喜，后背就莫名的發(fā)涼，好像……從我進入內(nèi)室開始，就一直有人盯著我一樣……

    “黃書郎，這里有人嗎？”我問想打開窗戶透氣的黃書郎。

    “沒人?！秉S書郎搖了搖頭，“好地方，再裝個空調(diào)，底下弄個小風(fēng)水陣，就是個極品鋪面了，在這經(jīng)營古董生意確實能賺錢?！?/br>
    “可惜租不出去，我也不會做古董生意?！蔽覔u了搖頭。

    “這地方旁人不敢用，我們黃家的人卻不怕，正巧我有一個叔叔在關(guān)里別的地方幫人打理當(dāng)鋪和古董店，你要是想自己經(jīng)營的話，我可以把他叫回來，再請兩個化了形的小兄弟做伙計，一年躺著也能賺個一百來萬吧?！?/br>
    “你怎么滿腦子都是生意經(jīng)啊，我問你，貨從哪兒來？”

    “你以為外面那些古董鋪賣的都是真貨？十件里面有一件是真的都算是良心鋪面了，多半是真假摻著賣，我們家還存了不少清朝、民國時的物件，拿出來充充場面，再讓我叔叔多進些貨，穩(wěn)賺不賠?！?/br>
    “不做，這種騙人的生意我不做?！蔽覔u了搖頭，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又來了，“這屋里真沒東西？”

    “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事，偏偏你卻不肯做?！秉S書郎說道，“再不然你把房子租給我叔叔得了，只不過租金……”

    “你們黃家缺錢嗎？”

    “原來不缺，現(xiàn)在缺得很，連我在內(nèi)共有七八個子弟化了形回不去，除了我之外都沒身份沒證件沒學(xué)歷找不著出馬弟子，雖說家里月月拿錢給他們開銷，可總坐吃山空不是個辦法……”

    “他們會扎紙花紙馬不？”

    “你要賣那些東西？那東西利雖大，但卻上不得臺面，你們?nèi)艘舱嬗腥??；Ｅ说臇|西呢擺在外面隨便賣，唬弄鬼的東西呢，倒藏著了。”

    我笑了笑，剛想說什么，那種被盯著的感覺又找上了我，這次我打了個哆嗦……“這屋里不干凈?！?/br>
    黃書郎聞了聞，“沒有啊。”

    “里面有人嗎？里面有人嗎？”外面忽然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我轉(zhuǎn)身下樓出去開門，只見一個穿著白半袖墨綠短褲的男人站在門口往里面探頭探腦的看，但不敢往里走。

    “你是……”

    “我是物業(yè)的?！彼噶酥缸约喊装胄渖嫌〉淖帧?/br>
    “哦，你好。”

    “你是這里的新業(yè)主？”

    “是。”

    “那個……劉老板昨天派人來找我們主任說過戶的事了，連帶著把這五六年積欠的物業(yè)費也繳清了，當(dāng)時我不在，今天早晨我來上班的時候才聽我們主任提起這件事……他啊，平時不管事，不知道具體情況，只知道這間商服欠了物業(yè)費，不知道別的事……”他又說了半天，看得出很為難，可最終說到了重點……“他不知道14號商服還欠著電費呢?！?/br>
    “電費？”我皺了皺眉，“你搞錯了吧，這店五年沒有人在了，怎么會欠電費？”

    “我也覺得奇怪，從去年開始電業(yè)局一直給我們催費單據(jù)，每月都有一兩塊錢的電費……我找電業(yè)局核對過，原來的業(yè)主老楊在電業(yè)局那邊存了一百多塊錢，去年全部扣沒了，電業(yè)局這才催費，我跟他們說是不是電表故障，14號商服沒有人使用……可他們說不是……讓他們斷電，又沒人敢來……現(xiàn)在……您是新業(yè)主……我想跟您商量商量……要不要找人看看電……雖說一個月就幾度電的事……總歸是錢……”

    “我知道了，謝謝您，我給您留個電話吧，等等我找找紙……”我四下找著紙。

    物業(yè)的人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本子，“您把電話寫到這里吧，我回去就充實進物業(yè)資料里，您再寫上姓名，現(xiàn)住址就可以了。”

    “好的?！蔽野央娫捄同F(xiàn)住址寫在了上面，“什么時候電業(yè)來檢查，您什么時候給我打電話?！?/br>
    “行?！蔽飿I(yè)的人看了眼我留下的地址，估計是把我當(dāng)成有錢人了，上下打量了一下我，把東西揣好離開了。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我感覺被人盯著，黃書郎卻說這里沒有臟東西……

    我找到商服的室內(nèi)電閘箱，沒有人有時間關(guān)了總電源……我關(guān)掉總電閘，那種被盯著的感覺消失了。

    想到我第一次感覺到異常的柜臺處，我站在柜臺那里四下搜尋著……

    “你找什么呢？”黃書郎從暗門里出來拍了一下我。

    “找到了?！蔽抑钢鴫ι系囊唤堑溃澳抢镉袀€攝像頭！”

    “啥？”黃書郎順著我指的地方看過去，有些時候就是這樣，如果沒有人提醒，沒人注意的東西始終沒人注意，有人提醒的話……黃書郎也很快發(fā)現(xiàn)了正對著柜臺的地方有一個很隱蔽的攝像頭，攝像頭的紅燈一直亮著……竟然一直在拍攝中。

    物業(yè)的人說至少五年以前到現(xiàn)在，每月都有一兩塊錢的電費，罪魁禍首竟然是它！

    有攝像頭就必然會有存儲錄像的錄像機……我開了暗門上了二樓，找到那個給保險箱預(yù)留的洞，順著洞往里面看，看見一條隱蔽的電線，順著線看去……我打開二樓的柜子，里面空空蕩蕩，不死心的我敲了敲柜子……柜板后面是空的，打開之后……正閃著紅燈的錄像設(shè)備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我拿出手機給張強打了個電話，“能幫我聯(lián)絡(luò)到老楊的妻子嗎？”

    “能，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可能很有用，可能毫無用處。”我說道，我知道，他跟胡麗姬兩個昨晚冒險來這里，一樣什么都沒找到，他接完我的電話，肯定會來的。

    “你掛電話吧，我把她的手機號微信你?！?/br>
    過了不到一分鐘，我的微信收到了一個電話號碼，我復(fù)制了電話號碼撥了過去，“喂，請問是楊大嫂嗎？”

    對方好像很驚訝我這么稱呼她，頓了頓才回答，“是我?！?/br>
    “你好，我是商服的新業(yè)主……是這樣的……裝修的時候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攝像頭……我們想知道這個攝像頭是什么時候安裝的……因為產(chǎn)生了一些電費……”我說得很為難很在意電費的樣子……

    “是我家老楊安的，之前那家裝修的時候沒拆掉嗎？”

    “沒有，他們八成覺得留著一個隱蔽點的攝像頭有用吧?！?/br>
    “這些人啊……咋都跟老楊似的，有被害妄想……”

    “呵呵呵……”

    “攝像頭是老楊裝的，那個時候我們家雇了個親戚收銀，老楊總跑外，我身體又不好……他怕我家親戚偷錢，又怕裝攝像頭她多心，就裝了個隱蔽的攝像頭……不過沒拆攝像頭的責(zé)任應(yīng)該是老劉或者是后來租房子的人的。”

    “是，我就是想要了解一下，錢也不多，一個月一兩塊錢……行了，我找老劉吧……對了，你們跟老劉很熟嗎？”

    “你不知道嗎？如意街的房子就是老劉建的，老劉很有頭腦，商服賣出去了一半，剩下的他自己留著出租，租的都是長租客，他跟我家老楊很熟……我們家租的商服犯路沖還是什么，老楊會捅咕那些東西……”

    “哦，我知道了?！眲㈤L有果然是個錢串子啊……而且他確實是暗地里坑了我一把……人啊，明面上對你千恩萬謝，坑你的時候連眼都不眨一下。

    我一邊想一邊打開了錄像設(shè)備外接的顯示器，當(dāng)時老楊不知是在哪里買的設(shè)備，雖然已經(jīng)過時了，但五年時間沒人用，依舊運轉(zhuǎn)正常，顯示器很清晰地照出了柜臺那一塊的位置……但是……我為什么在內(nèi)室仍然覺得被監(jiān)控？我注意到顯示器上顯示的是鏡頭二，那鏡頭一在哪兒？還有沒有別的鏡頭？我cao作了一下……不是四個鏡頭，是八個……這個老楊簡直是有被害妄想癥了，我忽然想到看外病……

    不……老楊的媳婦沒說實話，攝像頭的位置都是錄會客區(qū)之類的地方的，老楊擅長的卻是風(fēng)水，他拿什么替人算卦看外病呢？在里面看監(jiān)控就能聽見外面的人說話……有時候人閑聊天透露出的信息更多……老楊到時候從中挑選中重點，先聲奪人……

    這個老楊……很精啊……

    我正這么想著，滋啦，顯示器閃了一下……開始播放錄像，所有的攝像頭的時間全部跳轉(zhuǎn)到了2010年9月21日下午14點……到底……

    攝像頭里面不再是裝修豪華精致的古董鋪，而是前面賣“工藝品”，里面供楊家人居家兼擺設(shè)香堂兼替人看外病的所在。

    果然，照外面的攝像頭二里坐在那里跟人聊天的人并不是什么親戚，而是老楊的妻子，她正在跟一個顧客說話，攝像頭一照著的是外面的一排長凳，現(xiàn)在上面空蕩蕩的；攝像頭三拍攝的依舊是那一排長凳，只不過是從另一個角度在拍；攝像頭四則是在拍攝隱藏門里面的會客區(qū)，里面有兩個中年婦女在說話，攝像頭五、攝像頭六都是從不同角度拍攝這里，看來這才是“看外病”的人的“等侯區(qū)”，攝像頭七和八則是錄里里面的“堂子”。

    老楊跟在跟一個胖胖的男人說話，忽然……老楊站了起來，顯然跟胖男談崩了，兩個人產(chǎn)生了一些爭執(zhí)，老楊忽然捂著胸口坐下了，讓胖男人離開……過了一會兒他又沖到會客區(qū)趕人，一路把人連帶著自己的妻子全趕了出去，滿屋子里轉(zhuǎn)了很久，試圖找什么把自己捆起來……可是他試了幾次都沒成功，最終他沖進了廚房……

    “好人是不是？”我轉(zhuǎn)過頭，張強和黃書郎竟然不知什么時候都站到了我的身后。

    “老楊發(fā)覺自己還在受鏡子的影響，為了不傷人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他想把自己捆起來，發(fā)現(xiàn)控制不住自己了……為了不傷害到別人尤其是妻子……他砍了自己幾十刀自殺……”張強說道，“你們?nèi)诉€真會發(fā)明創(chuàng)造，我跟胡麗姬昨晚打了一架找了一宿各自拿回家的全是垃圾……真東西在這里……”

    作者有話要說：　　算卦的竅門很多，一種就是這種裝攝像頭，偷拍偷錄“等侯區(qū)”，讓“托”引誘人聊天。一種是提前預(yù)約，提前查你。當(dāng)然了，看家的本事是“冷讀”，能夠看出你的社會階層生活狀態(tài)，所求所愿。好的算卦人，不過是真還是假，都是心理專家。

    ☆、第45章 真相（一）

    道理我都懂，但是——一般監(jiān)控錄像硬盤難道不是循環(huán)刻錄的嗎？五年前的型號……恰好五年前我在一間商場做過經(jīng)理助理, 當(dāng)時商場的監(jiān)控錄像只能保存兩周, 兩周后自動被新錄像覆蓋刪除。一段影像在監(jiān)控錄像里保存了五年？開什么玩笑！

    還沒等我緩過神來，錄像上顯示的日期再次跳動, 從9月21日跳到11月6日, 時間也跳到21點02分。

    木工進入監(jiān)控范圍，拿出尺子量完尺寸之后，修改柜臺，忽然……木工停了下來……

    監(jiān)控錄像里傳來一段對話, 可在錄像的范圍里只能看見木工一個人：“真麻煩，這么點破活非要讓我返工重做, 明明是之前他們給的尺寸不對……”木工說道。

    “要我說像這種活你就不應(yīng)該再跑一趟?！变浵裢獾穆曇粽f道。

    “沒辦法，工錢還沒結(jié)呢，做不好人家不給錢。有錢人真摳，這家的老板至少趁幾千萬的財產(chǎn)，算料的時候連一毛錢的螺絲釘都說多算了半盒。”

    “他真那么有錢？”

    “往少了說也得有幾千萬……他那輛車就值一百多萬?！?/br>
    “這種人……要我說干脆訛他點錢得了。”

    “咋訛??？”

    “現(xiàn)在這里又沒有外人, 你假裝把腿給鋸壞了, 打120去醫(yī)院……不管醫(yī)院說傷的咋樣，你就說你不能走了, 干不了活了, 殘疾了……把神經(jīng)弄斷了……”

    “這個……”

    “你兒子結(jié)婚不還欠著外債呢嗎？你這樣拼死拼活的打工賺錢得掙到啥時候才能把錢還清??？”

    木工頓了一下，“艸！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干了！”

    木工坐了下來，猶豫了一下，把自己的腿往正在運轉(zhuǎn)的電鋸旁伸了過去……鏡頭忽然晃了一下, 木工慘叫了起來，“啊啊啊！”

    一個人彎下腰撿起木工的手機，扔到了遠處，就在他抬起頭的時候，我們終于在錄像里看清了他的臉……是“老楊”！

    “不對！這不是老楊！”張強搖了搖頭，“當(dāng)時出事之后，我就把老楊的魂魄裝成了束靈罐，送去廟里凈化……”

    “照相機剛剛發(fā)明出來的時候，人們相信照相機有捕獲靈魂的能力?！蔽艺f道。

    張強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問題還是出在錄像帶上，不過……它為什么不安靜地做它的錄像機，反而要把發(fā)生的事全部展示給我們看呢？

    我伸手想要撥斷電源，腦子里卻有一個念頭，為什么要撥掉電源？讓它繼續(xù)運轉(zhuǎn)不好嗎？以及……我剛才把電閘箱拉下去之后……有沒有再推上來？

    黃書郎用手摸了摸錄像機，“挺好的東西，五年了，已經(jīng)自己修練成了法器，留著用吧?！彼樕下冻瞿撤N欣喜。

    “是啊，東西是挺不錯的。”張強說道，“我店里也應(yīng)該裝一套這種錄像設(shè)備……”

    所以……不是古董商小氣想貪小便宜才沒有拆除前主人留下的監(jiān)控設(shè)備，而是這一套設(shè)備有某種魔力，會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著它是個好東西，應(yīng)該留下來。

    可我為什么沒有受影響？我看著自己的手……錄像機太干凈了，連一丁點的灰塵都沒有……有人在一直維護擦拭照顧……“張強，你有沒有收走木工的魂魄？”我問張強。

    張強顯然還在迷戀著錄像機，“沒有。”他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我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不在了，應(yīng)該自己上路了。”

    嗡！嗡！嗡！電鋸聲！

    我轉(zhuǎn)過身，只見一個穿著淺藍半袖工裝褲，褲腿滿滿都是血漬的男子，揮舞著木工電鋸向我們沖了過來。

    我心里一百個草泥馬狂奔而過，皇甫燦這個死衰神，沒事兒看什么德州電鋸殺人狂，這下可好把真.省城電鋸殺人狂給招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