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黎安笑著搖頭：“我哪里來這么多朋友。”說著掀開菜盤子的大蓋子，“打開看看，說不定是你的朋友?！?/br>
    崽崽探頭過去：“讓我先嘗一口?！痹挍]說完，筷子就伸出去了。

    “好吃么？”謝朝問他。

    崽崽用勁點頭，藍眼睛睜得大大的：“很好吃，我喜歡?！?/br>
    “我嘗嘗看，你哪個不喜歡？”謝朝看向程黎安，“叔，我在魔都也沒有朋友，就算有，他們也忙著?！?/br>
    程黎安卻仿佛沒聽見謝朝說話，臉上一貫的淡笑也沒了，眼皮垂著，整張臉一絲表情也沒有。

    謝朝停了筷子：“程叔，怎么了？”他瞅了下那盤子菜，“真是你朋友？”

    程黎安恍惚了一陣兒，良久才掀開眼簾：“我沒事兒?！?/br>
    正巧那精神的小服務員路過這人，程黎安拉住他：“剛剛那個送我們菜的客人呢？”

    “走了，只留下這句話，讓我們做好送過來?！狈諉T賠著笑。

    程黎安松開抓住他短打下擺的手，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了，緩了緩，又問：“那你還記得他長什么樣子么？”

    “這都是別人給我傳話讓我做的，我沒見著那客人?！彼a充說，“不過他點的這菜我們只在內部銷售，走的是高端路線，平常人一般不點，材料太金貴了?！?/br>
    程黎安扯出個笑容：“那算了?！?/br>
    謝朝直覺有事兒，小心翼翼地問：“程叔，到底怎么回事兒？”

    “舊識?！彼呐闹x朝扶過來的手，“真沒事兒?！?/br>
    安格斯頓了頓，他還是個外人，不好插嘴，不過這事情看上去不簡單。

    “繼續(xù)吃吧，味道挺好?！彼_口緩和氣氛。

    程黎安執(zhí)起筷子，附和：“你們年輕人多吃點兒，吃完散布回去休息，明天還要工作。”

    謝朝也不好追問，順著他的意思吃飯去了。崽崽個沒心沒肺地喝了大半杯果汁，吃得滿嘴流油。

    回去路上，崽崽這玩意兒腆著肚子，走得搖搖晃晃的，打了個飽嗝：“明天還要出來吃?！?/br>
    謝朝敲了他的頭一下：“行了，吃不撐你。”

    程黎安一路上都無話，不管謝朝和崽崽兩人怎么勾著他說話，他好像都心不在焉的，偶爾“嗯”上一兩句。

    這實在是太反常了。

    還有他爸媽，這三人最近都不正常。

    謝朝牽著兒子的小手，默默想只有我兩最正常。

    程黎安訂的房間在酒店另一邊兒，離謝朝房間遠，安格斯和謝朝他們劇組的都挨在一起。

    崽崽打著哈切，牽著謝朝的手，路都不看。

    謝朝護著他，說著話：“安格斯，你覺得我程叔剛才是不是狀態(tài)不好，和剛開始完全不一樣？”

    “是，應該和那個客人有著莫大的關系?！卑哺袼裹c頭。

    謝朝一聽，更是堅定了心中的想法，連安格斯都看出來了，得找個機會好好問問程叔。

    ——

    程黎安慢慢踱到了房間，燈也沒開，摸著黑坐下，一個人靜了一會兒。

    半響撥通了個電話：“林齊，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那頭的聲音溫潤動聽，只是剛從睡眠中醒來，帶著些困倦：“什么大事兒，身體出毛病了？”

    “當年那件事兒不是幫我偽造過一份病例么？”他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我想把檔案銷了?！?/br>
    林齊疑惑道：“怎么突然想銷毀了，這都多少年了，誰還會沒事兒翻舊賬，再說你放心，我那份就算被翻了也看不出來。”

    程黎安靜了半天：“我不放心，你知道的。”

    林齊回：“雖然我現(xiàn)在是院長了，但我這里只有偽造的那份檔案了，真正的那份早就被戴蒙拿走了，你們自己人總放心吧。”

    “那就好，我之前只是和戴蒙提了提，沒想到他真的辦了?！?/br>
    林齊輕笑：“放心放心，你們對自己人都特別照顧，還保護得很好?！?/br>
    程黎安輕嘆道：“要是我能早點遇到西蒙就好了，當年就不要自己跑去找你了。”

    “找我怎么了？”林齊脾氣一點兒沒變，“我可是把你從生死關頭拉下來的救命恩人，而且不是你自己跑來找我的，是我憑借著醫(yī)生的直覺發(fā)現(xiàn)你有鬼。”

    他語氣忽然柔和下來：“我昨天在電視上看到小餅干了，都這么大了，我媽這么大歲數(shù)的人還夸他長得俊呢?！?/br>
    程黎安又笑了起來：“怎么總喊以前瞎取的名字，和你說了好幾次他大名了?！?/br>
    “小餅干還是我取的，好聽?！绷铸R忽然嘆道，“當年的小餅干自己也做爸爸了，不知道受了什么罪。你們兩個，真的是……不知道怎么說……”

    程黎安倚在沙發(fā)上捂住臉，聲音低低的：“我現(xiàn)在已經很滿足了，過去的事情真的不想再提。以前吶，我只敢偷偷回來。好在廣平他人好，還把他帶出來見我?！?/br>
    林奇安慰說：“謝廣平當年做教授的時候，你還扶持了一把?！?/br>
    “我呢，只是舉手之勞而已，謝廣平本來就有能力?！?/br>
    “只是這么多年，我對不起我的小餅干，還愧對他父母。”他現(xiàn)在情緒不對勁，聲音里帶著哽咽，于是匆忙和林奇道了聲“晚安”，電話便掛了。

    林奇大聲“喂”了幾句，也沒能挽回老友的直接掛機。他站在窗前看了會兒，既然選擇了回國，應該放下了過去的事了吧，但愿如此。

    第30章

    崽崽囫圇地抱住被子，還睡著。

    謝朝穿上一身小禮服, 留了房卡和紙條在床頭柜, 交代他醒來之后自己去找程爺爺。他自己也給程黎安打了個電話，崽崽大概睡醒之后過去。這才放心地跟著安格斯走了。

    首映發(fā)布會現(xiàn)場已經人滿為患, 全場嘈雜一片。

    臺上的每一個都慣常應付這種場面，主持人掌握著節(jié)奏，他們跟著后面回答問題, 中間又和粉絲互動了一段時間，這算是結束了。

    之后還有媒體采訪, 謝朝首當其中。

    記者們的話筒都快懟到他嘴里了, 所有問題連珠炮彈地涌出來了。

    “請問謝先生，您兒子的生母是誰？”

    “根據風聲透露, 您兒子是不是領養(yǎng)的？”

    ……

    諸如此類的問題不絕于耳。

    謝朝早知如此, 即使心里煩悶，但還是帶著笑回答了, 回答不了的就糊弄過去, 盡量把話題回歸到電影上。

    象征性地挑了不少簡單的問題答了, 時間也就差不多了。

    安格斯那邊的記者同樣圍了一窩蜂，謝朝有意地瞟了一眼，示意他要撤退了, 匆匆和記者們打了個招呼，趕緊由助理護著走了。

    記者們對外國友人還算禮貌，至少比對謝朝好多了，問的都是很正常的問題。安格斯收到謝朝的信號之后, 再呆了兩分鐘也差不多了。

    這回他兩都是蹭的赫克托的專車過來的，謝朝窩在車上轉發(fā)了條劇組@他的宣傳微博。

    謝朝放下手機，問安格斯：“接下來準備做什么，好好在中國玩一次？”

    “對，我有長期休假的打算。”安格斯笑著說。

    謝朝支著腦袋腦袋道：“我沒幾天回帝都了，你玩遍魔都可以去帝都，不過我也沒幾天休息時間了，參加了個綜藝?！?/br>
    安格斯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一下，“嗯。”

    車子穩(wěn)當當?shù)赝Ｔ诰频觊T口，謝朝跳下車，快步走進房間。房卡留給了崽崽，他敲了敲門。門居然沒關，輕輕推一下就開了。

    崽崽聽到聲響跑了出來，謝朝摟住他：“程叔是不是過來了？”

    崽崽神叨叨地湊近謝朝說：“剛剛爺爺打電話過來了，程爺爺接了一半，突然跑到外面講了?！彼财沧?，“肯定又是不想讓小孩子聽見?！?/br>
    “行了，你想聽見個什么？”謝朝擼擼毛。

    程黎安恰好打完電話，從走廊那頭走來。年近五十的人遠遠看著三四十歲一樣，鬢發(fā)也不曾白，只是這會兒常見的笑容不見了，嘴角微微抿成一條線。

    謝朝的頭探出門外，程黎安瞧見了，便掛上微笑說：“回來了，今天還順利么？”

    “挺好的?！敝x朝問，“我爸打電話干嘛了？”

    程黎安眸光微閃，淡淡地說：“老同學聚會，問我要不要去？”

    “哦哦?！敝x朝點頭，“我爸每年都熱衷于組織這些，程叔有空就和他一起去唄?！?/br>
    程黎安道了聲“好”，又說：“我待會兒還有事，崽崽你看著吧?！?/br>
    謝朝估摸著肯定是公事，便催著他趕緊去忙。

    崽崽躺在沙發(fā)上手機，他這一年又高了不少，這沙發(fā)不夠長，他干脆把腳蜷起來了。

    因為角度關系，他翻著眼睛看謝朝，那雙藍眼睛這會兒有點滲人。

    “爸爸，你又上熱搜了！”

    謝朝不在意，拉開窗簾透透氣：“大概是今天的首映發(fā)布會，制片方買的熱搜?！?/br>
    崽崽腿伸直，拿腳夠他：“不是，是你和程爺爺。”

    謝朝一愣：“我和程叔有什么好上熱搜的？”

    “網友真的很厲害?！贬提搪粗?，“他把程爺爺身家全扒光了?！?/br>
    “哎呀，程爺爺這么厲害，好多頭銜?！贬提腆@訝，“爸爸，好多名詞我都看不懂?！?/br>
    崽崽接著驚訝：“他們把爺爺奶奶的個人信息也翻出來，爺爺是帝都大學歷史系的副院長，奶奶是帝都大學第一附屬醫(yī)院的醫(yī)生?！?/br>
    謝朝真的無語了：“這些東西逢年過節(jié)就要拿來翻一翻，網友真是閑得厲害?！?/br>
    “帝都大學的副院長是不是特別牛，大家都好崇拜爺爺。”崽崽皺皺鼻子，“我感覺爺爺也就一般般，講課和說書一樣?！?/br>
    “……”謝朝警告他，“小心你爺爺抽你。”

    崽崽做個鬼臉：“啊，聽大家這么一說，感覺我家真是最牛一家?！?/br>
    謝朝想了想說：“你將來能考個帝都大學，去聽你爺爺?shù)恼n，我就滿意了，反正我考不上帝都大學?！?/br>
    “那我要考！”崽崽來勁了，“你不行的，我肯定行！”

    謝朝捏著他的腮幫子：“我不能做宇宙超人，你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