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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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苒:“……” 額,這話也說得忒難聽了,斷了脖子豈不成了死人,而且問題是……這被罵的人還聽不懂什么意思,垂下的臉滿是慌亂無措的神情,侯譽風(fēng)居高臨下是看不見,但比侯禹矮一個頭的侯苒卻全看見了,心里不禁有些同情他。 侯禹是個遺腹子,尚在娘胎之時,他爹侯百川便身死沙場了,因此自幼在親娘的身邊長大。侯家就那么幾號人,侯老爺子不愛理事,侯老夫人不待見他,難得關(guān)照他的侯譽風(fēng)也三年不著家了,能教養(yǎng)他的只有許氏。 侯苒與這位許姨娘倒見過數(shù)面,都有侯老夫人在場。平日的請安可免,逢年過節(jié)該循的禮還是不能少的,侯老夫人也不至于刻薄得連家宴都不讓她上桌。侯苒仗著人小不怕事,席間特地留意過許氏。她面容素凈,說不上特別美貌,舉手投足隱隱有世家千金的貴氣,但更多的,卻是過分壓抑的拘謹(jǐn)和老實,沉默寡言,也從不讓兒子多說話,生怕他說錯了得罪人似的。 想必侯禹長成如今模樣,少不了許氏每日耳提面命的功勞,大抵是要兒子尊嫡尊長,認(rèn)清自己的庶出身份,萬不可逾矩云云,難為他本該是活潑好動的年紀(jì),待人卻總是自卑又難堪。 侯苒心有不忍,趁侯譽風(fēng)沒留意她,便微微一偏頭盯著侯禹看,等他那兩道四處亂晃的視線終于撞上了她的,才沖他眨眨眼,打唇語道:“抬,頭。” 說罷,怕他看不懂,又伸手指著自己下巴做了個抬頭的姿勢。 所幸侯禹也不笨,一看她的動作立馬就反應(yīng)過來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了頭,只那雙眼仍拘謹(jǐn)?shù)匚⒋怪『寐湓谛」媚锏碾p平髻上,別致的細(xì)花扣映得日光透亮,刺得他眼神一黯。 侯譽風(fēng)見他知道抬頭了,目光卻依舊不看人,淡淡道:“二弟很怕我?” “……”侯禹很想說是的,但余光瞧小姑娘朝他暗暗搖頭,不知怎的又信了她,昧著良心道,“大哥寬厚待人,二弟豈有懼怕之理?!?/br> 侯苒聽了想笑,心道好一個寬厚待人,這孩子的馬屁拍得良心都沒了,不過站她旁邊的人更沒良心,居然面不改色地受了,全然未覺不妥:“那為何不看我說話?” 這話說得夠明顯了,無需侯苒再提醒,侯禹自個兒便曉得要做什么,深吸口氣,終于鼓起勇氣把眼皮一點點往上掀去,頗艱難地看向自家大哥,仿佛入定般站了半晌,才想起自己一開始想說的什么話。 “大哥……找二弟何事?” “嗯,有事。”侯譽風(fēng)略一點頭,不答何事,卻轉(zhuǎn)手輕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腦勺,問她,“喜歡玩什么?” “……”突然被點名的侯苒摸不清頭腦,仰頭看他神色,確實是很認(rèn)真地在問,只好編了個普普通通的答案,“唔,苒苒喜歡放風(fēng)箏?!?/br> “嗯。”他又轉(zhuǎn)向木木杵著的侯禹,問二弟喜不喜歡放風(fēng)箏。 “……”同樣摸不清頭腦的侯禹只好跟風(fēng)回答道,“喜歡?!?/br> “好?!比缓?,自言自語般,“那便如此定了?!?/br> 侯苒:“???” 侯禹:“???” “二弟,明日卯時三刻到此?!焙钭u風(fēng)抬手一拍他肩,不輕不重,“與大哥過過招。” “是!”侯禹雙眼一亮,心道大哥這是要教他練武了,當(dāng)下便將那點兒疑惑拋之腦后,“二弟定會準(zhǔn)時到的?!?/br> 侯譽風(fēng)不置可否,既然想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于是拎起仍滿腹疑惑的小姑娘便走,帶她回了書房繼續(xù)練字,看樣子是有事要忙,只留了書童在旁監(jiān)督,自己便匆匆離開了,叫侯苒想問都找不著機(jī)會開口,握著筆哼哼兩聲,噘著嘴在紙上畫了只大王八。 ……裝什么神秘,反正等明日還不是會知道的,真無聊。 “額,苒小姐……小的給您換張紙吧?”書童看得一腦門子汗,小心翼翼道。 “不許換,讓他看見才好。”小姑娘滿不在乎道。 書童僵笑:“這……” 侯苒無視之,直接在那只礙眼的大王八旁邊開始臨摹詩帖。 這幾日練字別提多難熬了,明明侯譽風(fēng)教她的字她都懂,書法也算過得去眼,可偏偏礙于自己才五歲的年紀(jì),她不得不裝作這也不懂那也不會,還故意把字寫得歪歪扭扭,免得被他看出什么破綻。 倒不是怕暴露了她換芯不換殼的事實,這種事本就神乎其神,即便說出來也無人信,侯苒是怕人誤以為她天賦異稟,萬一到時傳出去,給她擔(dān)了一個神童之名回來,那還得了,往后只怕會被數(shù)不盡的名卷典籍圍得暗無天日。 并非侯苒不好學(xué),若讓她鉆研自己的老本行、修習(xí)醫(yī)書,當(dāng)然是來者不拒的,可讀那些個四書五經(jīng)詩詞曲賦去學(xué)寫文章將來再得個空有名頭的京城第一才女云云……恕她不才,當(dāng)真無甚興趣。 所以,五歲就該有五歲的樣兒,有事裝裝哭,沒事畫畫王八,日子怎么輕松怎么過,何苦給自己找麻煩? 筆寫得有點兒干,侯苒拿筆去蘸了蘸墨,無意又看向趴在右上角的那只大王八,小嘴一撇。 ……反正她又沒說畫的是他。 而渾然不知自己被畫成大王八的侯譽風(fēng),此時正大步往主院的方向走,打算與侯老爺子商量件事兒。 不料到了地方卻不見人,下人稱老爺子一早出門去了,約莫還有半個時辰才能回來,他無法,只好坐在議事的主廳內(nèi)等著。 其實這事兒不該拖到現(xiàn)在說,但前世發(fā)生之時他亦是十四歲,且不在京城,原本印象便不深,距今又相隔了十?dāng)?shù)年,若非今日在練武場看侯禹打拳,偶然憶起,或許他便要錯過了。 “世子爺,老爺子剛回府了,說要回主屋歇覺,有何事便過去那邊見他,您看……” 府門的小廝匆匆跑來稟報,侯譽風(fēng)略一點頭,未多言便抬步往主屋走去。 換做從前,他可能還覺著自家祖父有意讓他多走幾步冤枉路,如今活了兩輩子,倒也能體諒一二。甭管年輕時策馬上陣多威風(fēng)霸氣,老了照樣是精神氣不足,更不濟(jì)的還落下一身病痛,老爺子平常雖瞧著硬朗,夜里卻沒少被腿上的風(fēng)濕癥折磨得難以入眠,也不容易,做小輩的多走些又何妨。 ……不過等他到了,聽伺候的下人說老爺子已經(jīng)歇下,并特地吩咐他不必等,一個時辰后去書房再談,頓時想收回自己的話。 老歸老,折騰自家大孫子的事兒,侯老爺子向來樂此不疲。 第14章 一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午飯用過后便差不多了,侯譽風(fēng)提前半刻到書房候著,又多等了兩刻鐘才見自家祖父負(fù)著手姍姍來遲,進(jìn)屋坐到主位上,邊優(yōu)哉游哉喝起他倒的茶,邊問:“有何事?” “……”這開場方式實在白了些,往常侯老爺子都習(xí)慣性先嘮叨他幾句的,今兒開門見山地問話倒讓人不習(xí)慣了,侯譽風(fēng)微愣片刻,一時竟沒接上話來。 “怎么,想問事情查得如何?”侯老爺子喝掉杯里的最后一口茶,往書案上一擱,頗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是的話,就別問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且先等著吧,有消息我自會告訴你?!?/br> 侯譽風(fēng)皺了皺眉,覺著這話聽起來似有隱情,且向來豁達(dá)不念事的祖父難得露出如此神態(tài),正待問個一二,侯老爺子倒自個兒開始抱怨了起來:“說來今日真是出門不利,我本想尋那老李探探朝廷內(nèi)部的風(fēng)聲,畢竟好幾年不理朝政,貿(mào)貿(mào)然去摻一腳不穩(wěn)妥。豈料話沒聊上兩句呢,就讓他家不省心的兒子給攪和了,哎,約莫是又鬧了事,讓老李趕著回去給他收拾爛攤子……” 刑部尚書李明正是侯老爺子少時的同窗好友,交情頗深,年輕時一個長年領(lǐng)兵在外,一個留京任職,一年都沒能見上幾面,也就后來侯老爺子卸下軍務(wù)回京休養(yǎng)了,兩人才得以時不時約見敘敘舊。 “哎。”侯老爺子嘆了口氣,搖頭道,“說是說老來得子當(dāng)寶養(yǎng),難為老李他一大把年紀(jì)了,還得到處給自家崽子擦屁股,聽說明日又應(yīng)約要和殷家小子去武場切磋拳腳,呵,少不得又整一樁事兒出來?!?/br> 侯譽風(fēng)眸光一沉,正色道:“祖父說的是殷家長子,殷容淮?” “……是叫這名兒吧,記不清?!焙罾蠣斪訉@種扶不上墻的爛泥向來嗤之以鼻,四下無人說話便也沒了顧忌,直言道,“幸虧皇上不倚重殷家,否則日后讓大權(quán)落在此等人手里,大虞也差不多該亡了?!?/br> 殷氏家主殷世謙乃皇后娘娘的胞兄,因圣上忌憚外戚專權(quán),殷家子弟在朝中大多是無實權(quán)的虛職,唯一不缺的便是萬貫家財。而殷容淮又是殷世謙的獨子,自小溺愛,遂將其活生生養(yǎng)成了一個紈绔,和同樣被嬌養(yǎng)長大的李泉一拍即合,閑著無事便成日廝混在一處。 實話說,依李泉那遇事即慫的性子,平常干的混賬事少不了有殷容淮在旁慫恿指使,只是李明正為人敦厚溫和,礙于面子沒法越過去教訓(xùn)人家的兒子,自己兒子又不聽管教,無法,只得多費些心力去護(hù)著他。 可惜世事難料,即便權(quán)勢滔天之人也總有顧及不周的時候,李泉十二那年因比武時失手誤殺了謝家長子謝駿而獲罪,李明正為保兒子不得已換了人去頂罪,豈料走漏風(fēng)聲,被有心人一紙奏折遞到了皇上面前。朝廷重臣竟徇私枉法,包庇罪犯,皇上勃然大怒,立刻下令嚴(yán)辦。最后李泉沒了,刑部尚書也換了個人當(dāng),李明正受不住打擊一病不起,沒多久便去了。 事發(fā)時侯譽風(fēng)不在京城,但因侯老爺子與李明正是至交,那段時日就沒少談起此事,于是得知不少內(nèi)情,然而他與李泉等人并無交情,聽過便忘,故而才無甚印象。 當(dāng)朝分設(shè)三省六部,權(quán)權(quán)制衡,其中六部的尚書所掌之權(quán)尤為關(guān)鍵,他若要扳倒太子一黨,自然得盡早籌謀,可用之人能保則保,保不住的,也不可令太子那邊的人上位,取而代之,成為他的敵對勢力。 “祖父,明日我可與李泉同去?”侯譽風(fēng)道。 “???”侯老爺子有些驚訝,這小子性子又直又悶,鮮少與世家子弟打交道,也沒見他交過什么朋友,奇怪道,“你去湊什么熱鬧?” 侯譽風(fēng)當(dāng)然不是去湊熱鬧,既然李泉不聽勸硬要赴約,這禍便躲不過了,當(dāng)年的意外事出突然,李明正也是臨時抱佛腳才找的替罪羊,可某些人的反應(yīng)卻迅速準(zhǔn)確,仿佛早有預(yù)謀般,他總覺得其中有什么隱情,既阻止不了,索性跟去瞧瞧,擋得下最好,擋不了也便于及時想對策。 可這話明著說不清楚,侯譽風(fēng)避重就輕,隨口扯了個理由:“孫兒好武,久未切磋怕手生?!?/br> “……”侯老爺子狐疑地看著他,心道這小子每日去京郊大營cao練,那些比他高壯的新兵都被打趴下了,用得著跟這幾個花拳繡腿的小少爺過手嗎,是手生還是手癢啊,“佑之啊,你跟祖父老實交代,是不是看他們哪里……額,不順眼?” “……”侯譽風(fēng)被問得莫名其妙,垂首回道,“孫兒沒有?!?/br> 侯老爺子還是不放心,要是光看看倒好,就擔(dān)心這小子一出手沒把握住分寸,打傷人了,事情不好交代啊,正想著找什么由頭拒了他,門外卻傳來一道清脆的童音。 “苒苒的畫落在里邊了,想進(jìn)去拿。” 是侯苒來了,守在門口的書童恭聲回絕:“小姐,老爺子和世子爺正在談話,不讓進(jìn)的。要不您先回,等會兒奴才給您找了送去?” “哦……那好吧?!?/br> 小姑娘失望地點點頭,正要轉(zhuǎn)身走時,卻聽緊閉的房門內(nèi)傳出一聲“等等”。 叫她的是侯老爺子,書童開門進(jìn)去問,很快便出來道:“小姐,老爺子請您入內(nèi)說話?!?/br> “……”剛還說談?wù)碌?,這么快又完了?侯苒撇撇嘴,有點兒奇怪,不過跨過門檻進(jìn)去的同時,小臉便換上了一抹甜甜的笑容,乖巧地給書案后的侯老爺子福身行禮,“苒苒見過祖父?!?/br> 哦,還有旁邊站著的某人,“大哥哥好?!?/br> “苒苒乖,來來,到祖父這兒來坐?!?/br> 侯老爺子一見小姑娘來了,心情都好了大半,笑著招招手讓她到自己腿上抱著坐,侯苒自然聽話地跑過去了,看都沒看只點了個頭敷衍了事的某人:“祖父在和大哥哥說什么呀?苒苒也可以聽嗎?” 這話說得很體貼懂事了,侯老爺子摸摸她的小腦袋,笑道:“你大哥哥說明日要去武場比武,你想跟去看看嗎?” “祖……”侯譽風(fēng)一聽便覺不妙,想開口制止,被侯老爺子一個眼刀子甩了過去,只得皺下眉保持沉默。 “去武場?”咦,這語氣……說的必不是自家府上的練武場,侯苒心思一轉(zhuǎn),很快便猜到老爺子的意思了,機(jī)靈地應(yīng)道,“想去!苒苒好久沒出門玩了,想跟大哥哥一起去?!?/br> “哦……這樣啊?!焙罾蠣斪右馕渡铋L地看了看自家孫子,一臉“看吧不是我硬說的是小姑娘自己想跟你去而已”的表情,然后很好說話的模樣對他道,“那你明日就帶上苒苒一起去吧?” “……”侯譽風(fēng)是很想拒絕,無論他打算做何事,身邊多個孩子總歸不方便,可這又不能作為理由對祖父說…… “好,那就這么定了?!焙罾蠣斪訐崃藫嵝O女兒的背,鄭重其事地吩咐道,“苒苒可是姑娘家啊,那些小子動起手刀劍無眼,你別光顧著上前湊,好好顧著點兒她,知道沒?” “……” “還有,差不多就行了,早些回府用午飯,別餓著了她?!?/br> “……” “出門別騎馬了,陪小姑娘一起坐馬車過去?!?/br> 這點侯譽風(fēng)不能忍了,活了兩輩子都是在馬背上過的,眼下他沒病沒殘身輕力壯,縮在馬車?yán)锵袷裁丛?,反問道:“她自己坐不……?/br> “讓你陪就陪,廢話忒多。”侯老爺子沒好氣地堵住他的嘴,“你五歲的時候自己坐馬車?” 侯譽風(fēng):“……”誰還記得五歲的事情…… “好了,沒別的事就退下吧,老爺子我要跟孫女兒說會兒話?!?/br> “……”額,敢情他還成了爺孫倆的外人?侯譽風(fēng)心中無奈,見小姑娘一臉無辜地沖他彎了彎嘴角,雙眸清亮,半點兒看不出得意,想來也只是真的太想出門了,并非要搗亂,只好木著臉應(yīng)道,“是,孫兒告退?!?/br> 等人走遠(yuǎn)了,書房門重新關(guān)上,侯老爺子才把臉轉(zhuǎn)向?qū)O女兒道:“苒苒,祖父讓大哥哥答應(yīng)帶你出門玩了,你也要答應(yīng)祖父,明天別讓他跟人打架,好不好?” 侯苒懵:“……祖父,不打架怎么比武?” 侯老爺子不屑笑道:“呵,你大哥哥可厲害了,那些傻小子哪是他的對手。祖父是怕他……” 哦,懂了。 所以意思是說,侯老爺子怕自家孫子身手太好,一不小心把嬌貴的公子哥們打出個三長兩短,后事料理不清,于是拉她給侯譽風(fēng)當(dāng)個累贅,叮囑他照顧這照顧那的,好讓人沒空下場比武。 可……怎么說呢。 感覺侯譽風(fēng)也不是腦子一熱就沖上去拼架的人,別說平??粗鴫蚶涞耍炕厮⒅p眼看,都覺得這人藏了許多她看不清的東西,心思深得難以捉摸。 她知道他向來鮮少跟京中的世家子弟來往,突然說明日要與他們?nèi)ノ鋱觯惶锨槔怼沁@里頭有他的某種考量,或許為了見什么身份特殊之人,又或許為了做成什么事,只是不方面明說罷了。 “苒苒,”侯老爺子見她不答,叫了一聲,“記住祖父的話了?” “嗯,苒苒記住了?!焙钴塾昧σ稽c頭,信誓旦旦地保證道,“不會讓大哥哥和他們比武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