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你不想跟我一起住嗎？”

    周凜出去后，傅南仰頭問林月，緊張不安的眼神，好像老師的猶豫，是因為他犯了錯。

    才六歲的孩子就會察言觀色了，想到傅南的身世，林月特別心疼，輕輕摸傅南頭，柔聲解釋：“怎么會呢，南南這么乖，如果老師有自己的房子，都想接南南跟我住。老師不租周叔叔的房子，是因為老師與周叔叔都沒有結(jié)婚，住在一起，別人會誤會?！?/br>
    傅南不懂：“誤會什么？”

    林月看眼包間門，小聲笑：“誤會周叔叔是我男朋友啊，那樣以后就沒人給老師介紹男友啦。”

    這個傅南懂，大眼睛瞅瞅老師，然后蔫蔫地低下頭。周叔叔長得黑，脾氣差，工作忙，還不會做飯，根本配不上老師，不然他還可以勸老師考慮跟周叔叔在一起。別看傅南小，但他想請老師吃好的，也想老師找到好的男朋友。

    男孩乖乖接受了她的拒絕，沒哭也沒鬧，林月莫名地愧疚。其實周凜的提議非常誘人，但林月不敢莽莽撞撞搬到一個陌生男人家中。傅南太小了，她與周凜算得上孤男寡女，周凜是刑警，卻也是個身強(qiáng)體壯渾身充滿壓迫氣息的成熟男人……

    林月想謹(jǐn)慎些。

    周凜回來了，聽到推門聲，林月看向桌子上的手機(jī)，傅南失望地望著他。

    周凜從兩人臉上得到了林月的答案，但他早就猜到女人有可能拒絕，并不奇怪。

    “不想租？”坐好了，周凜淡淡問。

    林月抿抿唇，點頭撒謊：“不好意思，剛剛我同學(xué)說她合租室友要走了，叫我搬過去?！?/br>
    “挺好?！敝軇C不冷不熱地恭喜，然后逗傅南：“老師有房住了，明天我雇保姆接你?！?/br>
    傅南一眨不眨地看他，大眼睛中一點一點蓄淚，滿了，男孩扭頭，偷偷抹了一把，胖乎乎的小手，五指錯開，抹完了，眼淚又冒出來，接著再抹。

    周凜嘴角的淡笑消失了，依然慵懶隨意地靠著椅背，目光卻移向斜對面的女人。

    林月也看到傅南哭了，哭得她心里難受，拒絕一個天真孩子單純的喜歡，比拒絕校園里的追求者要困難地多。

    “你……”

    “我……”

    男孩偷偷哭，兩個大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打住，就在林月意外地看向周凜時，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機(jī)震了下，恰好化解了那一秒的尷尬。林月拿起手機(jī)，有條轉(zhuǎn)賬通知，是吳女士退還了她雙倍定金，還有一條備注：明晚之前搬走。

    林月呆呆地攥著手機(jī)，整個人從里到外都是冷的。

    “房東？”周凜問，盯著她眼睛。

    林月目光閃了下。

    周凜靠回椅背，繼續(xù)問：“催你快搬？”

    林月臉白了。

    “沒有同學(xué)請你合租？”周凜針針見血。

    林月：……

    女人似乎也要哭了，周凜看傅南，再朝林月?lián)P揚(yáng)下巴。傅南眨眨眼睛，突然明白過來，激動地跳下椅子，搭著老師手臂求道：“老師，你跟我們住吧，你別怕，有人誤會你是周叔叔女朋友，我替你說。”

    周凜一邊轉(zhuǎn)著打火機(jī)一邊默默看戲，聽到這句，他眉梢上挑：“女朋友？”

    傅南張嘴就答：“老師說……”

    林月一把捂住小學(xué)生嘴，白皙臉龐早已漲得通紅，結(jié)結(jié)巴巴地努力圓謊：“我，我是怕我搬過去，別人誤會……給您添麻煩?！?/br>
    周凜看傅南。

    傅南瞅瞅他，再瞅瞅似乎很著急的老師，忽地點腦袋，配合老師。

    周凜暫且信了，無所謂道：“我沒關(guān)系，只想有人照顧傅南，我早出晚歸，真沒空?！备的蟿偘徇^來一個月，這個月局里還算清閑，他勉強(qiáng)能接送傅南，哪天案子來了，他可能連續(xù)幾晚不回家，屆時還得請保姆。

    他沒追究“女朋友”的事，林月松了口氣。

    “老師，您搬過來吧，我保證聽話。”傅南趴在她腿上，撒嬌地央求。

    一邊是學(xué)生的心意，一邊是吳女士的冷漠，兩樣加起來，不知不覺超過了林月對周凜的警惕。

    但周凜知道她顧忌什么，一抬手，又把他的證件撂桌上了，點著上面的警徽，周凜盯著林月，黑眸銳利清冷：“我入警時宣過誓，如果你因為人身安全因素拒絕傅南，那是對我人格與cao守的雙重侮辱?！?/br>
    他是刑警，他會對得起這兩個字。

    林月突然無地自容，這人眼睛太毒，次次都能猜中她的想法，當(dāng)面拆穿，她甚至無法反駁。

    有人敲門，服務(wù)員上菜了。

    周凜應(yīng)了聲，警證繼續(xù)擱桌上，刺眼地很。

    服務(wù)員忍不住瞄了好幾眼，再看林月時眼神就變了，瞧這不自在樣，難道是犯了事的？

    “租不租？”服務(wù)員走后，周凜收好證件，最后一次問。

    林月敢說不嗎？說了豈不是承認(rèn)她在怕他，在侮辱他的人格與cao守？

    平靜幾秒，林月看著傅南道：“那就謝謝您了，不過傅南是我學(xué)生，您不托我?guī)兔?，我也會照顧他，租金還是要付的?！?/br>
    “會做飯？”周凜問。

    林月咬唇，點頭。

    周凜：“那好，租金兩千，為傅南提供一日兩餐，工資兩千，抵消了，但要平攤水電物業(yè)?！?/br>
    林月由衷道：“真不用，反正我自己也要做飯……”

    周凜不看她，問傅南：“老師給你做飯，你想白吃？”

    傅南咧嘴笑，使勁兒搖頭，堅持給老師錢。

    周凜這才掃了一眼林月。

    林月只好同意他的條件，看著滿桌海鮮，心里被吳女士冷了的地方，慢慢暖了起來。如果周凜真的可靠，那他提供的住房條件，簡直是她做夢都夢不到的。帶衛(wèi)生間的主臥，零租金，離地鐵近……

    “吃吧，吃完再說?！敝軇C拿起筷子，先給傅南夾了一塊兒他最愛吃的龍蝦。

    老師答應(yīng)跟他住了，傅南多云轉(zhuǎn)晴，開開心心地吃了起來。周凜只管自己，偶爾照顧照顧傅南，林月矜持不矜持他都不管。傅南想著老師，連續(xù)給老師夾了好幾次菜，連周叔叔特意給他剝的蟹rou與皮皮蝦，他也分了一半給老師。

    林月不好意思吃周凜剝的，想給傅南夾回去。

    傅南抱著碗躲開，特別大方：“老師吃，一會兒周叔叔還給我剝呢。”

    周凜：……敢情從今天開始，他要一個人伺候倆？

    林月偷偷瞄他，恰好看見周凜抬頭瞪傅南的眼神，這也是第一次，她看懂了周凜的心思。

    如果周凜對她有不好的企圖，肯定不會介意傅南分蟹rou給她的，介意反倒是好事。

    這么一想，林月心防去了大半，主動夾菜的次數(shù)也多了，還體貼地幫傅南剝皮皮蝦。

    傅南別提多開心了，凡是林老師剝的，他都自己吃掉，根本沒想過要分給周叔叔。

    周凜冷眼旁觀，終于明白了一句話。

    生兒子有什么用？有了媳婦忘了娘，臭小子才六歲就這樣了，大了眼里更沒長輩。

    吃了一小時，飯后周凜結(jié)賬，這頓不便宜，林月提出aa，被周凜一個冷冷的眼神封了口。

    “行李多不多？”周凜送她回去，路上問。

    林月：“不多，我自己能搬。”多爬幾次樓梯就行。

    “我?guī)屠蠋煱帷！备的蠐屩f。

    林月笑著摸了摸男孩腦袋，小學(xué)生真貼心。

    車開到小區(qū)正門前，林月想下車，周凜直接開進(jìn)去，讓她指路：“今晚我先帶兩個大件過去，明天省點事?！?/br>
    林月沒理由拒絕。

    兩分鐘后，車子停在了韓家樓下，傅南非要上去，周凜便鎖了車，三人一起往里走。林月牽著傅南走前面，心無旁騖，周凜習(xí)慣地往上看，視線一掃，立即注意到二樓陽臺，有個人影突然縮了回去，看身形，是個男的。

    那人是韓揚(yáng)，心上人連續(xù)兩晚晚歸，他很擔(dān)心，一直在陽臺上等。親眼看見林月帶著一個高大男人回來，韓揚(yáng)坐不住了，走出房間就要去樓道堵人。

    “這么晚了還出門？”客廳里，吳女士與丈夫正在看電視，瞧見兒子，她警惕地問。

    “我去跑步?！表n揚(yáng)繼續(xù)往外走。

    吳女士狐疑地盯著兒子，韓揚(yáng)一出門，她立即去了陽臺，如果兒子沒出樓，她再去五樓找。

    樓道里，林月剛到一樓，忽聽上面有腳步聲，很快韓揚(yáng)就轉(zhuǎn)了下來。

    林月笑著寒暄：“出門??？”

    韓揚(yáng)點頭，好奇地看著傅南：“你弟弟？”

    剛說完，又一道人影上來了，單手插著口袋，微微仰頭，視線散漫地掠過韓揚(yáng)。

    韓揚(yáng)身高接近一米八，在南方男人中算是佼佼者了，韓揚(yáng)一直都引以為傲，但近距離對上林月帶回來的這個男人，韓揚(yáng)不自覺地繃緊心弦。比他高的，他見過，但這人又高又壯，休閑襯衫也無法遮掩那具軀體蘊(yùn)含的原始野性與力量，非要比喻，就像一頭悠閑散步的豹子，隨時可能撲出去撕咬獵物。

    樓道中燈光偏暗，但只需一眼，就能讓人記住對方的樣子，并非他有媲美娛樂圈男明星的俊美臉龐，而是那雙眼睛，犀利如鷹。

    這樣的男人，韓揚(yáng)連詢問他身份的話，都說不出口。

    他不問，林月卻想解釋下，大方介紹道：“這是傅南，我班里的學(xué)生，傅南幫我聯(lián)系了新房子，周先生帶他來幫我搬行李?！?/br>
    韓揚(yáng)大吃一驚：“你要搬走？不是剛搬過來嗎，怎么這么快就走了？”

    這個問題就尷尬了，林月笑笑，想含混過去。

    “林老師的房東太壞，不給她住了?！备的仙鷼獾卣f，討厭有人欺負(fù)老師。

    與此同時，遲遲不見兒子走出樓門的吳女士，沉著臉推開防盜門，好巧不巧，聽了個正著。

    第4章

    對林月，韓揚(yáng)幾乎是一見鐘情。

    他第一次見林月，是在小區(qū)門口，那天他回家過周末，走到正門前，身后有車按喇叭。韓揚(yáng)邊避讓邊回頭，一輛綠皮出租車緩緩靠近，擦肩而過的時候，他看見副駕駛位坐著一個年輕女人，微卷長發(fā)隨風(fēng)輕揚(yáng)，露出一張白皙干凈的側(cè)臉。

    干凈，清秀。

    短短幾秒，出租車開走了。

    可韓揚(yáng)愣在了原地，目光緊追出租車，女孩側(cè)影在他腦海揮之不去。

    高中大學(xué)甚至讀研，韓揚(yáng)見過很多漂亮女生，但沒有哪一個，只是一眼，就讓他忘了走路。

    韓揚(yáng)情不自禁加快腳步，拐個彎，遠(yuǎn)遠(yuǎn)看到出租車停在了他家樓下。每逢寒暑假小區(qū)都會搬來一批新租客，韓揚(yáng)立即猜到了她的身份，他驚喜地上前搭訕，第一次主動幫女人搬家。其實林月的行李箱很沉，扛到五樓很累，但看著林月秀美道謝的笑臉，韓揚(yáng)特別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