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和馬氏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很是尷尬。那剩余的五兩銀子她們自然兩家分了，卻沒料到被人聽見了，這話若是傳出去，那她們兩人就得背上賣侄女的嫌疑了。

    李氏看著常如年，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來，聲音也柔和許多，“如年啊，這話可不能亂說，咱們可都是一家人，怎么會做出那等事，定是你聽錯了?！?/br>
    馬氏也訕笑著附和：“就是就是，如年你忘了嗎，以前你還喝過我的奶呢，你堂姐待你也好著呢，我們這么關(guān)心你們，怎么會做這種事?！?/br>
    看著她們狡辯，常如歡也不氣，只冷笑的看著，末了道：“大伯娘，三嬸娘，你們看我這嫁妝銀子.....新嫁娘沒有嫁妝本來就讓人瞧不起了，若是連點(diǎn)壓箱底的嫁妝銀子都沒有，這以后在婆家可怎么過日子啊。”

    常如山卻一點(diǎn)都不怕，他娘拿那錢的時候他知道，二兩多的銀雖然不多，可在這地界兒卻能做很多事了。他嗤笑一聲，不屑道：“就你倆小孩說的話誰能信啊?！?/br>
    常如成連忙拉他讓他別說話，一邊不安的看著常如歡姐弟和李氏馬氏。

    李氏和馬氏卻有擔(dān)憂，常如年今年也不小了，若真說出去，眾口鑠金的還真不好辯駁，況且平日里三家關(guān)系也不怎么好，兩家突然熱情積極的讓常如歡嫁人，免不了讓人懷疑。

    常如歡看著，知道李氏和馬氏終歸是古代農(nóng)村婦女，還是膽小的，便加把火道：“哼，你們不承認(rèn)也罷了，等我嫁入薛家一問便知，到時候我就去縣衙報(bào)官，讓縣老爺給評評理?！?/br>
    李氏有些松動，詢問的看向馬氏。

    馬氏一臉鐵青，她們這些女人最害怕的就是官了，她猶豫著想拒絕又不能，一時難受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甭嚇唬人，縣老爺又不是薛家的，還能薛家說什么就是什么啊?！背Ｈ缟浇妻q，不肯認(rèn)賬。

    “那若是我去作證呢？”門口突然出現(xiàn)一個身材瘦弱，穿著一件灰撲撲的長袍，拄著一根木棍男人，氣喘吁吁的扶在門框上。一雙細(xì)長干枯的手因?yàn)橛昧Χl(fā)白，瘦弱的身子正微微顫抖，就是這樣一個弱不禁風(fēng)的男人正滿眼憤恨的看著李氏和馬氏。

    李氏和馬氏對視一眼，覺得今日真是倒霉，兩人嘆了口氣，也沒了法子。

    如年看著爹爹來了，一臉委屈就哭了起來，“爹，她們逼著jiejie嫁人，可是jiejie不想嫁給那個壞蛋。”

    常海生咳嗽幾聲顫巍巍的進(jìn)了屋，走到凳子前慢慢坐下，然后才看向常如歡，“如歡吶，你若真不想嫁，爹爹想辦法...”

    薛家當(dāng)日是直接帶著聘禮找上他的，那時候他病的雖然厲害，卻也知道薛家不是好人家，一大家子的人沒有一個安生的，就那薛五，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他再窮，再有病，也舍不得將養(yǎng)大的閨女嫁給這樣的人家。

    可誰知隨后幾天他病重，卻被薛家趁虛而入，被李氏和馬氏做主收了聘禮還主動給他看了病。

    自己破敗的身子到底如何，他自己明白，就算這次救過來了，也活不了多久了。他有讀書人的傲氣，并不想用賣閨女的錢治病。

    常如歡看著這個男人，這就是原主的父親，在原主的記憶里，父親是個很厲害的讀書人，是常家莊唯一的秀才，若不是身體不好，說不定早就中了舉，成了舉人老爺。

    而且這個父親對自己和弟弟極好，母親去世這些年，更是頂住了壓力沒有續(xù)弦，獨(dú)自一人又當(dāng)?shù)之?dāng)娘的將姐弟二人拉扯長大。

    常如歡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原主的，只覺得心里酸酸的，她看著男人，男人也看著她。

    常海生眼里的關(guān)心和自責(zé)是騙不了人的，常如歡看著他，微微笑了笑，“爹爹，現(xiàn)在除了嫁過去，已經(jīng)沒有其他辦法了，況且，那薛五也算個讀書人，今后讓爹爹多教導(dǎo)教導(dǎo)，說不得也有個前程呢?！?/br>
    常海生滿目酸澀，他哪里聽不出來常如歡只是安慰他啊。薛五若真是有出息，也不至于到了十七歲只讀了三字經(jīng)和千字文了。薛家人自欺欺人看不清現(xiàn)實(shí)，他卻是看的明白。

    常海生喉頭哽咽，有些說不出話來，十五兩的聘禮，就算從李氏和馬氏那里拿回五兩，剩下的十兩就算是砸鍋賣鐵也還不上的。

    他只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這破敗的身子，只恨自己不能好好的保護(hù)一雙兒女。

    常如歡安撫的笑笑，然后轉(zhuǎn)向李氏和馬氏冷了臉，“大伯娘，您和三嬸娘商量好了嗎？是拿出八兩銀子給我做嫁妝銀子，還是日后縣衙見，您二位考慮清楚。你們也別想著我們沒能耐去告官?！彼Φ臒o賴，接著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們?nèi)羰沁€想抵賴，那么咱們就走著瞧好了?！?/br>
    她話一出口，別說李氏和馬氏被駭住了，就是常海生也震驚了一下。

    自家女兒什么性子他還是知道的，平日的常如歡那是有些膽小的。

    可看著女兒自信卻又不畏懼的臉，常海生卻又覺得這樣也好。就在早上聽到如年說如歡上吊的時候他嚇得暈了過去，現(xiàn)在想來也許是真的死過一回讓她變了性子吧。

    若是他好好的，憑他秀才的身份，在常家莊開個私塾也能過的很好，哪里用的著她一個小姑娘強(qiáng)作堅(jiān)強(qiáng)呢。

    李氏和馬氏臉色很不好看，又聽見外面鑼鼓喧天的，有人喊著新郎官來了，兩人只能匆匆離去回去拿銀子。

    常如山冷哼一聲也不甘心的走了，常如成倒是愧疚，只小聲道了歉也走了。

    屋內(nèi)只剩下一家三口，常海生嘆了口氣，“委屈你了，是爹爹沒本事?！彼钦娴挠X得是自己對不起女兒，是他的身子拖累了女兒。最讓他難過的是，明知道自己女兒不愿意嫁給那薛五，而他卻沒有辦法解除這門婚事。

    常如歡這會兒卻不在意了，不就是嫁人嗎，雖然古代不能離婚，但是憑借她的本事，□□個把男人應(yīng)該還是不在話下的。況且她現(xiàn)在又有了家人，總該不能讓家人再擔(dān)驚受怕了。

    “爹爹不必?fù)?dān)心，我沒事。聽說那薛五挺聰明的，就是被家人慣壞了，以后我多看著些日子也能過下去的。而且，女兒大了，早晚有嫁人的時候，嫁給誰都是嫁，只是現(xiàn)在提前知道了要嫁的是什么人罷了，這樣也好，省的嫁個不知道的人，今后日子更難過。”

    常海生看著她，羞愧的底下頭，外面再熱鬧，可也熱鬧不到他的心里去。

    常如歡笑笑，摸摸常如年的腦袋，“如年扶爹爹回去歇著，jiejie要換嫁衣了?！?/br>
    早上上吊的時候，她是穿著自己的衣裳的，薛家送來的嫁衣到現(xiàn)在還整齊的擺在炕頭上。

    如年哽咽著點(diǎn)點(diǎn)頭，起身去扶著常海生起來走出屋子。臨出門前，常海生回過頭來看著她，眼神堅(jiān)定道：“若是日后日子真的難過，別害怕，咱們回家來?！?/br>
    出嫁女若是無緣無故回娘家，是會遭人唾棄的，常海生這么說也是為了安她的心讓她沒有后顧之憂。

    常如年也使勁點(diǎn)頭，誰嫌棄jiejie他都不答應(yīng)。

    常如歡看著他們相似的臉，笑了笑，差點(diǎn)掉出淚來。

    關(guān)上門，換上嫁衣，沒多時，李氏和馬氏臉色不好的來了。兩家拿出了當(dāng)初貪下的五兩銀子，還各自搭上一兩半，給常如歡的時候眼睛里都要放毒了。

    常如歡接過來，塞進(jìn)袖子里，笑著對李氏和馬氏道了謝，“多謝大伯娘和三嬸娘的疼愛，現(xiàn)在時辰不早，您二位可否幫常歡梳妝？”

    李氏和馬氏冷哼一聲，俱不搭理她，憤恨的坐在一旁，并不上前搭手。

    李氏和馬氏自然不敢現(xiàn)在出去，全村的人都知道常家的女兒要嫁入薛家，而常如歡又沒有娘親，她們做伯娘嬸娘的若是不幫襯，那唾沫星子也能淹死她們了。但是坐在屋里，外面的人又不知道，只要不出什么岔子，也就沒她們什么責(zé)任了。

    而且想到這場婚事非但沒得到什么好處，還搭上一兩半銀子，兩人心里就窩火，能幫忙才怪。

    常如歡也不在意，用著記憶力的技術(shù)艱難的梳妝。

    好在原主是個心靈手巧的妹子，沒多時便梳妝完畢。屋里沒有鏡子，常如歡也不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到底長的如何，不過看常如年和常海生的相貌，她知道現(xiàn)在的皮囊應(yīng)該也不差。

    外面叫嚷聲更近了，有來幫忙的鄰居笑著過來說：“新娘子打扮好了嗎？新郎官來了?！?/br>
    常如歡靜靜的看了眼模糊的窗外，端坐在炕沿上，等著新郎官的到來。

    要嫁人了，上輩子單身到三十多歲都沒結(jié)婚，誰知道一朝穿越，頭一天就要嫁人。

    而且嫁的還是個十七歲的孩子。

    常如歡覺得日了狗了，她微微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就聽外面嬉笑聲傳來。

    新郎來了。

    第3章

    對于娶妻，薛陸其實(shí)是有些不愿意的，他是讀書人，早晚有一天能夠考上秀才考上舉人，最后考上狀元，那時候一飛沖天要娶什么樣的媳婦沒有，干嘛非得娶個村姑。

    薛陸反抗過，卻被他娘錢氏給罵了一頓。從小到大他都是被他娘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別說挨罵了，就是大聲呵斥在他印象里都是沒有的，可是這次因?yàn)槿⑵薜氖滤锞尤粚⑺R了一頓。

    他雖然不學(xué)好，可也知道孝順?biāo)?，加上家里的嫂嫂哥哥們也極力贊成這門婚事，于是他頭一次妥協(xié)了。

    按照他的想法，不過一個村姑罷了，等他考上狀元，頭一件干的事情絕對是休妻！

    他生來就是為了考狀元的，這是他打記事起錢氏就告訴他的事情。為了一個村姑，他當(dāng)然不甘心了。

    好在聽說那村姑長相貌美，薛陸這才消停，勉強(qiáng)親自來迎親了。

    常如歡坐在屋內(nèi)，看著屋內(nèi)貧瘠的模樣，微微嘆了口氣。

    房門被推開，村里唯一的喜婆笑嘻嘻的進(jìn)來，然后喊道：“新郎官來了，新郎官來了?！?/br>
    鄉(xiāng)下地方成親程序簡單，并沒有復(fù)雜的。

    薛陸滿臉不情愿的跟著常如山等人進(jìn)來，一進(jìn)門便看到一個嬌滴滴長相貌美的新娘子坐在炕上。

    薛陸眼睛都直了，盯著常如歡看的眼睛都不眨。這應(yīng)該是他十七年的生涯中見過最美的姑娘了。

    同來的村里人有人哄笑：“薛五看新娘子看傻眼了?！?/br>
    常如歡長相漂亮，是十里八村數(shù)得著的，要不是家里條件實(shí)在太差，又有個得病的爹，恐怕家里的門檻都得被媒婆踏破。饒是如此，一些鎮(zhèn)上或者縣里的富戶都想將她娶回去做小妾。

    說這話的是薛家莊的賴子，聽說薛五今日娶親，娶的又是有名的美人，便跟著來了，說這話時，話里難免帶了酸氣。

    若是一般的男人，估計(jì)聽到這話該惱了，可薛陸可不是一般人，因?yàn)樗麎焊鶝]聽見這話，他呆愣愣的看著新娘子，心里道：多虧同意了這門婚事，不然可就錯過了這么美的美人啊。這十里八鄉(xiāng)的估計(jì)就沒有比她更美貌的新娘子了。

    又想到他曾經(jīng)在縣城遠(yuǎn)遠(yuǎn)看過的花樓姑娘，頓時覺得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比不上這新娘子了。

    其他人有人附和著那賴子哄笑，有的打趣，一時間屋內(nèi)倒是熱鬧起來。

    常如歡安靜的坐在炕上，眼睛毒辣的瞥向新郎官。

    她掃視一眼薛陸，心里還算滿意。長得倒是不錯，是個帥氣的小鮮rou。只是眉宇間的青澀稚嫩卻擋也擋不住，當(dāng)然十七歲的孩子，能成熟到哪里去。只對方眼中毫不掩飾的驚艷和上心以及眉宇間夾雜的吊兒郎當(dāng)讓她眉頭一皺。

    回想到關(guān)于薛五的傳說，常如歡一陣蛋疼。嫁個不成熟的少年也就罷了，還是個問題少年。

    李氏和馬氏早在人進(jìn)門的時候匆忙站起來了，雖然心里不甘愿，可到底不敢在人前顯露，紛紛帶著笑意迎接迎親的人。

    喜婆引著薛陸到了常如歡跟前，然后執(zhí)起常如歡的手放如薛陸手中，笑道：“新郎官快帶著新娘子去拜見岳父去吧?！?/br>
    薛陸顫抖著手握著手里瘦弱的小手，緊張的眼睛都不敢看常如歡了。一路也不知如何走的就到了常家的正屋。屋里常海生已經(jīng)撐著身子坐在主位上了，常如年正雙眼通紅的站在身后，看到薛陸和常如歡進(jìn)來，眼睛急忙盯了上去。

    兩人給常海生行了跪拜禮，常海生咳嗽兩聲然后對薛陸道：“讀書人最注重禮義廉恥，也要注重修身養(yǎng)性，敬愛妻子。如歡是我的愛女，希望賢婿今后能替我疼愛她?！?/br>
    常海生自兩人進(jìn)門便一直盯著，眼中的不舍讓常如歡喉頭都有些哽咽，上輩子她的親生父母在她十幾歲的時候便沒了，她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感受過父愛了。

    而薛陸還暈暈乎乎的，陷入了常如歡的美色當(dāng)中不能自拔，常海生說完這話的時候他根本一句都沒聽見。

    還是他四哥在后面戳了他一下這才回神，吶吶的敷衍了事，便低頭不語了。

    常海生看他的樣子，哪里不知道他的敷衍，眼中掩飾不住失望，但事已至此他也不能改變，只擺擺手道：“罷了，走吧，別誤了時辰。”

    薛陸立刻像得了解脫似得，拉著常如歡便站起來往外走。常如歡被喜婆攙著，被告知不能回頭，只能忍著跟著薛陸走了。

    她看不見的是在所有人走后，常如年便低聲哭了起來，而常海生也紅了眼眶，強(qiáng)撐著身子扶在門框上看著一對新人離去。

    常如歡往外走的時候只匆匆掃了一眼小院，小院子很破舊，但是打掃的很干凈，大門口處更是榻的只剩下門框和大門了。

    門外，一輛牛車停在路上，薛陸牽著常如歡走向牛車然后就撒了手站在他四哥身旁紅透了臉，喜婆扶著常如歡上了牛車，薛陸的大哥一甩鞭子，牽著牛便走。

    后面零零散散的響了幾次鞭炮，這就算常如歡出嫁了，薛家來迎親的大多是村里人，薛陸的幾個哥哥，還有堂哥堂弟一大串的人。

    牛車走出常家莊緩緩?fù)鞅狈较蚨?，那是薛家莊的所在地。

    兩個村子距離五六里地，牛車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才到薛家莊。

    一進(jìn)村子便看見孩童叫嚷著新娘子來了然后往村里跑去。

    常如歡看了眼即將生活的村子，嘆了口氣：媽的，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這日子可怎么過呀。

    牛車順著土路，很快在一處大院子門口停下。

    大院子門口修的還算整齊，看大小，更是有常家的五六個還大。

    這是個‘大戶人家’啊。

    常如歡都覺得自己臉上的肌rou抖動了，可面上卻還要表現(xiàn)的羞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