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江成屹還沒有回來的跡象，她困意上來，決定不再等他。

    筆記本擱到床頭柜上，她拉高被子準(zhǔn)備睡覺。

    屋子里溫度調(diào)得很高，可是她兩只腳實在太冷了，躺了半天還沒有半點暖意，不由有些后悔沒先穿上一雙厚襪子再上床，又想起昨天晚上江成屹幫她捂腳時的情形，兩廂對比過于鮮明，以至于翻來覆去好久都沒睡著。

    后來總算睡著了，可沒等她睡沉，就被身邊輕微的動靜給弄醒了。

    她下意識睜開眼，就見江成屹剛好掀被上床，他應(yīng)該是沐浴過了，靠近的一瞬間，一股熟悉的清冽味道襲來，見她醒了，他明顯怔了一下。

    “你怎么還沒睡？” 她太警醒，他動作夠輕了，還是把她給吵醒了。

    她揉揉眼睛，不知現(xiàn)在幾點，至少是后半夜了：“怎么樣，案子還順利嗎？”

    江成屹嗯了一聲，怕影響她睡眠，沒提周老師的事，只說：“等明天上午再確認(rèn)兩件事，差不多能鎖定目標(biāo)了?！?/br>
    說話時往下摸了摸，古怪地看著她：“你這什么體質(zhì)，睡了這么久，怎么腳還這么涼？”

    他從小到大身體都好，無論冬夏，從沒有過手腳發(fā)涼的時候，在他看來，陸嫣這種情況簡直就是怪胎。

    “大驚小怪?！彼Π涯_趾頭往他掌心里蹭，“要不怎么叫生理期？如果不穿襪子保暖，我一整個晚上都熱不起來呢。哦，對了，后天晚上我得到翰林山莊酒店參加初賽?！?/br>
    “后天？”

    “嗯，晚上七點，整個賽時要三個小時，主辦方還給安排了住宿。”

    “我看看吧。如果明天能順利捉到犯人，我就送你過去，要是實在走不開，我就跟上面申請保護證人，抽我們組里的人跟你走一趟。”

    “好?！彼а郏娝樕黠@比前些天倦怠，便輕聲問，“這案子這么復(fù)雜，你最近壓力是不是特別大？”

    “壓力山大?！彼樆卮?。

    還不多疼疼我。

    她讀懂他眼里的含義，主動幫他揉肩：“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你說，就算我不小心撞見了兇手假扮鄧蔓，可我從來沒在網(wǎng)站上許愿，為什么也會被兇手派發(fā)蝴蝶貼紙呢，”

    這也是江成屹一直想不明白的一環(huán)。

    為了緩解她的恐懼和焦慮，他一本正經(jīng)逗她：“這兇手對七中情況那么熟，沒準(zhǔn)以前見過咱們。哦，是不是你以前到處許愿說‘我要跟江成屹復(fù)合’的時候，被那人聽見了？”

    “什么呀？”這人實在太臭美了，她瞪他一眼，“江成屹你自我感覺還可以再好一點。”

    “真倔?！彼p輕捏住她的下巴，“你就承認(rèn)一句你愛我愛得不行，能少塊rou啊?！?/br>
    兩人肌膚相貼，她的身體溫軟誘人，他心中悸動，低頭吻住她的唇，手順著她的衣擺下緣，一路靈活地往上探去。

    他一碰她，她身體便不由自主地起微栗，很快軟軟地歪在他懷里。

    他無聲地笑：“陸嫣你自己說說，你有多想跟我復(fù)合?！?/br>
    她惱羞成怒：“你都壓力山大了，還不早點休息，盡折騰我干什么。”

    “哦，早上跟我叫板，這時候倒忘了?！?/br>
    怕她冷，他用被子將兩個人蒙住，雙臂撐在她頭側(cè)，把她的衣服推上去，啞聲說：“再說了，這可是緩解壓力的最有效的一種方式?！?/br>
    很快，她就領(lǐng)略到了一萬種他變相在她身上紓解的方式，拗他不過，只好哼哼唧唧地盡力配合他。

    他翻著花樣折騰她，直到她累得氣喘吁吁，才盡數(shù)釋放在她身上，然后俯身在她耳邊說：“等這案子破了——”

    見她昏昏欲睡，顯然倦極，看了她一會，替她隴了隴發(fā)，決定作罷，摟了她睡了。反正這事還得好好籌劃籌劃，說出來就少了些意思，還是等心靜下來再計劃吧。

    第48章

    早上起來, 江成屹在床邊穿衣服, 見陸嫣還在酣睡，也沒忍心叫她, 自己收拾完就走了。

    陸嫣在家里做了一整天的課件。

    晚上她給江成屹打了個電話, 跟昨天一樣，他還是沒接。

    躺到床上, 她想起昨晚江成屹說的“鎖定目標(biāo)”的話, 忽然有種預(yù)感：今晚江成屹怕是不會回來睡覺了。

    這么一想，她睡意更淺，只暗自琢磨, 要是兇手能落網(wǎng)，鄧蔓當(dāng)年的事差不多也就能水落石出了。

    這些年她不斷地收集證據(jù)、一再寄信到警局, 不知不覺八年過去, 到了今天，隨著其他受害者依次浮出水面，整系列案子總算有了連根拔起的跡象。

    她微有些激動, 輾轉(zhuǎn)反側(cè)，久不能寐。

    好不容易入睡，心緒依然不寧。

    夢境里，依稀回到那年跟鄧蔓逛的那家文具店, 兩人在柜臺前流連，鄧蔓在一旁給她提供參考意見。

    她挑來挑去，最后看中了那支派克鋼筆，可惜因為預(yù)算超過了她的零花錢, 她沒舍得買。

    然后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到了鄧蔓的房間。

    在床邊怔怔地坐了一會，她打開鄧蔓的抽屜，就看見一支嶄新的筆安安靜靜躺在里面，不知鄧蔓何時買的，她只知道，鄧蔓沒能將筆送出去就沒了。

    漆黑發(fā)亮的筆身，金黃色的筆帽，沉穩(wěn)而銳氣地配在一起，刺痛她的眼。

    她捧起那支筆，心里酸懊得無法言喻，潸潸落下淚來。

    早上醒來時，枕巾濕了一片。

    她閉著眼睛，手下意識往旁邊摸，果然，床單上一絲熱乎氣都沒有，江成屹晚上根本沒回來。

    給他打電話，那邊一直處于通話狀態(tài)。

    吃了早飯，她專心致志重溫課件，又隨手整理了一些比賽時教授們大概會問到的問題，一一進(jìn)行溫習(xí)。多年的踏實和努力在這時候體現(xiàn)出了效果，短短一個上午，她已經(jīng)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吃完午飯，江成屹還沒聯(lián)系她，她默默把洗漱袋找出來，開始著手準(zhǔn)備到郊區(qū)酒店過夜的物品。

    中午一點，江成屹給她發(fā)了條微信，說他要去抓犯人，暫時走不開，稍后會由小周送她去酒店，但是他只要一忙完，就會過去找她。

    安山區(qū)刑警大隊。

    重案組通宵未眠。

    輾轉(zhuǎn)了幾個街道辦事處，直到下午，江成屹才終于在某個辦事處檔案室堆積如山的戶籍資料里，翻出了水龍?zhí)缎^(qū)未拆遷前的住戶資料。

    水龍?zhí)缎^(qū)位于老城區(qū)，老式單元樓，鄰里街坊互相接觸很多。

    該小區(qū)規(guī)模很大，居民樓彼此連成一片，住戶數(shù)量約有近千戶，由于居住人員混雜，人口流動性極大。

    周志成和林春美自從結(jié)婚就搬進(jìn)了水龍?zhí)缎^(qū)，之后從1997年一直住到2012年。

    考慮到林春美是2010年去世的，組里人員把篩查范圍縮小到19972010。

    麻煩就在這里，2005年以前的戶籍資料沒聯(lián)網(wǎng)，全是紙質(zhì)資料，一份一份翻起來特別費時間，組里的人迫切想破案，也不用江成屹吩咐，都自告奮勇加班。

    通宵作業(yè)，到早上時，大家總算在一片汪洋般的戶籍檔案里找出了點眉目，由于戶主都不是登記的嫌疑人本人的名字，又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終于在水龍?zhí)缎^(qū)戶主名下的蜘蛛網(wǎng)似的親屬關(guān)系網(wǎng)里，找到了兩個熟悉的名字。

    忙完這一切，都上午十點了。

    江成屹將兩份檔案抽出來，立即打電話跟上面要搜查令。

    “文鵬，1989年5月21日出生，28歲，本市人， 19952007年在本市讀書， 2007年赴美國加州某大學(xué)學(xué)習(xí)電影專業(yè)，三歲時父母離異，離異后母親出國，并與男友定居在加拿大，此后其母雖定期給文鵬支付撫養(yǎng)費，卻從未回國探視過文鵬。其父文斌在他八歲時再婚，現(xiàn)任七中校長。

    “1997年，也就是文鵬父親再婚的當(dāng)年，由于父親和繼母工作繁忙，文鵬被送到水龍?zhí)兜臓敔斈棠碳壹淖?，與周志成家僅隔一個單元，彼此相鄰。而為了就近讀小學(xué)，其父還將文鵬戶口遷入了水龍?zhí)?。文鵬此后一直跟隨爺爺奶奶在水龍?zhí)缎^(qū)生活，直到2007年高中畢業(yè)出國求學(xué)。而正是在2007年4月份，周志成的妻子林春美發(fā)生了電動車意外。

    “文鵬本人身高169cm，體重70kg，彈跳能力極佳，在七中就讀期間，他曾視nba著名后衛(wèi)球星蒂尼·博格斯（凈身高160cm）為偶像，并主動擔(dān)任校籃球隊后衛(wèi)。2011年，文鵬順利獲得學(xué)士學(xué)位并回國，其后在朋友的引薦下，他正式進(jìn)入影視圈，并頻繁往返b市和s市?！?/br>
    江成屹在這邊說，那邊老秦對照著文鵬這幾年的出入境記錄，在白板上依次寫下幾位受害者的時間順序。

    鄧蔓（存疑）：2009年6月自殺。

    李荔薇：2014年11月22日遇害。

    王微（b市）：2017年7月8日遇害。

    汪倩倩：2017年11月28日遇害。

    丁婧：2017年12月3日遇害。

    “文鵬家境較富裕，在美國就讀期間，除了畢業(yè)前的那一年去歐洲旅行，其余三年，每年都會利用假期回國探視爺爺奶奶及父親，也就是說從20072011年，出入境管理中心均能找到文鵬的記錄。”

    喻博士抽出檔案里文鵬的生母和繼母的照片，發(fā)現(xiàn)兩位女士均相貌姣好、身材苗條。

    江成屹接著介紹第二位嫌疑人。

    “程舟，男，25歲，1992年7月3日出生，本市人，從出生起一直住在水龍?zhí)缎^(qū)，現(xiàn)為國內(nèi)知名化妝師，在圈中有一定影響力，英文名叫da vid，聽說現(xiàn)在是明星鄭小雯的御用化妝師。

    “三歲時，程舟父親因傷人罪判刑入獄，家庭經(jīng)濟來源就此中斷，為了維持生計，程舟的母親李小蘭被迫外出打工。先后擔(dān)任過超市收銀員、推銷員及餐廳服務(wù)員，在洗腳城任擔(dān)任足療師時，李小蘭結(jié)識程舟的繼父，并于當(dāng)年再婚，當(dāng)時程舟7歲，繼父職業(yè)是長途車司機，常年不在家，再婚后，李小蘭未再出外求職，經(jīng)常在小區(qū)內(nèi)麻將館內(nèi)打麻將，婚后第四年，李小蘭再生下一女，名叫張媛，今年14歲。”

    “高考畢業(yè)后，程舟考上美術(shù)學(xué)院，不知是不是因為繼父不肯負(fù)擔(dān)學(xué)費，檔案上顯示程舟申請了助學(xué)貸款，大二時，也就是2012年，程舟的父親出獄，此后其父在建筑工地打工，程舟大學(xué)畢業(yè)后，因未能順利就業(yè)，開始轉(zhuǎn)行學(xué)化妝，因為有美術(shù)功底做基礎(chǔ)，程舟很快出師并接活，當(dāng)年便在某工作室找到了工作。”

    喻正翻出程舟母親李小蘭的照片。

    “模樣也挺周正。”老秦湊過來。

    喻正努了努嘴：“最漂亮的還屬文鵬那位移民國外的生母，前文校長夫人?！?/br>
    交代完兩名重大嫌疑人的背景資料，上級的批示下來了。

    江成屹整理好配槍，一邊穿外套，一邊布置行動計劃。

    “文鵬現(xiàn)住景灣小區(qū)，b棟一單元3302，程舟（da vid）住富隆湖苑，7號棟501，老秦，你和老劉他們負(fù)責(zé)文鵬那一塊，我?guī)巳コ讨奂?。老金，你留在隊里，除了后?yīng)，還負(fù)責(zé)聯(lián)系相關(guān)單位，讓他們做好相關(guān)準(zhǔn)備，從此刻起，禁止這兩名嫌疑人離開s市。另外，兩名嫌犯都是自由職業(yè)者，無固定工作場所，半個小時內(nèi)，你負(fù)責(zé)將兩名嫌疑犯目前的位置定好發(fā)給我。大家記住了，犯人非常狡猾，一會無論遇到什么情況，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不能再出任何簍子！”

    破案在即，眾人前所未有的昂奮，齊聲應(yīng)了。

    富隆湖苑不在市中心，路況又堵，一路風(fēng)馳電掣，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

    封鎖好小區(qū)出入口，一行人摸到7號棟501門口，廖岐將蓋了大紅章的搜查證舉在手中，在江成屹的示意下敲門。

    無人應(yīng)答。

    打開門，一行人魚貫而入，戴上手套腳套，四處搜查。

    屋子不大，兩室兩廳，但裝潢不錯，也很整潔。

    搜查了半刻鐘，老秦的電話打過來了：“江隊，我們這邊在文鵬家的浴缸下水口發(fā)現(xiàn)了一小塊塑料片，又白又亮，照我看，有點像浮尸用的那種防水材料。”

    江成屹一頓：“好，你直接申請逮捕令?！?/br>
    掛斷電話，江成屹又接到隊里老劉的來電，被告知：文鵬和程舟目前在同一個劇組，程舟負(fù)責(zé)給鄭小雯化妝，文鵬則是該戲?qū)а?，都在xx店影視基地拍戲。

    陸嫣坐在小周的警車上，偶爾跟小周聊幾句。

    像是因為沒能參與一線行動，小周情緒有些低落，直到陸嫣跟他聊了好一會，他才慢慢打起精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