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桓一時間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猶豫著伸出手，不知道是該勸還是不勸。他知道陸水嫣這些年背負(fù)的太多，精神早就瀕臨崩潰。大哭一場發(fā)泄一下，對她來說，或許更好？

    初春微涼的夜里，楚桓陪著陸水嫣站了許久。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陸水嫣終于控制好情緒，擦干眼淚，清了清嗓子，對著楚桓一臉鄭重的說道：“楚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陸水嫣在此有一事相求，還望成全。”

    陸水嫣忽如其來的請求讓楚桓頗感意外，但他直覺今晚的陸水嫣不太對勁，所以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并沒有接受的意思。

    楚桓的態(tài)度陸水嫣看在眼里，她一抿唇，竟是二話不說立刻跪了下來。

    “楚姑娘，我知道我這么做有些強人所難，但還是請你一定要收留天齊！”

    ……收留陸天齊??？

    楚桓去扶她的手頓了頓，維持著和陸水嫣平齊的姿勢愣住，一時間竟然忘記要先把人扶起來說話。

    陸水嫣這話竟是……

    楚桓的眸子一顫，心中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陸水嫣知曉楚桓不能說話，所以她一直在仔細(xì)地觀察楚桓的神色，此刻見她似乎有所動容，不禁又添了一把火，哀聲懇求道。

    “初見你們，我便知道你們的來歷非同一般，像極了傳聞中的修仙之人。天齊命苦，因為我的關(guān)系，從小便受盡欺凌，這些年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么全心全意地依賴一個人?！?/br>
    “我……我給不了天齊好的環(huán)境，但你可以！求你，求你，無論是你收他為徒也好，還是將他托付給他人也罷，我只希望你能帶走天齊，不要讓他再留在無垠城這個鬼地方了！”

    陸水嫣眼眶微紅，說到一半聲音已是再次哽咽。若是尋常時候，楚桓早就挨不住早早答應(yīng)，可這一次，他卻堅決地?fù)u頭。

    “為什么？為什么！”陸水嫣也是一臉難以理解，她搖著頭，緊緊攥住楚桓的一只衣袖喊道。

    楚桓沒有抽回自己的衣服，而是拉過陸水嫣的另一只手，在她的手心上一筆一劃地寫——“他、需、要、你”。

    緩緩地抽回自己的手，陸水嫣先是怔了好久，繼而開始無聲地抽噎，像被抽掉了魂似的跪倒在一旁掩面而泣。

    楚桓跪坐在陸水嫣的對面，沉默地看著她從崩潰到平靜再到崩潰，如此反復(fù)，竟是一夜。

    還不到日出時候，天剛有點蒙蒙亮。

    常驀塵推開房門的第一眼，見到的就是楚桓坐在欄桿上看著天空發(fā)呆的模樣。

    “她走了？”

    “嗯?！背负韲道锖鷣y咕噥了一下，沒發(fā)出聲音，所以只好悶悶點頭。

    “我有些后悔晚上沒和城師兄一起出去喝酒了?！甭犼懰炭蘖艘煌恚埵浅ｒ噳m的臉色也有些難以言述的復(fù)雜。

    楚桓沒接腔，過了一會兒才站起身，轉(zhuǎn)身面向常驀塵道：“陸水嫣昨天不太對勁，她說的話，像是、像……”

    “像遺言?！?/br>
    楚桓說不下去的話，常驀塵替他補充完了。楚桓失神了片刻，才愣愣點頭。

    “……是這種感覺沒錯?！?/br>
    “你在擔(dān)心她？”

    “我難道不該擔(dān)心她嗎？”楚桓費解地看了常驀塵一眼，“楊君瑜死了，陸家敗了，名聲……還有那么多不好的流言蜚語，她一個姑娘，堅持這么多年，難道還不夠可憐？”

    “你倒是同情心泛濫，”常驀塵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看起來不像是個壞人，到像是個爛好人，怪不得陸水嫣會來求你?！?/br>
    他似乎話中有話，楚桓本來想反駁回去，卻突然想起之前對常驀塵和楚嬛關(guān)系的猜測。

    在常驀塵看不見的方向，楚桓攥緊了拳，沒再說話。

    第27章 二十七臉懵逼

    楚桓的沉默讓常驀塵有些出乎意料，這要是往常，楚桓一定又要不依不饒地說上幾句才肯罷休。他不動聲色地打量了楚桓一眼，發(fā)現(xiàn)楚桓的脊背僵直，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常驀塵收回目光，沒有作聲。

    兩人冷場了許久，最后還是楚桓敗下陣來。他有些尷尬地扯了扯嘴角，生硬地轉(zhuǎn)換話題。

    “那個……我們明天離開之后，楊君瑜的事情……怎么辦？”

    “無垠城的情況我昨天就已經(jīng)告知了篆符宗，陣法這種事情，還是專業(yè)的來比較好。”

    “……哦?！?/br>
    楚桓沒想到常驀塵考慮的這么周到，好不容易想的話題被他一句話就輕飄飄的打發(fā)了，于是他只好垂頭假裝看手指來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常驀塵比他干脆得多，竟是轉(zhuǎn)身直接回房繼續(xù)練功去了。

    聽到房門關(guān)上的聲音之后，楚桓方才神色復(fù)雜地抬頭。

    他知道常驀塵那么敏銳的人，一定是發(fā)現(xiàn)他的不對勁了。可他又有什么辦法？

    常驀塵是他筆下的親兒子，他又怎么可能不想親近。

    可是，每當(dāng)一想到常驀塵可能對楚嬛有什么心思，這次帶他去隱仙谷也是因為他奪了楚嬛的舍，他就很難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xù)和他交往下去。

    他不能去隱仙谷，絕對不能！

    楚桓心意已決，想好晚上要趁夜色逃跑之后，便決定走之前再去見一見陸天齊。

    其實楚桓心里還是有些忐忑，陸水嫣昨晚來找他說的那些話總讓他的心里有些不安，雖然他當(dāng)時拒絕了陸水嫣，可那也只是擔(dān)心她做傻事而暫時穩(wěn)住她的手段。

    他也在猶豫，如果他要從無垠城逃跑的話，帶上陸天齊一起，絕對不算是個明智的選擇。

    可他同時也明白，陸水嫣現(xiàn)在已是自身難保，陸天齊……早晚會變成孤兒，這讓他又怎么放心的下。

    那個臭小子雖然總是很煩人的“jiejie、jiejie”的叫他，可他也是真心疼他的。

    抱著這種萬分糾結(jié)的心態(tài)，楚桓在陸府找了一圈竟然也沒找到陸天齊。在第二次經(jīng)過正堂，發(fā)現(xiàn)了陸天齊扔在地上的玩具之后，楚桓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果然還是出事了！

    就在楚桓準(zhǔn)備通知常驀塵陸天齊不見了的消息時，只聽一聲尖銳的信號聲劃破天際。楚桓皺眉，走到門口順著聲音方向?qū)とィ鸵姷揭患t色的光芒在空中炸開。

    這是什么？

    楚桓心里剛閃過這個疑問，就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迅速閃至跟前。

    “是城師兄發(fā)的信號，綠色代表集合，紅色代表求救。”常驀塵在他身邊停下，面上是少有的凝重，“城師兄雖然已結(jié)元嬰，但因為傷勢過重，許師叔已給他封了內(nèi)息。”

    “那萬一他遇到了楊君瑜……”

    楚桓咋舌，有些不敢再往下想。他雖然知道城不夜受傷頗重，但卻沒想過這么嚴(yán)重。主要是城不夜平日里的囂張表現(xiàn)太不像是一個剛受過傷的人，所以總會給他一種這人實力深不可測的錯覺。

    常驀塵不再和他廢話，竟是直接祭出飛劍。

    “上來。”

    “?。俊背敢皇菦]反應(yīng)過來，傻傻地看著他伸出的手遲遲沒有動作。

    常驀塵懶得解釋，徑直伸手把他扯上劍：“抓好，掉下去我可不管?！?/br>
    被提溜上飛劍的楚桓晃了兩下才站穩(wěn)，而常驀塵的提醒也終于讓他反應(yīng)過來。他立刻伸手，毫不猶豫地抓住常驀塵的腰帶，還順手扯了兩下試試結(jié)不結(jié)實。確定還夠緊后，楚桓這才放心地拍了拍常驀塵的腰，示意司機可以開車了。

    被扯了腰帶還被拍腰，常驀塵臉色有些奇怪。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楚桓，卻見楚桓一臉“你怎么還不走，不是很著急嗎”的無辜樣。

    好像剛剛那一系列的動作真的是他的無心之舉？

    常驀塵深深瞥了他一眼，決定先把這件事放到一邊，等著秋后算賬。

    整天和狐朋狗友廝混慣了的楚桓絲毫沒覺得自己剛剛的行為多有違和感，還尋思著等過兩天也要好好練習(xí)一下御劍，不然整天就只能滴滴打車，說出去多丟人啊。

    常驀塵開車技術(shù)過硬，從陸府到城外，不過用了幾息時間。

    兩人趕到城外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一大群人正圍成了一個很大的圓形，而城不夜正毫發(fā)無傷地站在一旁和公主說著什么。

    常驀塵沒料到他們匆匆忙忙趕到，看到的會是這副景象。他臉色有些冷，無視一眾又驚又畏的打量，竟直走向城不夜：“紅色的信號是怎么回事？”

    “紅色的？”城不夜一愣，繼而無辜地道，“我也看不到是什么顏色的，隨便拿了一根就放了。”

    常驀塵的表情實在稱不上是和善，公主見狀不好，挺身擋在城不夜的身前，不滿道：“你兇什么兇，長得好看了不起啊。城不夜眼睛不好，能通知到你們就不錯了，你還挑什么顏色？”

    常驀塵懶得和公主爭辯，回頭掃了一眼被官兵圍起來的那個圈，問道：“那是什么？”

    “說來詭異，這個地方明明什么也沒有，可我們就是進(jìn)不去?！睆墓俦凶叱鲆粋€中年男子，他先是朝著常驀塵恭敬地行了一禮，才道，“敢問閣下可是劍修？”

    常驀塵剛剛御劍而來，被人猜出身份也不算奇怪，他點了點頭，也回了一禮：“想來您便是太傅大人了?！?/br>
    與常驀塵不同，剛一落地，楚桓就朝著那堵人墻徑直奔去。他剛剛看得清楚，那圈子中央，跪坐在地的不是別人，正是陸水嫣！

    出于對劍修本能的敬畏，楚桓面前自動被讓出一條路，他輕松無阻的來到最前面，再想往里走，竟是發(fā)現(xiàn)面前好似有一堵墻似的再也踏不動半步。

    楚桓沒敢硬闖，只得站在圈外看向陸水嫣。

    陸水嫣的身上還是昨夜的那一身淺粉色的衣服，只是如今那衣服上被染上了片片鮮紅的血跡。

    漫天的桃花飄落，她坐在地上，目光怔仲，手里的匕首以及她的身邊的那具尸體無比扎眼。

    “我的兒！”遠(yuǎn)處一聲哀號傳來，楚桓就算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孟金的哭聲。

    孟金的聲音似乎終于將陸水嫣的神志喚醒，她的眼睛輕輕一轉(zhuǎn)，一眼便看到了最前方的楚桓。

    過了許久，她對他露出一個釋然般的微笑。

    “不，不要沖動！”楚桓心下一緊，大聲喊道，可卻只是徒然地張了張嘴并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陸水嫣靜靜地看著他，似乎懂了他在說什么，她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滿是鮮血的雙手，然后搖了搖頭。

    楚桓知道自己勸不動她，干脆閉了嘴，拔出劍來就要強行破陣?？蛇€沒等他動手，卻被人從身后一把捏住了手腕。

    楚桓回頭，入目的是常驀塵冷靜的側(cè)臉：“不要沖動，楊君瑜已是金丹期，你強行破陣只會被反噬?！?/br>
    楚桓一急：“可是陸水嫣要自殺！”

    常驀塵轉(zhuǎn)頭看他：“你忘了嗎，這里還有另一個人。”

    第28章 二十八臉懵逼

    常驀塵的鎮(zhèn)定無形之中安撫了楚桓，他將劍緩緩收回，看著陸水嫣，眼底盡是復(fù)雜之意。

    “也許……如果我們不來的話，她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br>
    常驀塵站在楚桓身后半步遠(yuǎn)的地方，看著他胡亂攏在耳后的頭發(fā)不知聯(lián)想到了什么。過了一會兒才淡淡說：“陸水嫣殺人，楊君瑜為了替她掩蓋罪證而破壞尸體。他的手法太過血腥，就算我們不來，早晚也會有其他門派聽到風(fēng)聲過來除掉他的?！?/br>
    楚桓知道常驀塵說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