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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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清啊,不過據(jù)我推測,是那小鬼的尸體,你看咱們到這了之后,它就再沒搞出什么動靜,說明就是這里了?!眳莻ソf,“而且尸體應該不只一具,殉葬都是要童男童女的,按說蒙古沒有這種習俗,但結(jié)合目前我看到的整個空間的結(jié)構(gòu),再考慮到元順帝這人比較那啥……難琢磨,他要是按自己的喜好整對童男童女陪葬,也不奇怪?!?/br> “也就是說,如果我們要讓小鬼入土為安,就要穿過這支軍隊,到達圓臺,背起尸體,穿回來,然后再繼續(xù)尋找出路?”危素描述了一遍流程,越說越覺得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萬一弄醒了行尸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選擇放棄?!彼笸肆艘徊剑J真地詢問道,“我覺得,比起被這些行尸砍成rou醬,餓死在這里好像還更體面一點,你們認為呢?” 老鬼不滿地叫了一聲,“不是吧,你這就打退堂鼓了?喚醒禁衛(wèi)軍的后果是很不堪設(shè)想,所以就不要喚醒唄?!?/br> 危素搖了搖頭,又來了,老鬼這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言辭和語氣。 “蘇醒是有條件的,我們小心些,一不要使鮮血觸及行尸的皮膚,二不要對著行尸呼氣,這樣它們就不會醒來?!比~雉笑了笑,“要是不帶上童尸,小鬼會刁難我們的,到時候就更難離開這地方,我打算過去了,誰要一起?” “我?!蔽K睾椭x憑異口同聲地答道,然后不由得對視了一眼。 “兩個人去就夠了?!比~雉輕輕一挑眉。 “還是我去吧,”謝憑堅持道,“我比較會憋氣?!?/br> 作者有話要說: 垂死病中驚坐起 ☆、長驅(qū)火(14) 葉雉和謝憑兩人卸下身上多余的東西之后, 屏住呼吸掩住口鼻,穿過一具具僵立的行尸, 往中間的圓臺上走去, 動作既輕又快,小心謹慎。 危素在后面提心吊膽地看著他們倆, 吳偉江則是被地上一個白茬茬的小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他蹲下去,把那東西從土壤里摳出來, 剛想站起來,又發(fā)現(xiàn)旁邊有個類似的玩意兒, 結(jié)果最后一連摳了四個出來。 “吳哥, 你在干啥?”危素見他蹲地上不知道在搗鼓什么, 好奇地問道。 吳偉江站起身來,將掌心里的東西展示給她看,“大妹子, 你看這是啥玩意兒?別是人骨頭吧?!闭f著,覺得腿有點麻, 忙跺了幾下。 危素把臉湊過去觀察了一下,還沒說話,老鬼便說道:“這是手指骨啊?!?/br> “手指骨, ”危素捏起其中一塊,“就這么一小段。” 老鬼補充道,“而且只有一端有關(guān)節(jié),另一端是個斷口。” 她看了看其余幾枚, 也是一樣的情況,一端有關(guān)節(jié),另一端斷裂得整整齊齊。 “這效果是刀劈出來的吧。”吳偉江的大拇指滑過骨頭的斷口。 “是在門內(nèi)發(fā)現(xiàn)的?”危素問。 他點頭,“這說明之前有別的人來過這里,不管是一個人,還是幾個人,總之就是不慎喚醒了克什克騰,所以就被……”他比了個手刀做出個抹脖子的動作,“再也沒能從這里出去?!?/br> 危素不由得想象了一下這些倒霉家伙的遭遇,尤其是這手指骨的主人,他連滾帶爬地跑到了門邊,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絕望地伸出手去,然后就被尾隨而來的一個行尸一刀砍斷了手指。 她越想越發(fā)寒,說,“但愿我們不會重蹈覆轍?!?/br> 吳偉江把手指骨放回原地,用手電筒晃了一下四周,“不過有一點我想不通,如果死過人,這周圍怎么除了指骨就沒別的骸骨了?” “行尸吃人的,由頭到腳,從五臟到眼珠子,嚼起骨頭來咔嚓咔嚓就跟吃旺旺仙貝一樣,這隊禁衛(wèi)軍好不容易才醒一次,當然要大快朵頤了,怎么可能還留有別的骸骨?吃完之后,復歸原位,跟什么事兒沒發(fā)生過一樣?!崩瞎斫忉尩?,“至于被吃掉的那些人的頭發(fā)衣服,早就化成灰了?!?/br> 危素把老鬼的話對著吳偉江復述了一遍,當然,她去掉了它語氣里對吳偉江的那種若有若無的不屑之意。 “原來是這樣,”吳偉江嘖嘖感嘆,“我說我之前為啥還從來沒撞見過行尸,今天看來,呦嗬,敢情是全在這攢著等著我吶?!?/br> 危素一下子被逗樂了,“可不是么,一百多具啊。” 兩人說話間,謝憑和葉雉已經(jīng)到了中間的圓形石臺上,兩人均是微微舒了一口氣,然后極輕地翕動鼻翼換氣。 石臺上果然擺了兩具尸體,一名童男一名童女,約莫六七歲的模樣,看上去跟還活著似的,渾身赤條條的,只有胸前掛了長命鎖。 童尸擺放得十分怪異,面對面,手腳.交疊,竟像是某種男女交合的姿勢。 只是在這種陰森森的環(huán)境下,用的又是六七歲的稚童,非但不讓人覺得色.情,反而令人反胃。 葉雉認出這是修行歡喜禪的姿勢,再聯(lián)想到元順帝在晚年的時候十分迷戀密宗,也就不難理解陪葬的童男童女為什么會是這副模樣了。 歡喜禪在密宗是一種修煉方式和調(diào)心工具,對著它觀形鑒視,漸漸習以為常,欲念之心自然消除,也就是先以欲勾之,后令入佛智。然而,更常見的情況是,所謂的修行者永遠沉湎在色.欲之中,離佛法真理越來越遠。 謝憑見這兩名小童身上遍布著青紫色的斑點,疑心有毒,不敢冒險伸手去觸碰,用口型問葉雉:“這什么?” “水銀癍,別接觸他們的皮膚?!比~雉也用口型回答了他,說完,便解下外套包在手上,將其中那具男童的尸體一囫圇裹了起來,背在背上,兩只袖子在胸前打了個結(jié)。 謝憑見狀,便依樣畫葫蘆,將女童尸體綁在了自己背上,兩人輕輕躍下圓臺,原路折返,只是這一次動作愈發(fā)小心。 尸體很輕,幾乎感覺不到什么重量。 要制作出這種經(jīng)年不腐的尸體,這對童男童女在活著的時候必須口服水銀,死后還要將大腦和內(nèi)臟全部掏空,從口部灌進水銀,徹底把他們做成標本。 為了保持尸身外表的完整無缺,內(nèi)臟都是用鉤子從肛.門里伸進去一點點掏出來,大腦則是要用一只細長的小鑿子從鼻腔伸進去,把篩骨搗碎,再將腦髓攪爛,讓其流出,最后把一些藥草和香料塞進去填充空空如也的頭骨,這跟古埃及人制作木乃伊的某個步驟基本一致。 總體而言,這是個細致又殘忍的活兒,非常需要耐心、精力和時間。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這么倒霉,合了八字,便被捉來給元順帝殉葬,魂魄還要受困于此地不得超生,徘徊了六百余年。 危素看著葉雉走過來,便一邊迎上去,一邊從上衣的內(nèi)袋里掏出兩根桃木釘,啪的一下子將其中一根刺入了童尸的天靈蓋。 這是老鬼先前交代她的,那倆小鬼想讓他們幫忙幫自己的尸身帶出去埋葬,是有求于他們,但被困太久,怨氣大了,本身又還是孩童心性,一路上難保不作祟,把桃木釘刺入天靈蓋,就是為了壓制這倆小鬼,等出去之后再拔.出來也不遲。 “誰教你這么做的?”葉雉見她動作熟練,頗有些意外。 “大虺。”危素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反正對方又不是不知道她眼睛里有什么,“我只不過是現(xiàn)學現(xiàn)賣罷了?!?/br> 葉雉點了點頭,“這樣也好,保險?!?/br> 危素便等著謝憑過來,也好給他背上的女童尸頭上扎一根,但他走得比較慢,而且總是不時回頭張望一下,好像后面還有什么東西讓他很感興趣似的。 她沒好氣地催了一句:“你快點?!?/br> 謝憑何嘗不知道自己動作拖拉了會有風險,只是這地方看起來處處跟阿木爾家那沖了煞的小兒子的囈語符合,他說的“好多人”,不就是指這百來具的行尸嗎?長驅(qū)火一定就在這里,可是為什么半點不見蹤影? 他還沒回話,只聽“轟”的一聲,最靠近圓臺的一具克什克騰行尸轟然倒塌,就像一座被實施了爆破的建筑物一樣,從頭到腳四分五裂,然后在坍塌過程中逐漸化作一堆灰燼,包括頭盔和甲胄。 從這堆灰燼中,一個指甲蓋大小的藍點慢悠悠地浮了起來,飄在半空中。 它逐漸變大,變成了網(wǎng)球大小,周遭滾動起藍幽幽的火焰,那火中央的線條奇特,仔細看起來,竟然像是個扭曲的抽象的人臉,表情痛苦至極,不一會兒,人臉就消失了,火還是那一團藍火。 隨著這團火變大,周遭的氣溫似乎也在隨之變化,降了好幾度,一股擋也擋不住的寒意撲面而來。 謝憑仰頭看著,忍不住低叫一聲:“長驅(qū)火!” 他完全忘了,他處在一列克什克騰禁衛(wèi)軍隊伍的最末,旁邊就有一具行尸,他這三個字的吐息噴到它身上,只過了一秒,行尸便被喚醒了。 行尸睜開雙眼,黑色的瞳孔中有一點赤紅,它喉間迸發(fā)出一聲粗吼,感應到活人的存在,條件反射般地抽出腰間彎刀,就向一旁的謝憑橫刀砍了過去。 危素耳邊傳來老鬼怒其不爭的聲音:“這個二愣子!” 幸好謝憑反應也快,矮身一蹲,刀就從他頭頂揮了過去,他將背后的女童尸一把拉到胸前,護在懷里,就地一個打滾,滾到門邊。 “我們快跑!”他低喊。 吳偉江二話不說邁腳就要跑,姿勢都擺好了,被葉雉一把拎住了衣領(lǐng)子。 “不能跑!”老鬼和葉雉的聲音同時響起,一起在內(nèi),一個在外,兩條聲線交織在一起,竟然讓危素有幾分恍惚。 “跑能跑到哪里去?”葉雉語速飛快,“現(xiàn)在只醒了一具行尸,把它解決,它就無法繼續(xù)喚醒同伴?!?/br> 就在這當口,那具唯一醒來的行尸好像已經(jīng)明白了自己孤立無援的處境,它當即挪動起了還有些許遲緩的步伐,想要用手中的彎刀去觸碰不遠處的另一具行尸。 見它已經(jīng)抬起了手臂,危素捏了捏右手,想也不想,飛撲上去,左手摁住它的肩膀,右手捉住它的手臂,猛力一扯—— 只聽喀嚓一聲脆響,行尸整條手臂被簡簡單單地撕了下來,僵直地墜落在地,手里還緊緊握著彎刀。 “斷它的頭!”葉雉沒想到她出手這樣快,此刻唯有在旁邊提醒道。 老鬼聲音莫名激動:“把脖子整個砍斷,丫就死透了!” 行尸不會產(chǎn)生痛感,面對自己手臂突然沒了的情況,它明顯有些反應不過來,愣了半秒,另一只手提起長戟就朝危素刺了過去。 危素占了對方動作遲緩的便宜,輕巧地閃身避過,轉(zhuǎn)到它身后,兩手用力一拍,把它推到離其他行尸更遠一些的外圍。 失去一只手臂后的行尸無法掌握身體平衡,踉蹌著前撲在地。 危素見狀,干脆整個人跨騎在它背上,死死地摁住它的頭,側(cè)身往旁邊地上一摸索,從它的那只斷手中拉出那把彎刀,緊接著就往它的脖子上砍去。 奈何這把刀實在不夠鋒利,連砍了幾下,行尸的頭部和身子還沒完全分離,脖子還有一大半連在一起,因此它還能動彈掙扎,好幾次差點沒把危素顛下去。 葉雉在旁邊看得心急,想將自己的七玄古刀丟給危素,刀還沒抽出來呢,就見危素一只手抓住行尸的一個耳朵,硬生生地將腦袋整個扯了下來,丟在了一邊。 行尸登時不動了,像一個機器人突然被拔了電源。凝固的硬血從它脖子的斷口處流了出來,黑色的,如同石油一般。 “我cao?!眳莻ソf。 他感覺自己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連連搖頭,像是不愿相信自己所見到的一切,“太可怕了,太……狂野了?!?/br> 打斗過后危素有些累,一時半會兒沒能站起來,還坐在行尸身上。 她扭頭看向?qū)γ嫒耍瑲獯跤醯啬ㄈヮ~角的汗滴,撩了把劉海,挑了挑下巴,“怎么,被姐的英勇神武嚇到了?” 見葉雉臉色不太妙,她本想再調(diào)侃一句“是不是被姐搶了風頭你不高興”,話還沒出口,對面已經(jīng)小心翼翼地舉起了手,打著手勢叫她別輕舉妄動。 “小素,不要動?!敝x憑說道,聲音有些抖。 “長驅(qū)火……就在你背后?!?/br> 危素:“……” 媽的,她就說后背咋感覺這么涼快呢。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敏感瓷略多啊[手動滑稽] ☆、長驅(qū)火(15) 長驅(qū)火是遠古神只燧人氏在木頭上鉆出來的第一簇火。 這是在桂林的時候, 危素聽葉雉說過的。 她還從謝憑那里知道,長驅(qū)火是冷火, 寒涼如冰, 跟普通人常見的熱火不一樣,但是它能點燃一切。 她也記得他曾經(jīng)告訴過她, 長驅(qū)火包含神力, 故而擁有神性,一般來說, 不會輕易傷害人類。 既然如此,她有點搞不明白, 為什么現(xiàn)在謝憑看起來那么緊張。 會不會是……他知道某些自己不曉得的事情? 危素想起自己右臂上那莫名其妙的青鱗, 還有老鬼的含糊其辭, 腦子里不由得產(chǎn)生了一個荒唐的想法。 她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