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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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逸珣張了張口,沒有說話。 葉雉笑得挺溫和,說出的話卻咄咄逼人:“但你已經(jīng)死了,知道么?” 他扼住對方的手腕,一把卷起他衲衣的袖子,一塊青紫色的尸斑赫然在目,“你看,慧空師父,多虧這兒天氣冷,不然你都爛了?!?/br> 郭逸珣狠狠掙開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面部有一瞬間的扭曲,表情變得十分猙獰,但很快又轉(zhuǎn)為平靜。 他將袖子扯好,還細(xì)心地?fù)崞搅松厦娴鸟薨櫍路鹗裁词露紱]發(fā)生一樣,對葉雉拱了拱手,道:“夜里風(fēng)寒,施主小心身體,小僧先行告辭?!?/br> 葉雉沒什么動作,只是看著他離去的身影,一言不發(fā)。 作者有話要說: 球個評論球個收藏,打滾~(試圖賣萌) ☆、桃魅(06) 危素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破曉了。 她平躺在床上,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面色略帶潮紅。 半晌,她捂住自己的眼睛,吐出兩個字:“媽的?!?/br> 這兩個字容納了非常多的情緒,例如羞惱,例如尷尬,例如憤怒,因此顯得相當(dāng)沉重有力。 葉雉盤腿坐在床頭,半閉著眼睛:“起床氣還挺重啊你。” 危素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騰地坐起身來:“你昨天夜里沒叫我起來?” 葉雉睜開眼睛:“看你睡得挺香的就算了?!?/br> 挺香的?她忍不住低下了頭,過了會兒,艱難地啟齒問道:“我有沒有……發(fā)出,發(fā)出什么……咳,奇怪的聲音?” 最后幾個字音量飛速降低,聲音跟小蚊子叫似的。 他不解道:“什么聲音?” “沒事!”危素趕緊擺手,一副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樣子,“沒事了?!?/br> 事實上,她昨晚做了一個夢。 春夢。 顛鸞倒鳳的春夢。 夢的女主角是她自己,而男主角,是……青蓮。 ——這叫她怎么好意思開口告訴葉雉?! 她知道做這種夢是正常的生理現(xiàn)象,但昨晚那一個……太真實了,真實得讓她感到害怕。她能感受到青蓮指尖的溫度劃過自己的皮膚,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混合著檀香和桃花香的氣息,甚至聽到他在她耳邊隱忍的低喘。 還有她自己……她怎么能叫成那樣…… 看著危素臉上變幻莫測的表情,再結(jié)合自己對青蓮身份的推測,葉雉總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他笑得促狹:“別回味了,快起床。” 危素先是愣了愣,然后大窘,一腳往他身上踹過去:“回味你的頭!”她暗想,這家伙,難道這樣都能叫他給猜出來?真是精得過分。 她憤怒地從床上跳下去,差點沒崴了腳。 危素推開房門,剛站到走廊上,迎面就碰上了青蓮和郭逸珣,前者手里拿著托盤,里面大概是早飯,后者拿著個木質(zhì)的小盆子,邊上還搭了兩條毛巾。 清晨的風(fēng)比較寒涼,危素知道自己體內(nèi)火旺,天生屬于不畏寒的體質(zhì),不成想也凍得連打了幾個哆嗦。至于青蓮和郭逸珣,他們倆一個非人,一個疑似死尸,穿著單薄的青色衲衣,衣袂飄飄,仙得很,仙得很。 見危素從葉雉房里出來,青蓮似乎有些吃驚,隨即斂了表情,示意道:“二位施主,請潔面、用早飯?!?/br> 危素別開臉,覺得對青蓮無法直視。 葉雉慢悠悠地站定在她身側(cè):“謝了?!彼舆^青蓮手里的托盤,危素見狀,也去拿郭逸珣手里的小盆子,低低道:“謝謝?!?/br> “二位稍作收拾,今日上午小僧便可帶你們離開。”青蓮道。 危素自然是求之不得,但現(xiàn)在有件事還不算完。 她看向郭逸珣,盡量放柔了聲音,溫和地勸他:“郭逸珣,你跟我回去吧,向你家人做個最后的交代,他們會理解你的?!?/br> 她對老鬼說過,如果郭逸珣還活著,她就把他帶回去,如果他死了,她就把他的尸骨帶回去。 郭mama這筆委托費,她是非賺不可了——事情都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她也已經(jīng)付出了那么多精力,煮熟的鴨子怎么能就這樣讓它飛了。 郭逸珣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她一眼,像是鐵了心要把她當(dāng)作不存在一般。 危素簡直要拿他沒轍了。 葉雉施施然開口:“我還不打算走?!?/br> 一瞬間空氣變得很安靜,危素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他繼續(xù)說:“我看這邊風(fēng)光不錯,想多借宿幾晚,二位師父不介意吧?!?/br> “這,小僧自然是不介意?!鼻嗌忣h首回答道,把目光投向危素,“那么,危施主的決定是?” 危素也顧不上自己那點尷尬了,木然地扯了扯嘴角:“青蓮師父,能不能請您勸勸郭……慧空,讓他先將凡塵俗事什么的做個了結(jié)。” “慧空脾氣犟,小僧向來說不動他?!鼻嗌弴@氣,眼波微動,“這件事,還請施主順其自然,隨緣罷?!?/br> 危素語塞,想想待會兒要是青蓮送她出去,兩人獨處,誰曉得路上會發(fā)生什么。單飛死得早,那可是恐怖懸疑片里一貫顛撲不破的真理。 再說了,葉雉這個人,看上去像是頂了個主角光環(huán)的,她得跟著他行動。 至于郭逸珣的事情,多留幾天說不定反而有轉(zhuǎn)機。 心念電轉(zhuǎn)之后,她咬咬牙,道:“那我也多留一陣子好了?!?/br> 危素的選擇,在葉雉看來,完全是意料中事。要是她決定獨自跟青蓮離開,那他才要懷疑這姑娘是不是腦子有坑。 青蓮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點了點頭,帶著郭逸珣走了。 危素和葉雉踏進了房間。 她晃了晃木盆里的水,問他:“這能用嗎?” 他伸出手在盆里攪了攪:“可以,只是融化的雪水?!?/br> 再看托盤,跟昨晚兩人剛到時青蓮用來招待他們的東西一模一樣,兩杯桃花茶,一碟白團子,數(shù)了數(shù),剛好一人能分到仨。 葉雉提醒她:“老樣子,不能喝茶?!?/br> 危素放下木盆,拿起一個團子嘗了嘗,果然還是毫無味道。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樣吃下去,就算他不動手,我們都沒了半條命?!?/br> 他笑:“那咱就先動手啊?!?/br> 先發(fā)制人是硬道理,危素原本也不打算坐以待斃,只是苦于老鬼失聲,她無法和它溝通,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走出困境。 這么多年在路上走,撞上什么事兒都是老鬼教她如何避險自保,桃源廟這種事兒是她第一次遇上,想借鑒下從前的經(jīng)驗都找不著。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這一次太過冒失,還把老鬼給連累了,也不知道它現(xiàn)在狀況如何。 葉雉見她在沉思,也不打擾她。 半晌,危素猛地抬起頭來:“你說郭逸珣已經(jīng)死了,依據(jù)是什么?” “他渾身都是喪氣,你看不出來么。”他一邊用毛巾擦臉一邊回答,“你要不信可以去扒扒他的衣服,看下那些尸斑,要不是這兒的氣候,他早爛了?!?/br> 危素敲了下自己的頭,沒了老鬼她還真是什么都看不出來。 葉雉瞧她那苦惱的樣子,忍不住問:“你出來行路都依仗些什么啊,”他指了指危素的右手腕,“別跟我說就那串古銅鈴?” 危素自然不可能把老底交待給他,便梗著脖子道:“沒錯,我……膽子就這么肥?!彼钢差^,“你別告訴我你也就仗著那把刀啊。” 葉雉從容一笑:“不,我還帶了腦子?!?/br> 危素:“……”這男的真討厭。 她轉(zhuǎn)開了話題,“一會兒打算干什么?” “四處轉(zhuǎn)轉(zhuǎn)唄,”他隨意掰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節(jié)咔噠咔噠的響了幾聲,“看看風(fēng)景,賞賞花?!?/br> 她知道他這話的意思是指要四處探查一下,忍不住暗罵他隨便說句話都要這么裝逼,然后問:“那你有沒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的地方?” 葉雉反問:“這兒有不可疑的地方么?!?/br> 危素覺得他說得好有道理,她無法反駁。 葉雉繼續(xù)道:“但要說特別可疑的,倒真有個地方?!彼酒鹕?,“跟我來?!?/br> 他在前邊引著路,危素緊緊跟在他身后,踏入了庭院后的大空地上。 腳剛踩在實地上,她的腦子里就“嗡”地響了一聲,震得她身形一頓。她只覺得頭有些暈,視線變得模糊起來,眼睛好像對不準(zhǔn)焦。 她閉了閉右眼,視野里的景物還是像蒙了一層毛玻璃似的,再閉起左眼,面前的東西倒算得上清晰。 危素忍不住撫了撫左眼:“老鬼……” 老鬼究竟是怎么了,這地方克它竟然能克得這樣死? 她強忍著不適,向前邁了一步,抬頭去看葉雉帶她來看的東西——只不過是一株桃樹,一口井。 那樹桃花沒有昨天夜里葉雉看到的那樣妖,但危素還是猜到了幾分:“這是……青蓮的命脈?或者說是,本體?” “應(yīng)該是。” 就這么大喇喇地立在院子里,危素笑了笑:“他可真有自信?!?/br> “樹挪死,”葉雉站在樹下,遠(yuǎn)遠(yuǎn)地沖她說話,“他未必是有多厲害,水源在這兒罷了?!彼噶酥概赃叺木?/br> “這種鬼地方居然打得出井。” 他不接她的話茬,淡淡看了她一眼:“站那么遠(yuǎn)做什么?!?/br> 危素怕葉雉覺察出什么端倪,咬了咬牙往他那邊走,離桃樹和井越近,視野就越模糊,耳邊嗡嗡直響,也不是有多難受,就是那聲音響得她胸口悶。 結(jié)果,等她走到他旁邊的時候,再去看周圍的景物,全都是影影綽綽的,比打滿了馬賽克的香艷小電影還糊。 “井……有問題……?”危素聽見自己艱難地問。 “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葉雉看她臉跟被誰刷了一層白漆似的,皺著眉頭問,話音未落,危素身子微晃,兩眼一翻,哐地砸到了他身上。 葉雉悶哼一聲。他沒有預(yù)料到這一出,毫無準(zhǔn)備地給她當(dāng)了墊背,兩個人狠狠地栽在了雪地里。 危素雖然渾身不能動彈,眼前也一片漆黑,意識不知道為什么卻還保留著,她也沒想到自己突然就倒了,心里特別無語。 危素趴在葉雉身上,他外套上的拉鏈硌得她臉生疼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