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又說回來, 平心而論，這小娃娃長得確實(shí)和陛下非常像, 眉眼間也有些攝政王的影子, 這很正常，畢竟他們都是皇室中人嘛，流著相同的血，孩子長的像也不足為奇咯。

    反正瞧陛下的意思, 這小娃娃日后就是太子了，他老人家似乎也沒有選秀充實(shí)后宮的意思。事情已成定局, 大家很快就忘記了臥病不起的太后娘娘, 重心都放在皇帝身上了。在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眾臣群諫求陛下選妃后, 一直不插手朝政的攝政王開口了。

    他嘴皮子一動(dòng)，問了一句：“你們是皇帝還是陛下是皇帝？”

    得，就這一句話，叫他們頂著忠君愛國的名義再不敢多說了, 攝政王強(qiáng)勢，陛下更強(qiáng)勢，誰來憐惜他們這群柔弱的大臣呢？橫豎小太子已經(jīng)出生了，他們就全力關(guān)懷這小家伙好了。

    偶爾他們也會(huì)懷念一下很久很久以前，大殿上看著他們爭來爭去，偶爾說句話還要被同僚們噴回去的陛下，現(xiàn)在的陛下……呵呵，你噴他一句試試？

    此時(shí)此刻，比攝政王更強(qiáng)勢的陛下，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攝政王一邊大腿上，而攝政王殿下的另一邊大腿，趴著一個(gè)軟嘟嘟肥嫩嫩的小奶娃。

    攝政王辛辛苦苦剝了葡萄送入陛下口中，陛下只要張嘴來吃，然后就有一只大手伸過來讓她把葡萄籽吐到掌心，可以說過的是非常糜爛了。小奶娃吐著泡泡，大殿里人人低頭不敢多言——不好意思，宮人們都恨不得自己是個(gè)瞎子，是個(gè)聾子，要是個(gè)傻子就更好了！

    特么的陛下跟攝政王搞一起去了還不知怎地多了個(gè)奶娃，他們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第一次看到這一幕的他們恨不得自己死了去好嗎？從那之后的每一天，宮女也好太監(jiān)也好，人人都活在被攝政王或者陛下滅口的恐懼里，而事到如今……他們也，習(xí)慣了。

    但還是嚇得低頭不看，至于陛下跟攝政王在說什么，那他們當(dāng)然也是不敢聽??！

    不想死?。?/br>
    這個(gè)腦袋在脖子上比風(fēng)吹的還危險(xiǎn)！

    啊！陛下他開口說話了！

    “……待會(huì)兒朕要去看望一下太后?！北菹峦蝗恍α似饋?，好像很孝順的樣子，“畢竟她還沒死，朕心難安啊?！?/br>
    陛下……

    “陛下有心了，太后應(yīng)該為此感恩才對?！?/br>
    攝政王殿下……求您……別再慣著陛下了能不能行？？

    “她可不會(huì)感恩，她巴不得拿你我的把柄要挾朕呢，想到之前她覺得自己勝券在握結(jié)果卻連人帶底兒都被掀了的樣子，朕就覺得好笑。待會(huì)兒得再去笑一笑。”

    ……

    “無妨，這又算得什么把柄，便是本王并非父王親生，流的不是皇室的血，本王為你打下的江山是真的，為你做的一切也是真的?！?/br>
    “小叔叔真會(huì)講話，朕都想親親你了?！?/br>
    陛下！奴才們不想聽這些宮廷秘辛！求求您不要再說了！快禁言吧您吶！

    攝政王殿下！求您不要在奴才們面前這樣了！你們想親可以把奴才們遣退嗎？？？？

    清歡斜眼瞟了在場宮人一眼，見他們雙腿哆嗦渾身打顫，懶洋洋地?fù)]手：“你們退下吧?！?/br>
    宮人們?nèi)绶甏笊?，連忙行禮退下。

    待到?jīng)]人了，清歡扒拉了下小奶娃的小短腿：“瞧把他們嚇的，朕還能吃了他們不成?！?/br>
    攝政王輕笑起來，如今他已不再心有芥蒂，本就慣著她，現(xiàn)在更是讓她騎在頭上囂張跋扈了。他左手一撈要滾走的奶娃，右手捏了捏清歡的臉：“你一日照三餐的去氣她，都被你氣出病來了?！?/br>
    清歡笑的更快活：“我生孩子的時(shí)候，她可是要將我殺死的，如今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將她喂給我的藥減少了份量喂給她而已。雖說癱在床上，卻好歹保住了性命，日日吃穿不愁，這樣的好事往哪里找啊？”

    攝政王不覺得她心狠手辣，反倒十分贊同她的做法：“便宜她了?！?/br>
    清歡笑嘻嘻地起身，戳了戳奶娃軟嫩的臉蛋：“小叔叔，我這就去啦，你要照顧小壞蛋哦。”

    “你才是小壞蛋?！睌z政王先糾正她，然后點(diǎn)頭，“去吧?！?/br>
    她立刻穿了鞋子歡快地走了，之前坐了一個(gè)多月的月子，如今能雙腳沾地到處走一走，真比做什么都舒服。

    太后宮中的人一見她來了都十分感動(dòng)：“陛下又來看太后了，太后若是能開口說話，定然十分欣慰?！?/br>
    “這是為人子應(yīng)做之事。”清歡笑，在太后床畔坐下，本來美貌非凡的太后突然間像是蒼老了數(shù)十歲，清歡笑瞇瞇地望著她，握住她的手道：“母后，朕來探望您了，今兒個(gè)朕過得也很好，前朝沒有什么煩心事，大臣們都很懂得朕的心思。攝政王很用心的在照顧朕和小太子，對了，小家伙長得可好了，又白又胖，真是可惜，母后您身染重疾，不能親自抱抱他呢，改明兒朕叫人將他抱來讓母后看看，也算是讓母后有個(gè)念想了?！?/br>
    太后口不能言身不能動(dòng)，每日還要這樣被清歡氣，如今已經(jīng)是雙目通紅。

    明明一切都在她的計(jì)劃中！皇帝稱病在床，生產(chǎn)那日她已準(zhǔn)備將其去母留子，誰知道攝政王突然出現(xiàn)，將她的人盡數(shù)誅殺不說，還將她毒啞，喂了□□讓她此后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料，渾身上下除了眼皮子哪里都動(dòng)彈不得，這樣的屈辱！

    皇帝每日都來，看似是來探望，其實(shí)是來刺激她！

    果然，周圍的宮人又夸贊起來了：“陛下真是費(fèi)心了，您瞧，太后她老人家的眼睛都紅了呢，太后娘娘，陛下如此孝敬您，真是令人感動(dòng)??！”

    放屁！哀家這是氣的！

    清歡刺激完太后就算了，起身拍拍袖子：“朕還有政事要忙，明兒個(gè)再來看望母后，母后可要好好的，否則朕會(huì)擔(dān)心的。您還沒看到小太子登基為帝，可不能有什么閃失?！?/br>
    太后瞪大了眼，她一直憋著一口氣，清歡在她視線中離開，到了門口聽到里頭亂成一團(tuán)：“來人??！快來人！太后娘娘吐血了！”

    “太醫(yī)！快召太醫(yī)！快！”

    清歡笑的肩膀不停聳動(dòng)，還沒到自己的寢宮，就看見攝政王站在寢宮外頭的走廊上，正抬頭看著晚霞滿天。他一身青袍，氣質(zhì)超然，清歡遠(yuǎn)遠(yuǎn)地看一眼就極喜歡。

    才不管附近有沒有人，直接撲了上去，從背后捂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誰？”

    攝政王的胸腔里發(fā)出深沉的笑聲來：“小壞蛋?！?/br>
    清歡嘻嘻笑，咬了他耳朵一口，又用手搓了搓，“小叔叔身上冷冷的，可是在外頭等朕許久了？”

    “剛出來?！逼鋵?shí)她一走他心中就無比牽掛，左右小奶娃睡了，他便出來等著。

    如今可是一分一秒也離不得她。

    清歡要他背進(jìn)去，“我走的時(shí)候太后吐血了?！?/br>
    早晚被氣死，關(guān)于小壞蛋氣人的本事，攝政王是一點(diǎn)都不懷疑的。他笑了笑，“這么死了太便宜她，這樣的日子得讓她多活些年頭才成。”想要的得不到，眼睜睜看著卻不能去爭奪，才是對太后的懲罰。

    “小叔叔還怪不怪我以前捅你的那一刀？”

    攝政王突然停下腳步，他們很久不曾談過這件事了。他將清歡從背上放下來，改而握住她柔軟的小手，“那個(gè)你，我已經(jīng)不愛了，我愛的是現(xiàn)在的你?！?/br>
    “嗯？”

    “對我來說，現(xiàn)在的你才是我的所愛，過去的事情不想再提了?！睌z政王微微一笑，他確定自己曾經(jīng)不愛她了，但是后來的心動(dòng)不是作假，因此他確信，他愛上的是現(xiàn)在的她，與過去的她沒有絲毫關(guān)系。

    他說的模棱兩可模模糊糊，但清歡愣是聽懂了，因此她抱住他一只胳膊，突然笑的很狡詐：“那既然這樣，小叔叔是不是應(yīng)該補(bǔ)償我一番？”

    “你想要什么？”她總是撒嬌，他受用得很。

    清歡嘿嘿一笑，并不說話。

    直到三天后，攝政王盯著御書房桌子上留下的那張紙，無奈地扶額嘆息，然后命人準(zhǔn)備馬匹銀兩。

    到底是悶成了什么樣子，怕他不陪著出去玩，竟然先斬后奏，還跑到江南去——那樣來回至少也得一個(gè)月??！

    不過。

    算了。

    她開心就好。

    第830章 第八十七碗湯（一）

    第八十七碗湯（一）

    “哥哥, 這個(gè)給你吃?！?/br>
    清歡軟綿綿地蹭過來，她身上穿著已經(jīng)洗的發(fā)白的小裙子, 小小的身體也十分瘦弱，似乎一陣風(fēng)就能吹走?？墒悄请p烏溜溜的眼睛仍然是又圓又亮，透著天真的朝氣與活力。

    頭上綁著繃帶, 一只眼睛也被包裹住的少年坐在孤兒院偏僻的角落里，周圍其他孩子或笑或鬧，唯獨(dú)他是唯一的黑色。露在外頭的那只眼睛暗的深不見底, 雖然年歲還小, 卻可以看出長得十分精致漂亮，與同樣漂亮的清歡在一起, 兩人顯得如同金童玉女般惹人憐愛。

    和清歡一樣, 少年身上的衣服也破舊不堪，這家孤兒院資金短缺，為了多收養(yǎng)一些孩子，拉不到捐款的院長只能再勒緊褲腰帶, 一眾老小是吃了上頓沒下頓，頓頓餓肚子。

    少年是三天前被院長撿進(jìn)來的, 進(jìn)來的時(shí)候滿臉是血, 昏迷不醒。院長沒有足夠的錢送他去醫(yī)院, 只好利用現(xiàn)有的急救設(shè)備給他草草包扎一下，沒想到少年命硬得很，早上竟然醒了過來。然后他就一個(gè)人在這里坐著，一句話都不說, 也誰都不搭理。

    攤開在面前的是一只白皙的小手，但并不嬌嫩，因?yàn)樵谶@樣的地方生活，即便是才五歲的清歡也需要每天做很多事情，她的小手粗糙得很?？纱藭r(shí)，小手的掌心上躺著一塊被體溫都捂化了的牛奶糖。

    少年沒有理她。

    “哥哥，這個(gè)給你吃?！彼滞八土怂停劬锸窍矏偤吞煺娴纳?。

    見他不理她，她辛辛苦苦彎下腰和他對視，但又小心地拎著裙子不讓它弄臟。院長mama給他們洗衣服很辛苦的。

    與這雙干凈的眼睛對視，少年心中猛地生出暴虐來，這樣的眼睛，非但沒有讓他憐惜，反倒讓他想要?dú)纭獨(dú)邕@世上的一切！他冷冷地看著小女娃，小女娃卻根本不明白他眼中的意思，反倒笑著把小手往他面前再一伸：“哥哥，這個(gè)給你……”

    “誰是你哥哥！”少年猛地起身，狠狠地推了她一把。瘦瘦小小的女娃立刻摔倒了，因?yàn)樗馓螅€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最后撞到墻壁才停下。

    要哭了吧？

    絕對是要哭了。

    弱者都是這樣的，又弱又可笑。

    她自己已經(jīng)這樣了，有什么資格來同情他？

    少年殘酷地想著。

    讓她知道什么人不能招惹，這樣傻白甜的湊上來，難道是覺得他會(huì)接受嗎？

    清歡疼得蜷縮起身體，她慢吞吞地爬起來，小嘴兒扁著，小小的眉頭也皺著。就在少年以為她要哭的時(shí)候，她卻揉了揉眼睛拍裙子，“要弄臟了……弄臟了可不好……”她拍了好久，裙子卻仍然是臟的。

    這時(shí)候其他小孩子都圍了過來，“清歡！你沒事吧？你怎么摔倒了？”

    “疼不疼啊？”

    “我去告訴院長mama！”

    ……

    真是受歡迎的小女孩，可是那張小臉上的笑容，真是看見了就讓人想要?dú)绲簟Ｉ倌觋帨y測地想著，他看向清歡的時(shí)候，她恰好也看過來。

    院長很快就過來了，清歡是院子里最懂事最乖巧的孩子，她一向最疼她，連忙將孩子抱進(jìn)懷里，“有沒有受傷？怎么會(huì)摔倒的？”

    要告狀了吧？

    絕對是要告狀了。

    弱者都是這樣的，無能為力反抗，就只能依附比自己強(qiáng)的人。

    真是廢物。

    “……我不小心崴到腳了。”

    小女娃卻這么說。

    少年抬起頭，小女娃在院長懷中，沒有掉眼淚，仍然是笑的，她的笑容似乎是整個(gè)孤兒院的人活下去的動(dòng)力，那樣溫暖而富有活力。然后她從院長懷中下來道歉：“對不起院長mama，你剛給我洗的裙子，我又弄臟了。”

    很是懊惱，因?yàn)樗F(xiàn)在人小手短，自己洗的話很浪費(fèi)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