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對他微微一笑，道：“現(xiàn)在是不是很恨我？覺得我配不上你的喜愛？”

    很不巧，她猜對了，冷覺的確是這么想的。

    清歡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里的機密文件。她說：“你既然最愛的是權(quán)力，而我為你付出了那么多，事到如今你還想繼續(xù)欺騙我，那么冷覺，我也就不跟你客氣了?！?/br>
    “不客氣？你是怎么個不客氣法？”向來不近人情的冷覺有點想笑，就她，宋醒，一個平民，一個在魅色里做最低等妓|女的女人，她有什么本事能跟他不客氣？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鼻鍤g挑眉一笑，下一秒竟一個跨步踩到書桌上，瞬間從窗戶上躍下。

    她躍下的那幾秒鐘，冷覺的心跳簡直都停止了：“小醒！”他伸手去抓，但終究晚了一步，眼睜睜看著她從窗戶上跳了下去。有那么一瞬間，冷覺感到自己的心都空落落的。他快步跑到窗戶邊向下一看——哪里還有清歡的身影？她沒有摔死這是顯而易見的，可她用了什么方法能瞬間消失？

    確定清歡沒事之后，冷覺就想起了自己的那份機密文件。如果流落出去……那就糟糕了！不管文件到了誰手里，國王也好議會也好，最后吃虧的都是自己！于是他迅速摁了警鈴，命令憲兵們將莊園層層包圍住，然后進行嚴格盤查。

    大半夜的，莊園里所有人都被叫了起來，排排站在一起，一個一個搜身并檢查房間。冷覺不相信憑宋醒能從戒備森嚴的莊園逃出去，所以她一定還藏在這兒！他命人掘地三尺也要把宋醒找出來，至于怎么找……冷覺掏出了隨身攜帶五年的相片，相片上的女孩子笑得陽光爽朗，眼眸干凈。

    他把那張相片交出去的時候，似乎心里有一塊地方也跟著消失不見了。

    就這樣折騰到天亮也沒找到宋醒，但管家卻來報告說莊園里失蹤了一個女傭。冷覺隱隱感到不對勁，就讓管家把女傭的資料拿來看，果然，就是宋醒！

    雖然她做了掩飾，雖然她的容貌在照片上顯得平凡而普通，但冷覺知道，那就是宋醒！

    他憤怒地將資料撕成碎片，卻又鬼使神差的沒有毀掉那張照片，而是又放入了自己的口袋。

    半晌他咬牙，為了防止風(fēng)聲泄露，他必須做最壞的打算，假使事情爆發(fā)他該如何做危機公關(guān)，這個國家的民眾們應(yīng)該不會想要看到他們的上將有篡位的心思。冷覺雖然不在乎自己在民間的形象，但他既然想要那個位子，就希望能夠坐穩(wěn)，而民心是不可或缺的。

    但讓他更驚訝的是，隨著清歡偷走文件失蹤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月了，但不管是國王還是議會，都沒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冷覺感到奇怪，他生性多疑，總是不吝以最黑暗的想法猜測其他人。所以他很快就認為有可能是國王和議會聯(lián)手想要先將他解決然后再內(nèi)斗。畢竟國王和議會旗鼓相當(dāng)，而自己的存在則十分礙眼。

    為了確定自己的這個想法，冷覺將試探的任務(wù)交給了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對于能為冷覺做事感到非常開心，而且她又不是要做什么壞事，只是想知道父王跟自己的丈夫之間有沒有什么矛盾，僅此而已，所以她很歡快的答應(yīng)了。

    國王極為疼愛這個小女兒，所以冷覺沒有懷疑公主的話，公主雖然天真，但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在她心里，丈夫可比父親重要多了，她能為冷覺去死都不帶眨一下眼的。

    所以冷覺排除了清歡是國王那頭的想法。

    也就是說，她是議會那邊的人？

    這倒是真的。那天晚上從三樓逃走后，清歡很快便趕在莊園戒備之前離開了。她在這里待了幾天，每天都很勤快的幫人做活，難道是天生勞碌命？當(dāng)然不是，她只是在研究地形。幾點憲兵交班，一次幾個人，什么時候他們的戒心最低……她都了如指掌?？峙略谶@莊園住了幾十年的冷覺都沒有她來的熟悉。

    離開莊園后，清歡沒有立刻去投奔國王或是議會。前者基本上是不考慮的，他的小女兒跟宋醒是死對頭，宋醒之所以這么慘其中就有他小女兒的手筆，再說了，如果扳倒上將冷覺，國王從中得益，議會自然岌岌可危，皇權(quán)會更加穩(wěn)固，這對普通民眾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議會之所以敢提出廢除皇權(quán)的立案，就是基于廣大民眾的需求和呼吁。

    社會形態(tài)已經(jīng)不允許皇權(quán)再繼續(xù)存在了，生而平等成了人們在衣食住行外追逐的最熱烈的東西。沒有誰生來就比他人高貴，也沒有誰生來就該任人踐踏。

    清歡去了哪里呢？

    她回去了“魅色”。

    時隔兩年，魅色仍然燈紅酒綠，酒池rou林，人們在里頭墮落沉淪。在這里，他們什么都能做，沒有法律來約束。只要不鬧事，這里便是天堂，也是地獄。

    負責(zé)接待的公關(guān)早就不是宋醒記憶中的那些了。清歡提出想見老板魅爺?shù)臅r候還被鄙視了，后來她掏出手機給那女公關(guān)看了點錄像帶，女公關(guān)瞬間臉色慘白，立刻打電話，很快魅爺就出現(xiàn)在清歡面前。

    “我是該表揚你的勇氣呢，還是該憐憫你的無知？”魅爺臉上帶笑，驚艷的視線定格在清歡身上，她跟兩年前看起來完全不一樣了，簡直是換了一個人！不可否認，面前這個宋醒讓魅爺更有征服欲?！昂镁貌灰姡≠v人?！?/br>
    清歡挑眉：“兩年不見，你的嘴巴還是這么欠收拾，傻逼。”

    魅爺臉色一變：“你叫我什么？”

    普通人看到他這表情就已經(jīng)害怕的跪地求饒了，偏偏清歡像是還不夠，繼續(xù)火上澆油：“傻逼?！?/br>
    “你——”魅爺本欲發(fā)火，最后卻轉(zhuǎn)怒為笑?！皟赡甑淖杂缮钭屇阋呀?jīng)忘了在魅色的回憶了么？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不介意讓你想起來?！?/br>
    清歡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像你這樣英俊又有氣質(zhì)的男人，對女人說出這樣的話，讓我覺得很失望。你怎么可以和你的外表截然相反，是一個這么齷齪低級的人？”

    低級？她竟說他低級？魅爺?shù)纱罅搜?，從來只有人夸贊他的好品味，贊美他的眼光，容貌，氣勢，從沒有人敢說他低級！

    “尊重這世界上任何一個和你平等的人，這是常識。”清歡把手中的文件夾甩過去，魅爺手忙腳亂地接觸，打開一看頓時臉色大變，立刻讓房里所有人出去，然后盯著清歡?！斑@東西你是從哪里弄來的？”

    “你以為我這兩年做什么去了，種地養(yǎng)豬掃大街么？”清歡反問?！拔蚁脒@東西到了你的手上，應(yīng)該能發(fā)揮效果?！?/br>
    魅爺瞇眼：“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是公主手下的人，隸屬于國王，怎么，你現(xiàn)在是要向國王表忠心？”

    清歡用你以為我是小孩子嗎的眼光看他：“這話你騙騙魅色里的人就差不多了，別人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你是議會的人，準確點來說，你是議會安插在皇權(quán)這邊的臥底，高層啊，都已經(jīng)成了公主的心腹了?！?/br>
    魅爺這回是真的驚到了，他猛地站起身，手邊的茶杯因此掉在了地上摔的米分碎：“你怎么知道？”

    “我只是覺得，像你這樣，從小就被迫做這一行卻又無比心高氣傲的人，不會任由人驅(qū)使，尤其還是一個愚蠢的公主殿下，要你去跪舔她，我覺得這太為難你了?？赡銋s本分的做了這工作近二十年，除了另有圖謀，還有什么比這更能說服我的可能么？”清歡掂了掂桌上的一顆蘋果，咔嚓咬了一口，甜美多汁，她忍不住滿足地瞇起眼睛，補充道，“我只是給你們提供一點消息，可不代表我就站在你們這邊。冷覺知道我拿走了文件，肯定會有所補救，所以我建議你最好立刻馬上跟你的上峰說一聲立刻動手，也許鏟除皇權(quán)跟冷覺用不了多少時間。”

    魅爺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說：“兩年不見，你聰明了許多?！泵翡J的程度讓他都為之驚訝。

    清歡挑眉，“拜拜?！?/br>
    魅爺站起身，快步離去。

    可是等到他回來，清歡已經(jīng)離開了，惟獨剩下一卷錄影帶靜靜地放在桌子上。魅爺不用看就知道里頭是什么內(nèi)容，他有點茫然，忍辱偷生這么多年，壞事做盡，鮮血染滿了雙手，一切都只是為了取信于皇室，可是現(xiàn)在，他卻感到了失落，還有羨慕。

    羨慕那個女人竟然來去自如，能夠掌握自己的人生，羨慕她能在逆境中一次又一次的倔強堅持，一次又一次的被打倒，還能一次又一次的站起來。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的女人？

    魅爺不明白。

    但是他也很想相信，終有一天，這個國家不再有歧視，不再有等級，人人平等。

    議會得到了文件，自然是如虎添翼，對于他們擊潰冷覺是個很好的契機。但越是如此，越是勝券在握，他們就越是要小心謹慎。萬一走漏風(fēng)聲被冷覺得知，難保他會直接和國王聯(lián)手鏟除議會。

    這艱難的政治戰(zhàn)爭一直打了三年，在進行了全國民主投票之后，面對百分之九十五點七的民眾都選擇廢除皇權(quán)和軍事一人獨大制度的情況，在所有人的努力下，皇權(quán)終于土崩瓦解。從此以后，普通人也可以通過考試進入政府機構(gòu)，貧窮的人也不會再低人一頭，貧民區(qū)的人更不會隨隨便便死了都沒人在意。

    這是歷史性的一個轉(zhuǎn)折，標志著聯(lián)邦帝國的消失和聯(lián)邦民主共和國出現(xiàn)。也許在制度上還有欠缺，但人們都相信他們會越來越好。

    皇權(quán)廢除后，議會提出了皇室的十條罪狀，并將犯下草菅人命的貴族一一判刑。百分之八十的貴族鋃鐺入獄，隨隨便便就打人害人的小公主也沒能幸免，她大概得在牢里待個幾十年，至于國王陛下——國王陛下被判了一千九百年的□□，后來由于他不屈的上訴，又加了一百年湊齊了兩千年。

    關(guān)到死。

    而冷覺不堪受辱，只能四處逃亡。追隨他的人越來越少，沒有身份證也沒有任何之前東西的他餐風(fēng)宿露，成了懸賞千萬的通緝犯。

    誰能知道最后眼看都要成功了卻功虧一簣，現(xiàn)在他更是受了很重的傷，身邊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之前有兩個憲兵想要背叛他，被冷覺提前察覺殺死，如今他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別說權(quán)力，就連自由都沒有。

    從此以后，他都不能在世人面前出現(xiàn)，他必須過著躲躲藏藏的生活，還要面對無休止的追捕。為了活命，冷覺只能選擇毀掉自己耀眼的容貌，現(xiàn)在他的半邊臉被火燒過，極其可怖，另外半邊臉也布滿傷痕，走路傴僂，任誰也認不出這滄桑的流浪漢會是曾經(jīng)高貴優(yōu)雅，讓整個帝國女性都愛慕的上將殿下。

    可即使是逃，也不是每次都能逃開的，這一次，面對警察以及獵犬的追捕，冷覺認為自己要完了。

    就在他閉上眼等待射擊的那一刻，竟然有人救了他！

    他被迫跟在那人身后一路狂奔，直到藏入一個橋洞，那身形纖細的人才拉下面上黑布，冷覺一見她的臉，震驚道：“是你！”

    不是清歡又是誰。

    清歡對他笑笑，冷覺卻記恨她害自己淪落今天這般境地，哪里肯給她好臉色看，可是正要說些誅心的話，卻見她臉色慘白，整個人往前一倒！就如她曾經(jīng)跟他說過的，身體的反應(yīng)遠遠比語言更加誠實。冷覺抱住了她，才注意到她竟中了槍，一摸后背全是黏膩冰冷的血。他這才知道，她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子彈，才換來他的生命。

    冷覺面色慘白，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么。清歡噓了一聲，點住他的薄唇，嘴角咧出一抹狡黠的笑：“你看，你最終還是沒能得到你想要的?！?/br>
    冷覺盯著她，沒有說話。清歡又笑了：“你猜，怎么著？我呀……我……”她一只小手摸到他的胸口處，聲音低柔，似是祝福又似詛咒?！敖o你留下了一個禮物?！?/br>
    說完，她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醒來。

    冷覺抱著這具慢慢變得冰冷的身體，半晌，竟怔怔地落下淚來。

    也不知待了多久，他才爬起來，徒手挖了坑將宋醒的尸身掩埋，坐在她的墳前，很久沒能動彈一下。這時有人從他身后走過，一開始冷覺沒在意，他現(xiàn)在這副鬼樣子，沒有獵犬根本認不出。

    可很快他就震驚了，因為他眼前竟然浮現(xiàn)出了那人的心里話：這人坐在土包前干什么，是不是個神經(jīng)??？真是的，流浪漢這么臟怎么也讓他進城了？

    冷覺不明白這是為什么，他踉踉蹌蹌爬起來朝別的地方走，想要找點吃的。遠遠看見一個包子鋪，他忍不住走過去看著，買包子的人很多，賣包子的年輕姑娘很漂亮，見他可憐，便拿了幾個包子給他——買包子里的年輕男人都露出欣賞贊嘆的神色。

    但冷覺沒有接，因為他清清楚楚聽到了姑娘的心聲：真是惡心，這些臟兮兮的家伙能不能不要每天都來？老娘是賣包子的，是要賺錢的，不是做慈善家！

    第三十四碗湯（一二）

    你知道忘川河里有什么嗎？

    除了數(shù)不清的鬼魂之外，忘川河里充斥著的是一切有意識的靈魂里郁結(jié)的所有陰暗面。背叛、傷害、悲傷、痛苦、絕望、眼淚、分離……在這里，永遠都只有負面情緒的存在。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無窮無盡的時間里你都只能待在河里，受黑暗的侵蝕。清歡留給冷覺的禮物就是這個，從此讓他可以聽到人類心底真正的聲音——但只有惡意，沒有善意。這也是女鬼宋醒正在承受的，冷覺所感受到的不過是九牛一毛，女鬼宋醒要在這河里不知待多久，可冷覺卻只要再熬個幾十年就可以，說到底還是便宜了他。

    因為女鬼宋醒橫插一腳，所以本該到來的鬼魂一直在奈何橋上等著，清歡回來的時候就看見那女鬼坐在桌邊，一臉擔(dān)憂。她走過去，問道：“姑娘為何滿面愁容？”

    那女鬼聽到清歡聲音，先是微微一驚，然后福了福身，“見過清歡姑娘?！?/br>
    “快快請起，切勿多禮?！鼻鍤g搭手將女鬼扶了起來?！澳阍踔业拿M？”

    “是墨澤小公子告訴我的?！迸砭従徎卮穑鍤g順勢去看墨澤，卻不知這小家伙什么時候已經(jīng)藏了起來。女鬼看了看清歡的臉色，生怕她怪罪墨澤，連忙解釋道：“姑娘請勿怪罪墨澤小公子，是我主動詢問，他才——”

    “無妨，我沒有要怪他的意思?！鼻鍤g見女鬼膽小，也不想嚇著她。

    聞言，女鬼這才算是松了口氣，然后她望著清歡，問道：“我知道來到這里的鬼魂都是生前有執(zhí)念未曾完成，而姑娘可以滿足我的心愿，是也不是？”

    清歡點頭：“是?！?/br>
    “那么，求姑娘救救我哥哥吧！”女鬼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清歡死命磕頭?！扒蠊媚锞染任椅腋绺?，救救他！”

    “你先起來，你的心愿我自然是要完成的，只是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還需要你跟我慢慢訴說?！鼻鍤g素來心軟，她將女鬼扶起來，二人分別到桌前坐下，墨澤偷偷摸摸地出現(xiàn)在她身邊，見清歡沒有生氣的意思，就邁著小短腿奮力爬上清歡大腿，坐在她懷里，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好奇地盯著女鬼瞧。他跟女鬼說過話，但也就是那么幾句，所以他一直很好奇。

    清歡無奈地低頭看了墨澤一眼，小家伙也仰起小腦袋，大眼睛里充滿渴求。清歡看了他幾秒鐘，捏了捏他軟綿綿的小臉，算是答應(yīng)了。

    女鬼咬了咬嘴唇，開口道：“我叫南煙，我有個哥哥，叫南霜。十五年前，我爹被誣陷通敵叛國，皇帝下令誅殺九族并懸首示眾。管家和奶娘兩人拼死將我和哥哥帶出，當(dāng)時情況緊急，我們彼此身上就只留有半塊玉佩，以作日后相認之用。管家爺爺把我?guī)ё吆螅瑳]過幾年就病死了，我沒法在他家中待，便淪落做了乞丐，一心想要找到哥哥。機緣巧合之下，我聽說哥哥入宮做了太監(jiān)，便想著去見他，怕他一個沖動會刺殺皇帝。可是……可是我入宮之后，卻發(fā)現(xiàn)哥哥他性情大變，他再也不是以前的哥哥了！”

    “身負血海深仇，又被迫為奴，他性情大變，也情有可原?！鼻鍤g說。

    女鬼南煙勉強笑了笑：“我也是這么覺得的，可是我只是個普通的小宮女，根本沒法見到他。哥哥現(xiàn)在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武功高強，性格卻極其乖僻古怪，殺人如麻。我一開始不知他是如何做到讓皇上信任的，可是后來……”女鬼南煙說到這里，血淚已經(jīng)順著眼角慢慢滑下。“后來我被珍妃娘娘看中，要到身邊做了梳頭宮女，原以為這樣就有機會和哥哥見面，可誰知道，我、我卻不小心聽到了珍妃娘娘和她的心腹宮女談話，她們說，說皇上性好男色，而我哥哥則生得極美，所以、所以哥哥能在宮里活下來，全都是因為皇上?！?/br>
    女鬼南煙死死地咬住嘴唇，血淚不停：“很小的時候，哥哥說日后他要從軍為將，可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他那么痛苦，我卻完全幫不了他！因為他太過殘酷跋扈，所以珍妃娘娘懷恨在心要他性命，我本想去告訴他小心，卻被侍衛(wèi)發(fā)現(xiàn)，珍妃娘娘尋了個理由，便將我杖斃了?！?/br>
    “姑娘！”她猛地抓住清歡的手?！扒笄竽?，救救我哥哥！他不該被這樣對待！我爹爹一生忠君愛國，結(jié)果卻淪落的家破人亡，皇帝害了我們一家，我知道哥哥罪孽深重，殺了許多人，可他本來不是這樣的！求求你，姑娘，救救他，求求你了！”

    清歡想了一下，問：“你想讓我救他的命，還是救他的靈魂？”

    女鬼南煙不明白這兩者之間有什么不同，“我不明白……”

    “……算了?！鼻鍤g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了，你且放心吧?！?/br>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謝必安便從橋面浮現(xiàn)，將女鬼南煙引入了醴忘臺。

    清歡起身看了看風(fēng)平浪靜的忘川河面，然后回頭對墨澤說道：“乖乖地待在家中不許胡鬧，否則仔細你的屁股?！彼静粦?yīng)該在鬼魂面前出現(xiàn)，即使出現(xiàn)也不應(yīng)該私自交談，這是第一次，清歡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可若是還有第二次，她就必須考慮是否要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這被她寵壞的小家伙。

    墨澤點頭如搗蒜：“主人放心，我會乖的，很乖很乖！”

    清歡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似乎并沒有很相信。

    很快地，她便離開了奈何橋。

    因為南煙已死，而清歡降臨的時間是在她死后，所以南煙的身體肯定是無法使用了，巧的是她剛出現(xiàn)在皇宮，就得知有個宮女命數(shù)已盡，會在明日夜里起夜時不小心溺水而亡，清歡便等到了那個時候，待到鬼魂離去，便順勢附在了宮女身上。

    更巧的是，這小宮女是御膳房的粗使宮女，生得只算是容貌清秀，進宮只有半個月，又生性寡言，在御膳房工作了半個月都沒有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她每天要做的就是洗菜、洗菜、洗菜。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用她干，但光是洗菜也是很辛苦的，冬天的水又冷又冰，雙手伸進去片刻便紅腫不堪，清歡都多少年沒受過這罪了，經(jīng)過宋醒的世界，清歡發(fā)現(xiàn)，如果自己不使用力量，那個人就不會追來，同時，如果她沒有選擇某個男人共度終身，他的靈魂即使跟隨在她左右也不會覺醒，只會安靜沉睡，所以清歡決定——管他的呢，一切順其自然，她可不想為了別人再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