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下午一兩點的時候，兩位老人都吃過飯了，可姜言在飛機(jī)上吃了個七七八八，沒飽。

    老太太去地里摘了點自家種的小青菜炒上，不一會就菜香四溢，圍著整個房子飄。

    姜言吃了兩口微瞇著眼，豎起大拇指，“外婆手藝不減啊，不對，現(xiàn)在是技高一籌了?！?/br>
    “就你嘴甜，”老太太從上到下細(xì)細(xì)打量了姜言，皺了皺眉，“你這孩子身子骨不行，老生病，我看就是rou少了，吃得也不多?！?/br>
    她憂心忡忡地對老爺子說，“我看今天晚上要煲個湯，好好補(bǔ)補(bǔ)。”

    老爺子贊同地點點頭，“是該好好補(bǔ)補(bǔ)了。”

    ***

    等她吃過飯，老太太在地里扯菜苗，姜言湊過去托著下巴問：“這是什么菜啊。”

    她瞥了姜言一眼，“這不是菜，是番薯苗，你們應(yīng)該叫它地瓜，看，埋在地里呢都?！?/br>
    她用力一扯，埋在土里的番薯就這樣破土而出，一個個的還挺圓潤。

    姜言很感興趣，抬腿就要往泥地里走，被她叫住了，“言言你別動，等會這腳下啊都是泥?！?/br>
    她給了一個嫌棄的眼神，可手上這動作一點不嫌棄，仿佛這些個瓜瓜苗苗就是她的心頭rou似的。

    她睨著看姜言，又給了一句：“你們這些城里來的孩子就別摻和這些了?！?/br>
    姜言嘴一撇，正要反駁，為了上學(xué)方便，她的戶口不在l市，可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這咱不能搞什么城鄉(xiāng)歧視是不？

    隨即看到老太太嘴角極淡的笑意，又把一股子話咽了下去。

    老太太這是在打趣她，她一急可就中招了。

    蹲在旁邊的水泥地一個下午，把地里種的菜都認(rèn)了個遍，順便和老太太聊聊天。

    老人家肚子里裝的東西可多了，最近家族里發(fā)生什么大事，又或是一些陳年逸事，她張口就來，先把姜言這消息不靈通的毛病治了治。

    晚上姜言洗完澡又去給老太太吹了頭發(fā)，姜言吹得認(rèn)真，尤其是腦后那一縷不顯眼的，她都注意到了。

    她的手指穿過柔軟的發(fā)絲，黑的、白的都有。

    不過還是白的更多。

    發(fā)量也越來越少……

    姜言鼻頭一酸，把吹風(fēng)停了，從背后擁住她，“我以后一定多回來陪陪你們?！?/br>
    姜言感覺到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輕輕摩挲著，“我不要你經(jīng)?；貋砜次覀?，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你現(xiàn)在也不容易，要忙學(xué)習(xí)，以后要好好工作。”

    輕嘆了一口氣，她繼續(xù)說：“人各有命。言言你要記住，家里的老人不會是你們的羈絆，只是后盾。什么時候你累了想歇一歇，就來這里住幾天坐一坐，我們都會在這里等你。”

    那手滿是紋路，只剩下一層細(xì)皮，骨頭硌得人手疼心也疼，她這心里像是被細(xì)細(xì)麻麻的銀針扎過一般。

    姜言忍著酸意應(yīng)了一聲。

    她不敢開口說話，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是哽咽。

    姜言回房了，老太太坐在木藤椅上許久沒有動作，其實她還有句話沒說――

    言言，就算以后我們不能等在這里當(dāng)你的后盾了，你也要堅強(qiáng)，好好生活。更何況……一定會有一個人和你一起面對，走過這余生所有的風(fēng)雨。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章的時候不自覺就濕了眼眶，我一向自詡專注撒糖三百年，第一次趴在屏幕前哭是因為文中的老太太。

    如果老太太有原型，那一定是我奶奶。

    她會因為一句我的我餓了就立馬動手開伙，在任何時候。

    她會在我返校的前一晚一個人偷偷躲在被窩里哭。

    每次我伏案寫文，她會跟家里所有人說電視不能開太大聲，會吵到我。

    寫文是因為興趣也有朋友鼓勵，直到聽到這句話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件我放在心上的事，有人比我看得更重。

    ***

    今天又?jǐn)]了一遍大綱，原來的大綱里有老太太去世的情節(jié)，讓姜小言的人物形象更鮮明，她不是不夠堅強(qiáng)，她只是太在乎。

    可是現(xiàn)在，我舍不得。

    姜小言已經(jīng)不是我塑造出的一個人物，她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是她，在引導(dǎo)著我往下寫。

    暫且就把這種關(guān)系定義為戰(zhàn)友吧。

    我們一起守著這篇文，她過得舒心，我寫得暖心。

    既然上天已經(jīng)奪走了沈妍，她的母親，那姜小言想珍惜的人，我都想替她守著。

    愿我們身邊的每一位老人，平安，健康！

    ☆、chapter 38

    姜言回房之后把眼淚憋了回去，吸了下鼻子，全身通暢了才開始撥電話。

    “你睡了嗎？”

    “對呀，所以我是在夢游的時候接了你的電話?！睂Ψ交?。

    “我今天下地了，但沒干活。”

    “那還好，沒添亂。”

    姜言哼了一聲：“你又是在夢游的時候埋汰我？”

    顧盛寧摸了摸鼻子，隨即意識到她在電話的那頭看不到他的動作，訕訕地放下手，“沒有，我說你能干呢?！?/br>
    姜言：“……”

    合著她不添亂就是能干了？！

    顧盛寧這人，一向以撩為主，懟為輔。

    把你懟得沒脾氣了，再來幾句情話，像姜言這種修為的，再修煉個幾年也招架不住。

    可她就是吃這套，還覺得莫名可愛。

    于是，被嗆聲了也從不惱，他總有辦法把她全身的刺挑起來，然后安撫，最后還能把她逗得嘻嘻一笑。

    兩人平時都是情緒不外露的人，在一起之后卻像是一朝返了童，而且過渡得十分自然。

    唧唧歪歪了一會兒，姜言沾著枕頭睡著了，細(xì)細(xì)綿綿的呼吸聲順著電波傳過來，顧盛寧失笑，對著屏幕虔誠一吻，“晚安，我的小英雄?！?/br>
    是的，英雄！

    給她的備注是小英雄，在他心里也是他的小英雄。

    她行過陰冷濕濡的沼澤，越過干燥酷熱的荒漠，最終和他相遇，在陽光終點處。

    顧盛寧沒有掛電話，任由屏幕上的計時一分一秒過去。

    他原以為情侶間的纏纏綿綿不適合他，像煲電話粥這么傻的事情不適合他。

    原來真的不適合……

    他一發(fā)起情癡來，比這些更盛！

    老太太晚上起夜，看到姜言屋里還亮著燈，疑惑姜言為什么這么晚還不睡。

    推門進(jìn)去，姜言躺在床的邊緣熟睡，一條腿吊在床沿，耳邊還貼著手機(jī)。

    “這孩子，準(zhǔn)是打著電話睡著了?！崩咸f了一聲，打算幫她把手機(jī)拿下來放在床頭。

    手機(jī)剛離了耳邊，屏幕就亮了。

    老太太是個與時俱進(jìn)的人，不像那呆呆的老爺子，一天到晚盡會折騰那些老祖宗的玩意兒。

    她從不用老人機(jī)，申請了個微信賬號，姜言教了她一會兒就會了，玩得還不賴。

    每天給家里的花花草草小菜苗拍拍照片和小視頻，現(xiàn)在也是朋友圈里的風(fēng)云人物，一條動態(tài)下面好多評論點贊的。

    老太太睜大眼睛一看，顧師兄？后面還有個小符號，看起來挺像小愛心。

    她心下一喜，師兄好啊！年紀(jì)大些會疼人，看來這言言是有情況，這膩歪得連電話也不肯掛了。

    老太太忍著竊喜狠狠心把電話掛了，這電話費也不少呢，還是跨省的長途。

    叫姜言翻身到床中央，她自個哼哼唧唧幾下就自個鉆到被窩里了，又把被角掖了掖，她這一顆心才放下來。

    天涼了，之前那樣睡一晚是鐵定要感冒的，幸好自己多留意了幾眼。

    這放心的還有別的地方，言言是個死腦筋，當(dāng)時看他爸這么難過就說要一輩子陪著他，可誰又真能這么自私留她在家一輩子？

    這結(jié)婚了，還能有個相知相伴的人。

    都半只腳踏進(jìn)黃土的人了，不把言言托福給一個靠譜的人吶，他們誰也不放心。

    第二天姜言起床還迷迷糊糊的，她記得她在打電話，然后就撐不住了，他的聲音越來越遠(yuǎn)，最后整個人都沒有了意識。

    一查通話記錄，好家伙！

    打了四個多小時。

    順了順蓬松凌亂的頭發(fā)，她在心里想，難不成她自己大半夜爬起來掛的電話？

    算了，不管了，管他誰掛的呢。

    老太太心里打著小九九，她要等姜言自己告訴她那顧師兄是何許人，這問出來的和自己主動講出來的肯定會有出入，她有這耐心等下去。

    這天，姜言陪老太太買菜，順便陪她去選個小夾子，把頭發(fā)夾到腦后，她說這樣方便她干活，姜言嘴一癟眉毛一橫，眼神夾著刀子，好像在說――

    “還想干活？！還想干活？！”

    結(jié)果還是陪她去了。

    去的是一家連鎖飾品店，姜言還是初高中來過，那時候的小女生都喜歡這種小玩意兒，她倒是沒那么熱衷，陪同學(xué)來得次數(shù)多就熟了。

    沒想到幾年過去了，這家店還是那么受歡迎。

    老太太和姜言都不喜歡花哨的玩意兒，就想找最樸素最簡單的款式，找了一圈也沒找到。

    店里的客人盡是些小女生，帶著同學(xué)，帶著男朋友的。

    老太太臊得慌，總覺得自己這年紀(jì)站在這不太合適。

    姜言一把撈住她的胳膊，“人家選的是夾子，我們也是找夾子，哪有什么年紀(jì)的區(qū)別，你看，那邊是不是還有一對老頭老太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