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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小蜜娘在線閱讀 - 第89節(jié)

第89節(jié)

    沈三于商道那是頂頂開了竅了,他也精怪,不做別的事兒,就只顧自家這一條線,造紙印刷賣書,或是置產(chǎn)買地,買些保值的商鋪子,別的花樣不多沾染,沈興淮也非常敬佩他能有這般心思,攤子大了難收回,提點他多多改進自家的技術(shù)和質(zhì)量。

    沈三深以為然,造紙坊一直養(yǎng)著精通造紙的幾個師傅,也不顧別的,就琢磨著紙張,各式各樣的。印刷坊亦是,嘗著了好包裝的甜頭,春芳歇的包裝也是出了名的講究,也有不少人學(xué),沈三就常常換樣式,怎么雅致怎么來。

    春芳歇如今還養(yǎng)著一批寫話本的,京城里比蘇州府更為流行,春芳歇也占盡店多的優(yōu)勢,蘇州府的那邊好的話本可以拿到京城來賣,京城的話本也時常傳回去。

    如今的報紙沈三也趕緊命人快馬加鞭送回去。

    沈興淮亦是被不少人催著出第二版,翰林院的其他人紛紛斥責(zé)他不厚道,這般好事竟是不告訴他們,沈興淮道:“報紙終歸是百姓一道看的,怕是拉低了你們的水準,畢竟無需太過深奧的東西。我如今也是頭一回做,日后還是要仰仗各位仁兄送些文稿給我。”

    沈興淮這是實話,他敢出這份報紙當(dāng)然是考慮到他身邊這么多文人。

    出第一版的幾個人都火了,報紙上都印了名字,滿京城的人都看到了,文人所求可不就是這些嗎?

    沈興淮把第一版的稿費給了幾位友人,幾位友人皆不收,沈興淮注重這版權(quán)的事情,同他們解釋了一番,后世不注重版權(quán)是從古就開始的,比如說這話本,只消哪一本話本火熱,沒過幾日,盜版的就出來了。

    春芳歇自己的話本都印不完,所以不會去偷印別人家的話本,沈三亦覺此番做法太掉價,不屑于。

    沈興淮希望尊重版權(quán)這種事情,能做個好頭,稿費并不算什么,若是他們寫本書,書局也是要給錢的。難道文章就不一樣了嗎?

    沈興淮打算第二版刊登一則收稿消息,總是靠翰林院的人也不是辦法,招賢納士,民間亦是有不少歪才。

    誰知他還沒有發(fā)布消息,就已經(jīng)有不少人把文章送到他手上了,家中也連續(xù)收了好多信件,厚厚的一大疊,沈興淮有些頭痛。

    太子和江垣終于洗刷的了冤屈,太子不好過多同朝臣接觸,此下沈興淮又替他說了話,他通過江垣向沈興淮傳遞了謝意,太子妃也是親自感謝了蜜娘一番。

    太子之前受了委屈,元武帝命人調(diào)查之后,對太子安撫了許久,并未提及幕后之人,太子心中了然,定是父皇不愿他知曉是誰,太子清楚的很,定是他下頭幾個兄弟。

    太子便也裝作不知,亦未刻意去查探,全心全意替元武帝辦事,偶爾流露出幾分落寞之情,正所謂會哭的孩子有奶喝,元武帝本就最倚重這個嫡子,感情亦是最深厚,多是有愧疚,他很滿意太子,亦是沒有換人的打算,若是日后太子繼位了,兄弟間有了齷齪,難保另一個兒子會不好,元武帝還是希望兄弟和睦的。

    令元武帝欣慰的是,太子也做的很好,多加委以重任。

    沒想到沈興淮一張紙就解除了太子的名聲問題,元武帝也得了一份,很是滿意報紙上的文章,特地把沈興淮找了問了一番。

    元武帝時常會去看望范先生,同沈家人交往也密切了一些,沈興淮從未同他攀過關(guān)系,亦是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地當(dāng)值,沈家人十年如一日,元武帝頗有些欣賞。

    沈興淮且是見他興趣盎然,心中大定,便是說起教化和寓教于樂,他盡量去迎合一個政治家的政治目的,“……民眾犯法,其中不少民眾不知法,若是知法懂法,可減少犯法者。教民以法,寓于案例當(dāng)中。其二,但凡推行一條令,民不知其意,不以為然,若加以解釋,官民相通,則可順通。其三,可知民意,解民難,若民何難事,可登報請求解決……”

    元武帝微微頷首,觀其面容溫和,處事這般圓滑,倒是有其父之風(fēng),“此事甚好,你做的很不錯,不過,此事為何不稟報上級?”

    沈興淮低頭,道:“不瞞皇上,臣的初心亦有幾分初心。臣妹夫被人誹謗,兵演之事利國利民,然小人當(dāng)?shù)溃瑢嵲跉鈶嵅贿^,又覺民眾受人推動,傳播謠言之事屢見不鮮,有些事無傷大雅,有些事關(guān)乎國家大計,民眾并非愚笨,只是無人告知真相,若是我們主動告之,一可避免謠傳,二可令民眾關(guān)心國事。”

    江垣同他關(guān)系誰不知曉,沈興淮在出事之后弄個報紙出來,意圖顯而易見,沈興淮也不覺有何好遮掩的,此事上,他是屬于正義的一方。

    元武帝瞇起眼睛,這般就好似控制了言論,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

    屋中靜謐了幾秒,元武帝又是詢問報紙的制作,沈興淮詳細地解說了一番。

    元武帝點點頭,道:“京報之事,日后交給你們翰林院全權(quán)負責(zé)如何?”

    沈興淮心思轉(zhuǎn)了幾回,皇上這是要收歸國有?沈興淮忽覺身上的擔(dān)子好像沒有,毫不掩飾地驚喜:“圣上英明,臣等無異議?!?/br>
    元武帝見他不似作偽,心中滿意,不過搶了人家報紙,總得給點利益給人家,體貼道:“印刷之事,還是由春芳歇來,撰寫之事,翰林院之責(zé),交予上邊審批,方可印刷出行。”

    沈興淮明白,他這是想控制言論,這份報紙大抵是要變成機關(guān)刊物了,他雖是有些遺憾,但也是釋然。

    京報就成了翰林院所負責(zé)的,沈興淮和鄭寬是編撰,元武帝命他們?nèi)珯?quán)負責(zé),主要就是收集文稿,審核,排版,這件事情成了光明正大的職務(wù),就不用在下值之后做了。

    雖是印刷還由春芳歇負責(zé),可沈三還是有些遺憾,總覺是自家的東西被人奪走了。

    沈興淮道:“京報如今是圣上的了,可我們還能出報啊,換個名字,換些內(nèi)容,只是不能由我來做了,得換個人?!?/br>
    沈興淮提議,可以不似京報那般嚴肅,話本、小說皆可放在報紙上連載,若是大家都喜歡,便再印刷成冊。

    自大入秋以來,老夫人的身子倒下了,不能起來了,幾個兒媳和孫媳輪流服侍,大伙兒都知道,老夫人怕是熬不過去了。

    元武帝派太子過來探望,太子帶了一盤海棠糕回來,道:“老夫人神志已經(jīng)有些不清了,將兒臣認成了父皇,拉著兒臣念叨,以為舅公還在,說是不是舅公又將您可摔著了,還說做了您愛吃的海棠糕……”

    元武帝愣怔,他兒時同舅父學(xué)拳腳功夫,難免磕磕絆絆,后來先帝同舅父生了嫌隙,不許他同舅父親近,舅父疼愛他,明面上疏遠了,私下里常常送些東西進宮。懷遠侯府的海棠糕很好吃……

    他同太子一道吃了那盤海棠糕,元武帝派了兩個太醫(yī)過去守著。

    江垣自幼在老夫人膝下長大,感情不一般,聽聞太醫(yī)言命不久矣,當(dāng)場紅了眼,大拇指和食指按住眼角。

    他父母緣淺薄,且就這祖父祖母,自幼照料疼愛他,卻是接二連三離他而去,夜中蜜娘抱著他,她的肩膀處濕了一塊,蜜娘心中難受,知他的心酸苦楚,更是疼惜。

    老夫人時而清醒時而模糊,最多的時候是模糊的,一會兒以為老侯爺還在,要找老侯爺。

    她往日里最是威嚴不過的一個人,可老了,無關(guān)身份地位,都是這般,幾個兒子都是真心難過,也不枉費她的疼愛。

    有一日輪到蜜娘侍疾,老夫人顛七倒八地同她說一些事情,一會兒說江垣小時候,一會兒說老侯爺。

    蜜娘細細聽著,偶爾迎合幾聲。

    老夫人忽然說道:“蜜娘,你阿公呢?”

    “阿公在我娘家?!?/br>
    “他回京了嗎?他愿意回來嗎?”老夫人努力睜大眼睛。

    蜜娘忙道:“回來了,就在京城。”

    老夫人呢喃:“回來了??!回來了就好,我和老爺對不起他呀,沒能保住茵娘,沒能保住……太后、皇上都對不起他,他還愿意回來就好,老爺會高興的。”

    蜜娘聽不大清楚她在說什么,想低下頭聽個清楚。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蜜娘,以后你和阿垣要給他養(yǎng)老知道嗎?”

    蜜娘點頭,握住她的手背,她手背上的rou很松弛了,經(jīng)脈凸起,“好?!?/br>
    老夫人滿足了,笑著道:“那就好,那就好,到了下面,可以見茵娘了……”

    第116章 116

    今年的京城冷的很早,老夫人的屋子里頭很早就點了火盆,總是悶悶的,飄著一股藥味,和別的味道。

    蜜娘聞著難受,努力抑制住自己,偶爾借如廁的機會出去透風(fēng)。

    老夫人以rou眼可見的形式消沉,漸漸地灌不進藥物了,每日就喝些稀粥,太醫(yī)無計可施,婉言可準備后事。

    懷遠侯默然,大家早有準備。

    蜜娘近日食欲不振,聞著一些味道都不大好,也瘦了不少,家中女眷都瘦了,張氏便讓人做甲魚湯補補身子,接下來一段日子還有的忙碌。

    蜜娘問著那甲魚的味道,便是犯了沖,扭頭就是干嘔,蹙著眉頭,捂住鼻子:“我,我,聞不得這味道……”

    坐她身旁的林氏遲疑幾下:“蜜娘,你,這個月可有……”

    林氏這話桌上的人都明白,張氏見她臉色慘白,吩咐道:“把二少奶奶的湯撤下去,請?zhí)t(yī)過來?!?/br>
    蜜娘忙道:“應(yīng)該不是,只是腸胃不好罷了。”

    蜜娘這個月已經(jīng)來過了,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兒,她如何好意思,雖然都是女人。

    張氏道:“我瞧你最近氣色也不大好,還是請?zhí)t(yī)過來瞧瞧?!?/br>
    蜜娘到隔間去,太醫(yī)很快就來了,搭著帕子,一只手看完看另一只手,睜開眼睛,笑著道:“恭喜夫人,恭喜少奶奶了,這是滑脈,月份還淺,不是大顯?!?/br>
    張氏喜道:“可準兒?”

    太醫(yī)笑言:“定是準才敢說?!?/br>
    蜜娘卻無喜意,憂心道:“可,我這個月見了紅?!?/br>
    她憂心忡忡,可是孩子不好?

    太醫(yī)道:“頭幾個月是有可能的,少奶奶脈象平穩(wěn),就是近日身子有些虛,要好好休養(yǎng),頭三個月忌勞累、房事……”

    在婆母面前提房事,蜜娘微微尷尬,不過自這個月祖母病重后,她同江垣就未行過房。

    送走太醫(yī),張氏溫言道:“你便別去侍疾了,去告訴母親這個好消息,好好休養(yǎng),要吃什么和廚房里說,身子要緊?!?/br>
    蜜娘亦不推辭,她比誰都緊張,總覺落了紅對孩子不好。

    老夫人拉著她的手,直叫好,眼中沁出水光,“阿垣有孩子了……”

    老夫人推著她出去,怕她的病氣對她不好,蜜娘又是感動又是心酸,還是堅持每日都來看看她。

    江垣下值后才知曉,緩解他這些日子的憂傷,激動欣喜之情難以言表,望著她不知道要做什么,繞著她轉(zhuǎn)了兩圈,忽的橫抱起她,蜜娘驚呼一聲,引得歡喜忙推門而入,見姑爺抱著小姐到床上去,抿唇一笑,退了出去。

    江垣把她放床上,蓋好被子,“餓否?可要吃什么?”

    “我用過晚飯了?!泵勰飹暝肫饋?。

    江垣把她按下去,給她要后面塞個靠墊,“別動,好好躺著,太醫(yī)不是說你要修養(yǎng)嗎?這些日子就好好休息?!?/br>
    蜜娘吐槽,好好休養(yǎng)又不是一動不動。

    江垣站起身在床前打轉(zhuǎn),又是看她幾眼,帶著不知所措的笑容,他那一腔歡喜無從發(fā)泄,“……是不是要給孩子準備一間屋子,搖籃什么的。”

    他已是二十五歲,旁人這個時候,孩子都已經(jīng)可以跑了,他第一個孩兒還在腹中孕育,蜜娘見他如同無頭蒼蠅一般,想到什么說什么,噗嗤一笑,摸了摸毫無感覺的肚子,“早著呢?!?/br>
    如今是八月底,蜜娘算了算,也許是明年三四月份,萬幸不是茹姐兒那般熱的時候。

    江垣坐回床沿邊,隔著被子摸她的肚子:“很快的。蜜娘,謝謝你?!?/br>
    蜜娘抱住他,兩人就這般依偎著,失去親人的痛楚在這一刻得到了緩解,上天即將接走一個,又送了一個給他,他心中略得安慰。

    也許以后的路,只有他們兩個,然后三個、四個,他相信,會好的。

    江氏得到消息,趕緊奔過來看望她,叮囑了她一番,見她瘦了些,又是沒有法子,只得把心疼埋進心底。

    江氏不說,蜜娘也知她所想,絮絮叨叨都說了些好的,張氏和老夫人不讓她侍疾,她是吃不下飯才瘦的,想讓江氏放心。

    她自幼便是這般貼心窩子的姑娘,江氏含笑著應(yīng)了,轉(zhuǎn)個頭還是忍不住紅了眼。

    九月初,某一日老夫人醒的很早,她很清醒,說要吃糯米糍,慢慢吞吞地咬了半塊,讓人把幾個老爺都叫過來。

    趙嬤嬤背對著她抹眼淚,知道了她的意思。

    四房的老爺夫人都來了,老夫人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兄弟幾個抱頭痛哭,張氏同她幾十年的婆媳情分,不是沒有臉紅過,可畢竟是好的時候居多,幾個兒媳都抹起了眼淚。

    老夫人輕聲道:“哭什么!人都有這個時候?!?/br>
    老夫人這算得上是喜喪,她七十歲,在外人看來,已經(jīng)算是高齡了,無病無災(zāi),屬于喜喪。

    老夫人感覺有些疲憊了,幽幽道:“你們兄弟幾個雖然分了家,以后也要相互扶持,我不希望我在下面還不安生?!?/br>
    懷遠侯道:“您放心,我會照顧弟弟的?!?/br>
    二爺、三爺、四爺也紛紛保證。

    老夫人吩咐了一番后事,讓他們過了年再搬出侯府,這是為了臉面考慮,若是她一走就分家,也不知外頭怎么說懷遠侯。江垣的事情是老夫人和懷遠侯早就說好的,她沒得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