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一次覺得這個父親，也許做得有些失敗。

    為了向他證明自己可以，林盞卯足了勁兒地去做，事實上，她也真的快做到了。

    她抗拒他給她鋪好的路，原來并不是叛逆，而是真的不愿意。

    他自以為她會被現(xiàn)實的巨浪拍回岸上，卻沒想到，她居然乘風(fēng)破浪，一往無前。

    ／／／

    返校之后，林盞發(fā)現(xiàn)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老幺一個勁兒地抱著手機傻笑。

    林盞低頭看她：“笑什么??？”

    “你還不知道吧，”洛洛拉了拉椅子，眨眨眼道，“她談戀愛啦?！?/br>
    林盞笑：“挺迅速啊?！?/br>
    老幺男朋友名字里有個“藍”字，一整晚都在“藍藍楠楠狼狼”地瞎喊。

    晚上打電話的時候，林盞跟沈熄講：“我發(fā)現(xiàn)我們之間好像沒有過愛稱?！?/br>
    沈熄頓了頓：“愛稱？”

    林盞扯了扯耳機線：“對啊，愛稱。比如……熄熄？”

    “就是有點像在嘲笑你……”

    沈熄：“……”

    林盞存心逗他：“你不喜歡??？”

    沈熄低聲應(yīng)：“有點奇怪?！?/br>
    林盞非不依他，用通訊軟件喊他的時候，滿口都是“熄熄”“熄熄啊”“熄熄呀”。

    就這么想起來就叫了半個學(xué)期，寒假的時候，林盞要去沈熄家過年。

    她提前去采購東西，間隙時手機拿出來一看，洛洛在群里發(fā)了條消息。

    這不是他們宿舍的群，這個群里有宿舍的人和沈熄，忘了是因為什么建的。

    洛洛提醒她：【我剛剛看天氣預(yù)報，預(yù)報說那邊過年時候好多雨雪，你記得多帶幾雙鞋，不然鞋子濕了穿不了。還有床單什么的也要注意?！?/br>
    林盞當(dāng)然記得，烘干器她都提前買好了。

    但是她一下子忘了烘干器叫什么。

    于是她就只可意會地在群里發(fā)了消息：【我買了那個，可以順利睡了，熄熄?！?/br>
    本來想打個“嘻嘻”，因為輸入法有記憶的緣故，“嘻嘻”給生生轉(zhuǎn)成了“熄熄”。

    洛洛秒回，帶了個滿是問號的表情包：【你特么……睡個熄熄還要賣萌？？】

    林盞有點強迫癥，打了錯字立馬就撤回了。

    準(zhǔn)備重新輸入。

    她想，反正沈熄應(yīng)該也沒有看見。

    正在重新打字的時候，左上角提示有條新消息。

    她退出去查看。

    沈熄的頭像盤踞在對話條上。

    他發(fā)來的一句話，簡短又利索。

    ——【不用買那個，你也可以睡了熄熄?！?/br>
    ？？？？

    ／／／

    到達w市的那天特別冷，雨夾著冰粒敲打在傘面上，濺起噼啪的聲響。

    林盞看著沈熄撐傘的那只手，絮語道：“你還說不戴手套呢，幸好我給你買了，不然的話手肯定凍紅了。”

    她開始有條有理地感慨：“我們冬天畫畫的時候，一畫就是四個小時，很多同學(xué)手都凍壞了，手指變得特粗。”

    語畢，林盞心有余悸地抬起手看了一眼。

    連指手套把她的手包裹得很好，這么一看，甚至還有種哆啦a夢似的滑稽。

    沈熄看著她裹成一團的手，道：“那你的怎么沒凍壞？你帶著手套畫的？”

    “不啊，”林盞真誠地抬起臉來，“因為我涂了護手霜?！?/br>
    沈熄：“……”

    邊走邊鬧，總算是到了沈熄他家。

    或許是來過太多次，林盞已經(jīng)有了熟悉感。

    走出電梯門，林盞給自己加油打氣。

    沈熄從后面繞過來，然后按門鈴。

    林盞通過手機的反光照鏡子，順順頭發(fā)抿抿嘴唇，安撫被風(fēng)吹亂的劉海。

    沈熄看到她這一臉嚴(yán)肅的樣子就想笑，看她把自己的劉海順順梳梳，忍不住抬手把她頭發(fā)揉亂。

    林盞干瞪他，火急火燎地順著頭發(fā)。

    “哎呀沈熄你煩死了！”

    門鎖輕輕響了一聲，打開了。

    林盞放下手，身子不自知地彎了彎，笑道：“阿姨好。”

    葉茜看著她，愣了一下，馬上又恢復(fù)如初。

    “外面冷，快進來吧?！?/br>
    進了門，在玄關(guān)換鞋的時候，林盞還用一種怨懟的目光看著沈熄。

    沈熄含笑視線跟她相撞片刻，又挪開。

    因為他感覺到了，另一道視線。

    葉茜目光中稍有些疑惑，低眉看了林盞一眼，又看向沈熄：“她……”

    “她叫林盞，”沈熄輕咳一聲，及時擋住葉茜將要開口的下半句，“雙木林，燈盞的盞。”

    葉茜雖沒想問這個，但還是成功地被沈熄轉(zhuǎn)移了話題。

    “行，你們先去沙發(fā)上坐吧，我洗了水果?！?/br>
    見到沈肅，問過好，林盞坐上沙發(fā)。

    兩個人坐在那里吃橘子，葉茜走過來，看到沈熄吃橘子的樣子，又想起了什么。

    她坐在沈熄旁邊，問：“高考那時候，我是不是見過盞盞？”

    林盞有些茫然地抬頭，但沈熄已經(jīng)飛快地否定。

    “沒，那不是她?！?/br>
    “挺像啊，”葉茜認(rèn)真回憶道，“短頭發(fā)，瘦，白，跟你小時候……”

    沈熄忽的打斷，問：“廚房什么味道？”

    “嗯？”葉茜也回頭往廚房看了一眼，“我怎么什么都沒聞到？”

    沈熄不緊不慢地說：“像是燒糊了的味道。”

    “可我沒做飯啊，”葉茜笑著彈他，“你餓了？”

    事已至此，餓不餓都只能說餓了。

    能拖一時是一時，能少被人笑一會是一會。

    沈熄從容不迫地答：“嗯?！?/br>
    葉茜笑著起身的時候，還小聲笑：“你這孩子今天怎么有點反常，是太激動了？”

    一想到等下要面對的景況，他不是激動，而是頭痛。

    飯上桌之后，大家聊了些日常瑣事，無非就是學(xué)習(xí)和生活上的問題和趣事，聊著聊著，話題就收不住了。

    葉茜問林盞：“你們怎么認(rèn)識的？”

    林盞：“當(dāng)時我在畫畫，然后他湊巧就從街的那邊過來，我當(dāng)時靈感枯竭，又覺得他身上的氣質(zhì)跟我的畫很像，就情不自禁地跟著他，誰知道后來碰到塊大石頭……”

    沈熄看她：“不吃飯么？飯都冷了?！?/br>
    “你說你，”葉茜推他，“怎么老打斷別人說話，你讓人把話講完啊?！?/br>
    沈熄沉默不語，伸筷子夾菜，似乎對這個話題沒有絲毫興趣。

    林盞拿著筷子，繼續(xù)道：“石頭把路堵住了，他肯定覺得我跟不上他了，但是我很輕松就把東西搬起來了，估計那時候他心里還在想，這女生力氣怎么這么大……”

    林盞笑呵呵，問沈熄：“對我們倆的初遇，你怎么想？”

    沈熄：我想離開這個家，就在此刻。

    “你力氣很大??？”葉茜問。

    林盞點頭：“是呀，我還投過鉛球，很小的時候就能扛那種木質(zhì)的畫架了，一扛就能扛兩個……”

    沈熄：“……”

    葉茜果然恍然道：“說到這個，小時候他好像也遇到過力氣很大的女孩子，那女生還曾經(jīng)把他給弄哭……”

    沈熄：“…………”

    林盞笑瞇瞇：“是嗎？那時候他幾歲?。磕桥F(xiàn)在呢？”

    “現(xiàn)在不知道，就見過一面，早就搬家了?！比~茜剛好借著光，看清林盞眼底下的那顆淚痣，笑容又是一頓。

    林盞：“怎么了嗎？”

    沈熄：“沒怎么，別說話了，快吃飯?！?/br>
    想了想，葉茜問道：“你小時候，在xx畫室學(xué)過畫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