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這句話全身頓時僵愣住。

    不是因為他話里的冰冷，而是我沒想到，顧瀟穎的價值，居然是這樣來衡量的。

    “從什么時候開始……你就把她當成棋子了？”我一字一句緩緩問道。

    霍成澤輕嘆一聲，看向我的目光當中已經染上了幾分無奈，似乎不想回答我的問題，但又不得不回答：“在英國的時候。”

    “英國……”我想起之前顧瀟穎跟我講起跟霍成澤初遇時候眉飛色舞的神情，那屬于她記憶里最美好的存在，在她心儀對象的眼中，不過是一切籌謀的開始。

    “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就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在她后來要主動進mk，你就答應了，對嗎？”

    “對?！被舫蓾苫卮鸬暮敛华q豫。

    甚至在我還沒繼續(xù)問下去的時候，他繼續(xù)說：“很早之前我就知道m(xù)k要進駐南城。一個再強大的公司要在一個新的地方立足，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不過是未雨綢繆?！?/br>
    未雨綢繆，切，說的可真好聽。

    他怎么不說是陰溝里翻船呢？

    顧瀟穎現(xiàn)在因為他的婚事傷了心，所以去央求自己的親人毀掉跟mk的合作。

    這樣看似任性無理的舉動其實在很早之前就已經被埋下了禍根，如果霍成澤不是想利用她，不把她安放在mk的高層，那這一切大抵就不會發(fā)生了。

    我什么話都沒說，也不想說，要站起身的時候，霍成澤突然使力，摁住我的手臂沒讓我動。

    “害怕了嗎？”他低啞著嗓音問。

    我聞言則反問了句：“我害怕什么。”害怕他也這么算計我嗎？

    霍成澤的目光又沉了下去，看不到盡頭和邊際。

    “我從來不想傷害你，其他人對我來說都是棋子，但你不是。”他的聲音已經嘶啞的不像話。

    如果一個強大如斯的男人這樣懇切地蹲在你面前，啞著聲音斂著神色對你說出這樣的話，你會相信嗎？

    我是信的。

    從一開始就從不懷疑。

    我撇開頭，不去看他，頓了會兒之后才說道：“我知道。我也不是那么傻，是好是壞我都分得出來。這么長時間，你對我真的很好，除了要結婚跟我分手這件事，我想不出其他能詬病的。”

    “我不想分手?！彼驍辔艺f了句。

    我聽完火氣就上來了：“是，你不想分手，你想一邊結婚，一邊跟我‘暗通款曲’。男人怎么可以都這么自私呢，既想家里有個門當戶對的妻子，又放不下外面花枝招展的女人。我要是答應了，我成了什么，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嗎？”

    小三這個字眼對我來說依舊敏感，我前半生的痛苦糾結都來源于此，以至于到了現(xiàn)在已經成了反射性的排斥和厭惡。

    而我之前也真的猜對了，霍成澤真的是來試探的，看看經過這幾天的冷靜，我會不會因為一顆愛著他的心，到頭來決定妥協(xié)。

    妥協(xié)嗎？

    在一段感情和婚姻里，我是習慣妥協(xié)的，但若是跟我的原則相悖，那也根本不需要再花心思去抉擇了。

    這一回我沒有避開霍成澤的眼睛，哪怕那當中已經隱隱蘊藏著沉痛，我也不避。

    “霍成澤，看來你對我還是不了解。我一直以來雖然很想找到一個真心相愛的人共度余生，但不是說我為了這個愿景就會放下自己所有的原則。當初我一個人生活的艱難，幾乎要活不下去的時候，難道沒有遇到可以出賣原則的時候嗎？可是我寧愿因為沒錢吃飯餓得抽搐，我都不會邁出那一步。那是我生存的根本，如果拋棄了，后半生即使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等到午夜夢回的時候，我都怕會被噩夢給驚醒?！蔽椅宋亲?，不過并沒哭，“失去了你之后，雖然很長時間內我都會很傷心，很難過，但等到時間更久了，我就可以放下了。之前你對我說，陸懷南是我的例外，我為他可以付出所有。不是的，真的不是。我全心全意愛著他的時候確實可以做到如此，不過后來跟你在一起，我這樣對待的人便成了你?？赡阋膊皇抢?，你們都不是。一段感情的結束，于我來說只是一段旅行的終止，而不是人生的停滯。未來我會生活的很好，不是氣話和謊話，是真的會很好。等到那個時候，看到你的新生活美滿了，我也會替你高興的?！?/br>
    說出這些的時候，我看到霍成澤眼中存著的一絲絲光亮終于慢慢消失。

    也許這是最后的一絲僥幸，僥幸我們能回到從前，我會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但這番話說完之后，尋常人都會知道，回不去了，只要背道而馳一步，之后的人生就不會再有重合的那一天。

    霍成澤還攥著我的手臂，讓我動不了，我也不去掙扎，而是伸出手觸上他的臉頰。

    他的下巴上長出了一些青茬，也許是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的緣故，不過即便再疲累委頓，也掩藏不了他的帥氣。

    為什么我遇到的男人都是這么優(yōu)秀迷人，卻都一個個接連離我遠去。

    是我要的太多了嗎，還是我太貪心，去奢望原本不屬于自己的，到頭來會失去也不足為奇。

    我湊上前吻了吻霍成澤的額頭，然后靠在他的耳邊，最后輕輕說道：“遇上你已經是我很幸運的事了，當初如果不是你，我現(xiàn)在的生活肯定過的很悲慘。你回去之后，再想起這些，就對自己說，你為我做了那么多，而我還不知好歹地離開你，是我沒福氣，是我的損失，那樣的話會不會就會開心一點了?！?/br>
    會不會，在將來的某一天，你就會將我徹底忘記，欣然接受自己的婚事?；蛘?，遇到一個心意相通的女孩子，毫無顧忌地再次投入一段沒有這么多糾結錯亂的感情。

    嗯，要是真到了那一天，我大概也是會替他祝福的。

    沒人規(guī)定情人分手只能老死不相往來，更何況霍成澤說來并沒有對不起我什么，他只是在事業(yè)和感情當中做了一個正常的抉擇。

    幸好我們的關系也沒有再進一步，如果結婚之后他再這么對我，我是要恨死他的。

    比當初恨陸懷南還要深。

    第217章 你可真狠心

    霍成澤伸手將我緊緊抱住，我倚靠在他肩膀上，竟然覺得時間有些悠遠。

    對于現(xiàn)在的我們來說，能這樣簡單相擁已經實屬不易，更別說其他。

    理智告訴我應該推開他的，不過就這一次，只剩這一次了吧，我好好抱著他，感受著他的氣息和溫度，以后可能再也沒辦法實現(xiàn)了。

    霍成澤的手愈發(fā)收緊，過了會兒，我聽到他沉啞聲音道：“你可真狠心?！?/br>
    我聞言無聲笑了笑，男人反過來控訴女人狠心的可真是少見，而且我哪有他說的那么可惡，我明著是拒絕他，實際上是推了他一把，讓他在自己的事業(yè)上心無旁騖，以后可以早日到達自己想要的位置。

    對于大多數(shù)男人來說，事業(yè)地位有著無可比擬的吸引力，我都理解，不然哪能這么輕易地就“放過”他呢。

    并且我也決心，以后要是再找另一半，還是選個普通些的吧。

    他可以沒錢，也可以只是個庸庸碌碌的小職員，但只要能安安心心地陪在我身邊就好。

    我面對著這樣多的離別，心里雖然已經麻木，可還是想著能少一次就少一次。

    再不然，我一個人過完一生也未嘗不可。

    我有地方住，有錢花，可以做想做的事，不知道會有多舒心。

    又過了會兒，我稍稍退開，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這次回來肯定不是為了專門來看我的，別耽擱了，趕緊處理完，再去做你想做的事?！?/br>
    我話已經說得這么清楚，霍成澤卻像是犯了執(zhí)拗，怎么也不肯松手。

    我無奈只能去掰他的手指，一邊還嘆了口氣說道：“別這樣好不好?！?/br>
    霍成澤突然低笑了一下，說：“現(xiàn)在像是我對你死纏爛打一樣?！?/br>
    我也跟著笑笑：“嗯，這樣的話多丟你的面子。你的條件不知道有多少好姑娘喜歡呢，而且你不是也馬上要結婚了。再這樣下去，我可要笑話你了?！?/br>
    這時候霍成澤終于放開了手，我見狀站起身，他也隨著站起。

    “腿麻了嗎？”我往下看了眼。

    “沒有。”他回答。

    “哦，那就好。那你先回去吧，我待會兒有事也要出門一趟。”我眼睛眨也不眨地撒謊。

    霍成澤大概也是沒了能繼續(xù)留下來的理由，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之后，他終于轉身要離開。

    我瞧著他的背影，不知道為什么有點想哭，但是最終也極力忍住了。

    應該是想到以后跟這個男人再沒有什么瓜葛，之前我可以說的那樣輕巧的事，到頭來卻是很難做到。

    不過我雖然一直在遇到難題，但是每次也都迎刃而解，這一次也會一樣。

    將他送出門時，我看著他最后說了句：“再見，霍成澤?！?/br>
    霍成澤聞言卻是笑了一下：“算是告別？”

    我點點頭：“以后應該不會再見到了。”

    “是嗎？”他反問了句。

    我在心里默默嘆了聲，是啊，一定是這樣的。

    我們兩個都是下定決心就不會回頭的人。

    關上大門之后，我靠在門后站了會兒，然后回到房間，趴在床上繼續(xù)睡。

    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一陣急促的鈴聲吵醒，在黑暗中摸索著找到手機之后，我還有些迷迷瞪瞪地接通：“是誰？”

    “時暖，他要逼死我，他真的要逼死我了！”

    ……

    見到顧瀟穎的時候，后者正站在mk大樓的天臺上。

    我用之前還沒消磁的工作牌進了公司，又乘電梯到達了二十六樓的天臺。

    一走上去，我就感覺急風陣陣傳來，讓我都有些站立不穩(wěn)。

    “顧主任。”我站在遠處先喊了她一聲。

    顧瀟穎跟上次一樣站在天臺的邊緣，她聞聲轉過頭，看到是我之后忽而笑了一聲，聲音很大，夾雜著風聲就顯得有些扭曲。

    “時暖，你過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我見狀先不問緣由，只勸她：“有什么話我們下來說，別站在那里，很危險?！?/br>
    “危險？呵呵，我當然知道危險?？墒歉鷦e的事一比，這又算得了什么？”

    顧瀟穎口中的別的事，大概就是她之前跟我說過的，“他要逼死我”。

    那個他是誰，我心里已經有了猜想，不過自然是不能明說出來。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有什么問題都都告訴我，我來幫你解決?！蔽蚁蚯白吡藥撞?，再次試圖讓她下來。

    可是顧瀟穎像是鐵了心，怎么也不動。

    過了會兒，我卻又聽到她說：“好，我下去。你先過來扶著我，我有點害怕，腿也在抖。”

    我聽完不是沒有猶豫，可是見著這風刮得越來越厲害，我是真的怕她一個不小心出了什么事。

    到時候我不怕自己受到什么影響，就是擔心給霍成澤和mk惹來什么麻煩。

    慢慢走到她面前之后，我站在下面朝她伸出手：“來，抓著我?！?/br>
    顧瀟穎也緩緩彎下身，似是要下來，可是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卻又突然一個使力，將我一同拽到了天臺邊。

    向下望去就是幾十米的深淵，路上行駛的車輛也都成了星星一點，打眼一望真的讓人感到一陣陣的暈眩。

    我只瞥了一眼就趕緊收回目光，定了定心神之后，我強撐著說了句：“顧主任，別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