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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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對遭了三年天災(zāi)的梁國來說,已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她猶記得母后送她上車時,忍在眼眶里的眼淚。 弱國如魚rou,任人宰割。哪怕月國不違約,他們依舊生存得艱難,只是至少不會那樣快服輸吧。 她抱膝而坐,懷中是父皇送她的骨塤,在懷中捂久了,還是涼涼的。 西風追著離千戰(zhàn)進來,看見千羅還坐在石階上,正看著地面發(fā)呆。 千羅聞聲抬頭,見了西風,將滿滿的憂思壓入心底,笑道:“你怎么回來了?”她的目光移至那身軀高大的中年男子臉上,視線與他對上。 西風手中長笛已然化劍,離千戰(zhàn)敢收她,她就跟他拼了。 “離先生?你怎么這個日子來了?!?/br> 西風一個踉蹌,差點將劍刺了出去,聽見這話慌忙收回長劍。離先生?離先生? 離千戰(zhàn)問道:“今年過得可好?” 千羅笑笑:“還是跟以前一樣的,以往您都是中秋來的,現(xiàn)在怎么提前了半個月?!?/br> 離千戰(zhàn)未答,千羅又看向西風:“你們認識?” 西風說道:“認識,仇人?!?/br> 離千戰(zhàn)說道:“不認識?!?/br> 西風擰眉盯他,也道:“是,不認識,仇人?!?/br> 千羅瞧著兩人,嫣然一笑:“來者是客,認識也好,不認識也罷,既然來了,就坐下聊聊吧?!?/br> 兩人都沒有動,誰也沒有要坐下聊的意思。千羅看著兩人,說道:“你們兩人的脾氣,倒是像?!?/br> 西風聽得渾身不自在,便倚在墻上,靜觀其變。 千羅見他們都不坐下,也沒人說要聽她的曲子,一會瞧瞧左邊人,一會瞧瞧右邊人,又笑了笑:“離先生已經(jīng)接連來了四年,小花姑娘是第一回來。日后,大概每年都會有兩個人來探望我了?!?/br> 四年?西風沒想到離千戰(zhàn)在千羅公主死的第一年就來過了,可這四年都不收了她?難道月國皇帝不會說什么? 不過,月國皇帝聽不見千羅吹的曲子吧,身在月國,又是帝王,心里大概沒牽掛的人,要牽掛,大概也是牽掛這整個大月國。 離千戰(zhàn)說道:“我聽完一曲,就走?!?/br> “那就吹先生最喜歡的那首曲子。” 西風豎起耳朵,他竟然喜歡聽曲子,以前就算有人在院子里叨叨久了,他都要轟人家走,更別說這種風雅的事。 塤聲漸起,調(diào)子輕緩悠揚,不過片刻,就轉(zhuǎn)入深秋,樂聲悲涼。 “西風……西風?!彼朴腥嗽诤八ь^看去,又看見了母親,正輕輕對她笑。 伸手要抓住,卻是一縷云煙。 她默然凝望母親的臉,她長得并不是很像母親,無論是樣貌還是性格,娘親都要比她溫柔許多。說話的聲音也很輕,莞爾一笑,如圣潔白蓮。 塤聲幽幽,溫和的調(diào)子,卻像一根一根的銀針戳來,勾起西風心底的愁緒。她緩緩收回視線,看著站在前面,朝她露出背面的離千戰(zhàn),手中的劍,又因她的憎惡而透出鋒利寒光。 離千戰(zhàn)察覺到背后的殺氣,沒有轉(zhuǎn)身。 殺氣彌漫,一會又消失了。他默了默,回頭看去,倚在墻上的人,已經(jīng)走了。 一曲畢,千羅放下手中的塤,說道:“這四年來,先生還是第一次,分了心?!?/br> “嗯?!?/br> 千羅不知道他在掛念誰,那小花姑娘又是他的什么人,兩人之間,似乎在回避什么。他們不愿說,她也不會多問。 只是她方才還有半句話沒有說出口——你們非但性子像,就連眉眼的愁思,都有些相似。 庭院已經(jīng)空落無人,又獨留她一人。 八月了,快要中秋了。 又是一年團圓的日子。 離千戰(zhàn)從庭院出來,發(fā)現(xiàn)西風還站在那,像是在等他。西風一見他,便問:“你既然在四年前就知道千羅是靈,為什么沒有收她?” “你永遠都改不了這質(zhì)問的語氣。”離千戰(zhàn)說道,“我做事,無需向你解釋。” 西風微頓,又道:“那我問你……千羅吹曲時,你心中所想,是誰?”她咬了咬唇,顫聲,“你掛念的,是不是我娘?” 離千戰(zhàn)沒有回答。 西風看著在晚風中負手而立的冷漠中年男子,幾乎控制不住發(fā)抖的聲音:“這么多年了,你都沒有放下我娘,那為什么……為什么當年……你要親手殺了她……離千戰(zhàn),你到底在想什么……” 離千戰(zhàn)仍未說話,在西風等他解釋時,他卻突然消失在她的眼前。西風愣了愣,跑到他剛才站立的地方,氣得渾身發(fā)抖。 “離千戰(zhàn)!” 然而沒有人回答,四周寂靜無聲。 西風怔在原地,不甘心。 這么多年來,無論她怎么質(zhì)問,他就是不回答這個問題。 她寧可他骨子里都是冷的,那她就不必總想著娘親被他殺死的事了。 至少她就能毫無顧忌地給娘親報仇。 西風晃了晃身,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聽雅閣的。 她趴在桌上看著窗戶外面,懸掛在屋檐下的燈籠隨風搖曳,晃得外面的影子交錯搖晃。 那塤聲又起,卷得拂入屋內(nèi)的風更加蕭瑟。 也不知過了多久,胡思亂想的西風聽見外面陸續(xù)傳來雞打鳴的聲音,這才回神,等她抬起頭來,就見青淵竟不知什么時候坐在了一旁,她嚇了一跳:“你什么時候進來的?” “很久了?!鼻鄿Y摸摸她的腦袋,“你不開心?!?/br> “開心?!?/br> 青淵頓了頓,點頭:“開心?!?/br> 西風滿意點頭,再一瞧,圓桌另一邊,還坐了個渾圓的大腦袋。她瞇眼瞧著它,從兜里摸出一把糖遞給它:“小圓,吃糖?!?/br> 饕餮瞅了瞅那糖,腦袋一拱,糖全散在了桌上。 “……竟然不吃糖?你堂堂一只饕餮不是什么都吃嗎?” “嗷嗷,嗷——” 西風看向青淵:“它在嗷什么?” “小圓說它不吃糖。”青淵說道,“它還說……” 他想到好像不該繼續(xù)往下說,可話已經(jīng)收不回來,西風追問道:“還說了什么?” “它還說你是個笨蛋。” “……”西風怒拍桌子,站起身喊道,“小火?月兒?你們出來?!?/br> 屋內(nèi)寂靜無聲,沒有人出來。 西風耐著性子說道:“我不打你?!?/br> 還是沒有誰應(yīng)聲。 西風一指那大腦袋:“吃點心了!” 屋外狂風大作,跳進一個黑色影子來,卷著枯葉入屋,撲向饕餮,張嘴就要吃它。饕餮嗷嗷叫著跳到青淵背后,怎么甩都甩不開那黑煤球。 月兒死死抓住它不放,喊道:“我的點心!” 西風見這樣誘惑小火都不出來,正要再喊,就聽見外頭有人弱聲問道:“你保證,真的不打我。” 西風溫和笑道:“我不打你,乖?!?/br> 此時那窗戶才有個紅色影子跳了進來,一把抱住西風的胳膊膩聲道:“西風我太想你了?!?/br> “得得得,別演戲,一路跟我進宮,臉都不露一下,還好意思說想我?!蔽黠L拎著它的耳朵甩到青淵那,說道,“我要你去辦件事?!?/br> “什么事?” “我掐指一算,翠花姑娘快要趕到皇城了,你跟月兒去把她抓到英山去。” 小火撓著耳朵一頓:“英山?那可是仙家修煉的地方,你讓我們兩只妖怪去,這是送死吧?” “……你太低估自己了吧,去了英山,別一爪子把修仙的人撓死便好?!蔽黠L瞧了一眼還在滿屋追著饕餮要吃的月兒,覺得這小姑娘簡直比饕餮還要可怕,“月兒?!?/br> 月兒依依不舍地舔了舔唇,看了一眼那糖球,這才跟在小火后頭,去攔翠花姑娘。 小火和月兒一走,西風就喚饕餮過來,倒是青淵覺得奇怪,不解道:“你怎么知道小火一直在附近的?它隱藏得很好,你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不了的?!?/br> “你給我一兩銀子,我就跟你解答?!?/br> 青淵喪氣道:“我沒有錢,我是個窮光蛋。” 西風知道他沒錢,逗了逗他便一笑,說道:“我一直都沒察覺小火在附近,它最大的本事就是隱藏氣息,我之所以能發(fā)現(xiàn)它,是因為你呀?!?/br> 青淵微頓:“我?” 西風得意道:“對呀,因為你從九霄回來,就沒有問過我小火月兒去了哪里,以往你都會問的。所以你肯定察覺到它們在附近,我不是一個人,因此你沒有問我?!?/br> 青淵沒想到竟是這樣暴丨露了小火跟隨在旁的事情,這是他的失誤,也是西風聰明。 西風不過是知道他喜歡她,所以緊張她,怕他一走,就剩她一個人在凡間。因此他沒有問從來都會跟在一旁的小火去了哪里,這不正常,再一猜,就知道小火定是沒走遠,就在附近,只是不敢出來,怕她揍它。 那饕餮沒有過去,還想挖地逃跑,西風蹦了過去,笑吟吟道:“小圓,你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少女笑得異常甜美,饕餮卻感受到了巨大的……殺氣。它抖了抖,不敢動彈了。 “乖哦。” 饕餮又一抖,好可怕! 西風說道:“我三番兩次做噩夢,你都出現(xiàn),然后在我夢里開出花,是不是你所為?” “嗷——” “是?那就好辦了。你出現(xiàn)在禁華庭附近,也是為了千羅公主前去,對不對?”西風摸摸它的腦袋,說道,“你是個好孩子,你一直在吃千羅公主的噩夢,是么?” 聲音很輕,沒有了迫人的殺氣,饕餮蹲在地上看她,才覺得她一點都不可怕。 “那你在她的夢里,見過梁國么?”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