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這些話實在太有吸引力,連拿著刀想要殺她的侍衛(wèi)都停下腳步轉(zhuǎn)頭望向魏昭,等待他改變主意。 魏昭轉(zhuǎn)過身,面上神情冷漠,他拿過一旁架子上的環(huán)首刀,手上一用力,刀身朝著西梁巫女飛去,正中對方心口。 他嘴角勾起一抹諷笑,上輩子靠著所謂的歷史沒在他手中保下命來,這輩子居然還想著用同樣的東西來誘惑自己。 他想要的東西,自然會靠自己拿到。若是事事知先,那人生還有何種樂趣? 仗著知曉未來,心里便高高在上,怪不得就算搶了李陵姮的位子,結(jié)果還是死在上輩子的他手上。 魏昭深深吐出一口濁氣,他現(xiàn)在只想馬上見到李陵姮。 魏昭大步踏進營帳,尚未揭開內(nèi)帳,就聽到李陵姮身邊的大婢女著急的聲音,“殿下,奴去請?zhí)t(yī)令過來吧?!?/br> 李陵姮白著臉,擺了擺手,“不用了?!彼緛砭筒辉撾S軍過來,隨行軍醫(yī)要救治的士兵很多,她不過是一點小毛病,怎么好意思讓太醫(yī)令放下那些士兵過來給她看病。 “身體不舒服當然要看太醫(yī),不然我養(yǎng)那么多太醫(yī)令干什么?”魏昭皺著眉朝李陵姮呵斥了一句,然后朝著五枝吩咐道:“去讓俞期把張?zhí)t(yī)令請過來?!?/br> 李陵姮連忙道:“不用去。” 然而五枝卻沒有聽李陵姮的。見狀,李陵姮有些生氣,又有些無奈。她朝正神情肅穆盯著她的魏昭道:“當真沒什么,只是肚子有些痛?!?/br> 自從得知李陵姮天葵將至之后,魏昭就一直把這件事放在心里,聞言,他立刻反應(yīng)過來,李陵姮可能是天葵來了。他低頭詢問,得到李陵姮點頭的回答。 “那也不能忽視。還是讓太醫(yī)令看看為好?!?/br> 受到傳訊的太醫(yī)令急急忙忙帶著徒弟趕過來。他最后的說辭其實和李陵姮差不多,就是因為之前落水著涼,現(xiàn)在才會腹痛。他開了個藥膳方子,同時讓李陵姮注意防寒保暖。 俞期帶五枝去準備藥膳了,內(nèi)帳里只剩下李陵姮和魏昭兩人。因為天葵來一事而鬧得興師動眾,李陵姮臉上有幾分羞惱。 “我都說沒事了?!?/br> 魏昭將李陵姮連人帶被抱進懷里,用臉頰蹭著她的額頭下巴,“阿姮,我不放心?!?nbsp;她的身體不僅是她自己的,也是他的。沒有什么能把她從他懷里奪走,不管是天意還是人為。自從得知李陵姮兩年后會有一劫,他便恨不得時刻將她揣在懷里,好好珍藏保護。 盡管看了太醫(yī)喝了藥膳,李陵姮還是覺得難受,她想試著睡一會兒,但肚子里像是有根錐子在緩慢地攪動一樣。魏昭看著她睡也睡不安生的模樣,眉頭越皺越緊,想起自己向太醫(yī)令打聽的,打算替她揉一揉。 他將手伸進被子里,結(jié)果摸到李陵姮放在小腹上的銅手爐。那溫熱的觸感頓時讓他反應(yīng)過來,自己手太冰了。魏昭出去重新取來一只塞滿熱炭的手爐,不顧手爐表面的炙熱,直接拿它將手捂熱,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放到李陵姮小腹上輕揉起來。 “冰嗎?” 閉著眼的李陵姮并不知道到魏昭剛才的舉動,她搖了搖頭,“不冰?!辈粌H不冰,反倒暖融融的,很舒服。 見李陵姮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魏昭心中也松了口氣,繼續(xù)重復著剛才的動作,替她舒緩疼痛。 李陵姮呼吸慢慢清淺下去,即將陷入睡眠。就在此時,她忽然聽到魏昭說了一句話,頓時打散了她所有的睡意。 “你剛剛說什么?!” 魏昭手上不停,仿佛只是隨口提到一樣,“以后只有我們兩個人好不好?” 李陵姮睜大了眼睛,“你——這是什么意思?” 魏昭看著她這副吃驚的樣子,嘴角勾了勾,“不幸宮女,不納后妃,一生一世一雙人?!?/br> 來葵水的李陵姮情緒本就比平日里容易起伏,加上魏昭說的又是她一直以來擔心,卻又不知道怎么說的事,因此她眼底直接顯出晶瑩之色。 “你說的是真的?!你當真愿意?” 魏昭心中嘆息,也不知道她把這件事埋在心里多久了,如今聽到竟如此激動。他俯身吻了吻李陵姮淚光閃爍的鳳眼,“當然是真的。只要你不背叛我,留在我身邊,你想要的,我都會答應(yīng)你。” 李陵姮不知道魏昭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也不知道有朝一日,他會不會打破誓言,就像當初的裴景思一樣。但此時此刻,她確實覺得很開心。 魏昭懷抱著李陵姮,目光溫柔又幽深,充滿矛盾的奇異魅力。你是我的,我也可以屬于你。很久以前,他曾經(jīng)查過李陵姮,記得那份資料中確實寫了她一心只想找個沒有通房美姬,只有她一人的夫婿。他那時并未將其放在心上。 盡管沒有那個西梁巫女提醒,他也看不上李陵姮之外的其他女子,但能夠說出來讓她安心,總是好的。畢竟,她可能經(jīng)歷過西梁巫女所說的那些事。 在聽到西梁巫女口中的李陵姮時,魏昭聯(lián)想到自己曾經(jīng)察覺到的不對勁,心中隱隱猜到,現(xiàn)在的李陵姮估計有和對方相同的遭遇。這也就能解釋她為何疏遠裴景思,為何曾經(jīng)想著交好自己。 想到裴景思,魏昭心中的柔情漸漸被散去。他認識李陵姮的時候,她和裴景思關(guān)系就很一般了。沒想到上一世,兩人居然結(jié)為了夫妻。想到此,魏昭瞳仁深處亂云翻卷成海。 第43章 43.送人 西梁大軍在建州全軍覆沒, 處理完端氏縣的水患后, 魏昭帶著李陵姮以及剩下的大軍啟程回京。 回到京城已經(jīng)是十一月下旬,魏昭論功行賞, 處理完建州之戰(zhàn)的后續(xù),接著又帶著李陵姮啟程去了晉陽。 將近十二月,官道兩旁的枯枝上都掛滿冰凌。奢華寬敞的金輅外, 北風呼嘯,寒氣刺骨,金輅里卻暖意融融。魏昭出行前特地吩咐俞期備足上品銀屑炭。 坐在前往晉陽的馬車上, 李陵姮閉著眼小憩,忽然聽到九真和五枝兩人細弱的說話聲。 “你們在說什么?” 九真和五枝兩人都被嚇了一跳,尤其是九真,是她先找五枝說話的,沒想到會吵醒李陵姮。她急得匍伏請罪。 李陵姮擺了擺手, “無事, 我本就沒有睡著。說吧,你們剛才在聊些什么?我似乎聽到了陛下二字?!?/br> 九真喏喏說道:“奴是奇怪, 陛下為何前往晉陽?!彪m然她比較喜歡晉陽,但鄴城才是國都。 為何前往晉陽?李陵姮心中頓時想到了晉陽地位的特殊性。自高祖皇帝魏崢開始,晉陽的地位就不低于國都鄴城,甚至隱隱有超過鄴城之勢。三州六鎮(zhèn)的鮮卑軍士都被高祖皇帝遷到晉陽附近。他還在晉陽設(shè)并州尚書省, 和鄴城的中央尚書省遙遙對立, 分庭抗禮。 真正比起來, 對于魏昭來說, 晉陽比鄴城更重要一些。 “阿姮果然聰慧?!?/br> 內(nèi)室的門被拉開,一道玄色人影彎著腰從外進來。李陵姮臉上不自覺露出笑意,“二郎,你怎么過來了?” 九真和五枝兩人已經(jīng)自覺退了出去,將馬車內(nèi)室留給帝后二人。 “要交代的已經(jīng)交代清楚,沒事了我就想來見見你。” 魏昭坐到李陵姮身旁,習慣性先拉起她的手摸了摸,見掌中柔荑細膩而溫暖,他心里才滿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之前落水后,有段時間阿姮一直手腳冰涼。 從鄴城到晉陽路途遙遠,但兩人說話聊天,竟覺得一下子就到了晉陽。在城外接見了晉陽官吏們后,浩浩蕩蕩的隊伍停在當初的大丞相府,現(xiàn)在的晉陽宮前。 回到景陽殿,李陵姮有種親切感,仿佛整個人都輕松了一樣。稍微收拾了一下后,她跟著魏昭去向馮太后請安。 在看望馮太后的過程中,李陵姮敏銳地察覺到魏昭和馮太后之間關(guān)系有些僵硬。她曾經(jīng)見過魏昭和馮太后相處的情形,那時候兩人雖然顯得有些疏離,但氣氛還算融洽,現(xiàn)在比之前更加不如。 魏昭和馮太后之間發(fā)生了什么?李陵姮心中迷惑不解。不等她弄明白這件事,魏昭就起身打算離開。 看到魏昭投過來的目光,李陵姮也作勢想要起身。沒想到馮太后直接出言把她留下來,說是有些話想和她說。 “不知阿家有何事吩咐?”魏昭走后,李陵姮出言問道。 自從魏崢病逝后,李陵姮就跟著魏昭長住鄴城,仔細說起來,她已經(jīng)有將近兩年不曾回鄴城,不曾見到馮太后了。 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nèi),相繼失去夫君和寄以厚望的長子,馮太后氣色差了很多,但她身上的氣勢卻越發(fā)高漲。 馮太后撥了撥手中的茶,朝著李陵姮道:“阿姮和二郎成親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四年了吧?!?/br> 李陵姮心中生出不祥的預感。但她還是壓著心里生出的想法,向馮太后點頭稱是。 馮太后看了眼端坐在下首的李陵姮,一年多未見,曾經(jīng)還有幾分青澀的李陵姮已經(jīng)如同花一般徹底長開了。她臉色紅潤,眉眼間沒有絲毫郁氣,眼睛干凈透亮,顯然日子過得不錯。 馮太后慢慢垂下眼簾,“阿姮,你四年未有所出,二郎年紀不小了。再者,今時不同往日,以二郎如今的身份,后宮只有一人,未免顯得冷清?!?/br> 她沒有說完全部的話,但從李陵姮陡然失了笑意的眼中可以看出,她聽明白自己未盡之語了。 “你若是沒有合適的人選,我這里倒是有幾個小娘子?!?/br> 李陵姮起身朝馮太后一拜,“阿姮謝過大家好意。只是這事我還要和二郎先商量一下?!?/br> 馮太后看著李陵姮裝出來的笑臉,心中微微嘆息。她向李陵姮說這些,雖然有兩分是因為遷怒。她英明能干的阿惠兒過世了,而阿惠兒生前那般喜愛的女郎卻和自己的次子生活幸福。盡管她知道這事李陵姮完全是無辜的,然而一想到英年早逝的長子,她就無法保持理智。 但剩下八分卻是為了二郎和李陵姮好。正如她所言,今時不同往日。當初二郎想要守著李陵姮一人過日子,她能睜只眼閉只眼,不去干涉。但現(xiàn)在卻是不可能了,與其讓她或是二郎挑選喜愛的小娘子,不如由李陵姮自己去找,至少能夠確保對方可以效忠于她。 從宣訓殿出來,李陵姮臉色頓時冷了下來。跟在她身后的五枝九真全都不敢開口。半晌,她才朝著身后仆從們冷聲道:“回景陽殿。” 傍晚的時候,魏昭處理完政事回景陽殿,下意識先去找李陵姮的所在,結(jié)果就瞧見李陵姮不佳的臉色。 他眉頭一皺,大步走到李陵姮跟前,“怎么了?” 李陵姮抬頭,目光直直地看著魏昭,“二郎,你之前說的話還算數(shù)嗎?” 魏昭不知道李陵姮指的是什么。 李陵姮深吸一口氣,“就是你說不納宮妃,不幸宮女?!?/br> 原來是這個。魏昭眉間慢慢松開,神色舒朗中又帶了幾分笑意,“當然是真的。阿姮你怎么突然想到這件事了?” 李陵姮將今天魏昭走后,馮太后對她說的話一五一十告訴了魏昭。她將這件事告訴魏昭的目的,是希望得到他確定的態(tài)度。不論馮太后怎么說,她都不會松這個口,將人接下來。但她就怕自己堅持,魏昭那邊卻輕易被打開缺口。 魏昭聽著,面上神色未曾變化。他只是再度重復了一遍自己那天所說的話,一生一世一雙人。只要李陵姮想要,他就能夠給她。 用過晚膳后,魏昭告訴李陵姮,他想起還有份奏章沒有批示,讓李陵姮先睡,他先出去一趟。然而出了景陽殿,魏昭卻朝著宣訓殿方向趕去。 宣訓殿,正側(cè)躺在貴妃榻上由婢女捶腿的馮太后聽到殿外的喧鬧聲,皺了皺眉,朝一旁的宮人吩咐道:“去看看外邊何事喧鬧?!?/br> 出去查探的宮人急急忙忙跑回來,“是——”她話還沒說完,馮太后就已經(jīng)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怎么過來了?”馮太后望著闖進來的魏昭,皺著眉問道。 魏昭一身玄衣,然而他的臉色卻比身上的衣服還要黑。 “砰!” 一尊玉佛在殿中碎裂,玉片四飛。見到碎掉的玉佛,馮太后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她揮了揮手,屏退兩旁婢女,朝著魏昭沉聲道:“你這是為你皇后出氣來了?” 魏昭冷笑一聲,“我只是希望阿母能夠認清自己的身份! 你當日覺得我無法稱帝,一心阻我。今日孤既成帝,還請阿母也不要對孤之事指手畫腳!” 魏昭想起八月的時候,他為逼宮的兵力回晉陽,想讓阿母將虎符交給他,結(jié)果阿母氣憤開口,罵他癡心妄想。 “汝父如龍,兄如虎,擾以天位不可妄據(jù),終身北面,汝獨何人,欲行舜禹之事乎?!” 在阿母眼中,他永遠比不上阿父,也比不上阿兄,甚至連比他小九歲的九郎都不如! 魏昭看著地上碎掉的玉佛,聲音冷肅,“阿母的玉佛孤受不起?!?/br> 第44章 44.同床 魏昭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玄色袍角在身后翻出一道波浪。 馮太后看著魏昭的背影, 氣得抬手捂住心口,“我這是造的什么孽!” 馮媼急忙將她扶到貴妃榻上, 撫著她的心口,擔憂地勸道:“殿下消消氣。陛下他年紀小,難免會誤會殿下的愛子之心?!?/br> 馮太后胸口劇烈起伏了一陣, 才逐漸緩和下來,她緊緊抓住貴妃榻扶手,沖著馮媼痛心疾首道:“我難道不是為他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