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頓下來之后，抬起手掌, 于指縫間憑空出現(xiàn)一張米黃色的古舊紙張。

    金麟簡單而迅速地對楊琪琪說：“給馮淵打電話, 讓他去旅社, 快?！?/br>
    楊琪琪照做。

    金麟又道：“你爺爺呢？”

    楊琪琪表示說又去了冰島度夏。

    金麟不再多言。

    十五分鐘后抵達旅社，楊琪琪推開車門，原本打算快步跑進去，結(jié)果金麟一手拽住了她, 示意她與他一起在門廊處等待。

    楊琪琪疑惑著看到里面一如走前模樣井井有條。應(yīng)尤是坐在前臺處等待，杜夢拾揮著手絹招徠顧客，旅社餐廳里幽幽散發(fā)香氣，旅社一角還有一些沒發(fā)完的演唱會宣傳單。

    金麟沉默無言，負手站立在前廊。左手仍是那張黃色的紙，右手不知何時持起楊琪琪許久不見的那柄長劍，似曾相識的熟悉獸紋從指縫間隱隱露了出來。

    他面無表情的，整個人凝重如一塊青石。

    短發(fā)在雨夜晚風(fēng)里輕顫。

    約兩分鐘后，馮淵的車抵達。

    他從車上下來，邁出兩條修長的腿，快步走向旅社，映入眼簾的，是面無表情的金麟和疑惑的楊琪琪，頓覺得蹊蹺。

    金麟看了一眼馮淵，瞳孔驟然縮緊。拿起左手那張在車內(nèi)接到的黃色紙張，抖開來念。

    “帝都人士楊琪琪。20歲零七個月有余?！?/br>
    “接45家華夏陰陽旅社，及37位黑白無常舉報，唯利是圖，作jian犯科，嚴重擾亂陰陽秩序。”

    “批令處斬，行刑人，青城山，斬鬼史，金麟?！?/br>
    念完之后，黃色的紙張在指尖燒毀，煙灰迅速跌落，在空中盤旋如黑色的蝶。

    金麟看著那煙灰，朝向身旁的楊琪琪，緩緩總結(jié)：

    “我在陰間政府的要求下，調(diào)查了華夏陰陽旅社的情況。你一接手孟氏旅社，聘請應(yīng)尤是坐鎮(zhèn)前臺，立馬攬下幾乎全華夏1/3的鬼客。兩個月內(nèi)，你進行大刀闊斧改革，又獨攬幾乎全部的富豪鬼客，而這些，是華夏陰陽旅社，尤其是高端旅社賴以為生的客源?！?/br>
    “這還不算，第三個月，你開辟鬼紅娘業(yè)務(wù)，在全國太平間內(nèi)大肆張貼自己的廣告……你把山間陰墅老板的千年員工弄去投胎。再加上今天，召開應(yīng)尤是的演唱會，把海報甚至貼到國外去?！?/br>
    “你已然破壞陰陽秩序平衡，使得全球華夏旅社與你樹敵?！?/br>
    他繼續(xù)平淡道：“最后，你和馮淵在應(yīng)尤是的誕辰日接吻，使得這一靈氣充沛的鬼魂絕望投胎，最終使得你身上背負的怨氣越來越濃……”

    楊琪琪打斷。

    “投胎？應(yīng)尤是不就在那邊坐著呢嗎？”

    三個人一同望向前臺，那人還穿著白色的T，戴著帽子。

    然而金麟拋過去一張符紙。

    瞬間，“應(yīng)尤是”的身上忽然發(fā)生奇詭的色澤變化。

    “啵”地一聲。

    變成一個涂著大紅臉蛋的紙童男。

    金麟嘆了口氣。

    “應(yīng)尤是這個人，我和你講過的吧?！?/br>
    “他若以聲音入法，功力不在我之下。其他的方面，其實也是深不可測。”

    “今晚，他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就趁你們不注意，絕望離開了。然后讓一個傀儡替了自己?！?/br>
    “看來……還是想為你繼續(xù)掙錢，不愿這件事影響你?！?/br>
    說完這些事情。金麟右手迅速拔劍，眉宇間透露凜冽的涼。

    把劍搭在楊琪琪的脖頸一側(cè)。

    他說：

    “但你背負怨氣已經(jīng)足夠。陰間政府下來批文?！?/br>
    “我，青城山，斬鬼使，金麟。不好意思，要取你的命了?！?/br>
    ……

    涼意滲入脖頸，像晚秋一縷風(fēng)。

    纖弱的頸動脈跳出顫抖的疼。

    楊琪琪的視線越過馮淵的肩膀，看到外面仍舊有細細密密的雨，織起一張半透明的水網(wǎng)。

    她想，好奇怪啊，明明一兩個鐘頭前，自己在雨里和人接吻。

    寒鐵劃入肌膚的時候，疼痛來得迅速，卻不真實。她突然能回憶起自己誕生在這個世界上時，破了羊水，接觸空氣，從zigong來到干燥世界的那種初始疼痛。

    是迷茫的，不知所措的，疼痛。

    眼前看到漫長白光，楊琪琪從自己的身體上站了起來，以一種從未經(jīng)歷過的形態(tài)出現(xiàn)在金麟與馮淵面前。

    馮淵正不可置信地撲到自己的尸體上觀察傷口，而金麟一直凝視著面前空氣，仿佛早就明了她的鬼魂會出現(xiàn)在這個位置。

    楊琪琪看到自己的身上有一層柔和的淡光，貝母一樣輕輕籠罩著，她身上此時穿的是那件銀色長裙，細跟高跟鞋。這是她生前最后一次穿的，比較喜歡的打扮。

    是和馮淵接吻時穿的衣服。

    楊琪琪啟唇道：“斬鬼使？青城山金麟？”

    金麟定定地看著她。

    “嗯，這是我的另一個身份?！?/br>
    楊琪琪：……

    楊琪琪發(fā)現(xiàn)門廊外不遠處已經(jīng)抵達了黑白兩位大伯，帶著鐐銬。徑自走了過去。

    她剛剛死亡，對此時接觸世界的方式不太熟悉，聽覺視覺開啟得也很朦朧，故而沒有聽到金麟壓低了聲音對馮淵講出的話：

    “你，趕緊搜集整理，楊琪琪無罪的證據(jù)?！?/br>
    *

    楊琪琪在兒時聽過斬鬼使的大名。

    是爺爺反復(fù)給她介紹陰陽兩界的人物與歷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