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過是棋子，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廉價勞動力，榨干油水，便會被扔垃圾一樣處理掉！”

    “像你心心念念的關(guān)珩一樣！”

    冷意隨呼嘯寒風(fēng)，攀上腳踝，順著謝子游修長的腿漫過腰窩，毒蛇般蜿蜒，慢慢爬上背脊。

    謝子游的心神如同陷在一團沼澤中，寒冷令觸覺已然麻木，仿佛無數(shù)只手拽著他的腳腕，嬉笑著，將他向下方拽去。

    風(fēng)雪遮擋他的視線，四肢愈發(fā)沉重，少年背脊僵硬地摔倒在地，但仍不死心，拼命拽住身旁嶙峋冰層，拖動身體。

    不啊，不可能。

    謝子游死死咬住牙關(guān)，恍惚地想，這怎么可能？

    但絕望的心緒不知從何時起，稍一露頭，便越發(fā)不可收拾，呼嘯著，露出猙獰面目——

    “游游！”

    “游游，危險??！醒醒，快醒醒！”

    尖銳的呼喊聲猝然響起，如陽光劈開烏云，剎那間闖進謝子游腦海。

    謝子游驟然愣住。

    是系統(tǒng)的聲音！

    雙眸驟然清明，系統(tǒng)清晰的呼喊直入腦海，刺激如扎針，謝子游茫然地眨眨眼睛，突然感覺到眼皮沉重，難以開闔。

    四周一切迅速化為濃霧，白雪驟停，旋即反向加速飛舞，宛如一簇簇純白的棉絮，天地倒轉(zhuǎn)，景物扭曲……

    謝子游拼命撐開眼皮。

    一抹陽光灑入眼底，鼻端嗅到一抹甜膩的香味。

    大夢初醒，頭腦昏沉，謝子游茫然地眨眨眼睛，手掌撐地，勉強爬起。

    他依舊在最初的那片草原上，只是錦衣擦磨出細密的褶，身后爬過的區(qū)域拖出一條長長的線，草葉壓扁，花瓣散落。

    衣領(lǐng)上沾滿雜草根，而□□呈現(xiàn)在他面前——

    是一條七彩的河。

    距離極近，僅有一尺之遙，而他正趴在地上，拼命探著泛青的手，要將手指探進河水中。

    謝子游：“……臥槽?！?/br>
    他嚇了一跳，燙手般飛速抽回胳膊，一咕嚕從地上爬起，手背上鮮明的痛感傳輸回大腦皮層，謝子游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臂呈現(xiàn)一種凍傷的青紫色，五指僵硬，關(guān)節(jié)中仿佛塞了寒冰，難以彎曲。

    這是什么鬼玩意？

    剛剛自己……是做了一個夢？

    但夢從何而來，從何時起？那夢境中的情景，又怎么會代入現(xiàn)實？

    悠長嘆息在謝子游腦海中響起，熟悉的溫和嗓音，又跟夢境中有著細微差別。

    “還好我回來的及時，”系統(tǒng)慶幸道，“游游，知道你面前那條河是什么嗎？”

    “那是傳說中冥河的分支，分離喜怒，串聯(lián)哀樂，貫通生死。踏入這條河，靈魂便會在冥冥之中染上顏色，生者瞬逝，死者復(fù)生，一切事理與時空顛倒循環(huán)?！?/br>
    “而使你陷入幻覺的，是這河畔的無名花，能看透人心，幻化出他們心底最恐懼的事物，引誘人們走入這條河?！?/br>
    “嘶?！?/br>
    謝子游捂著手臂，一邊用玄氣溫養(yǎng)傷勢，一邊沒好氣道；“少說廢話，你的代號是多少？咱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兒？”

    系統(tǒng)苦笑不得：“游游，你還懷疑我呢？不用這么麻煩，假的夢境可造不出主神列表和系統(tǒng)空間，你看看自己的積分就明白了?！?/br>
    謝子游半信半疑，拽出金光燦燦的積分表，隨便瞥了一眼。

    系統(tǒng)又說：“信息查清了，數(shù)據(jù)對的上，他……的確是關(guān)珩?！?/br>
    謝子游心想，廢話。

    他倉促轉(zhuǎn)頭，這次總算望見了熟悉的瘦削身影，微風(fēng)中昂首而立，背脊綳得筆直，細碎發(fā)尾肆意飛揚，陽光下蒙上一層碎鉆般的微光。

    ……只是表情僵硬，雙眸無神，正一步一步朝河邊走來。

    步伐極其沉重，仿佛背上壓一座高山。

    周邊幾人亦十分古怪，皆雙眸緊閉，表情痛苦。

    趙如皓雙手抱頭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抽噎得幾乎斷氣。

    許婉兒迷迷糊糊，拽著脖頸的護身符，往手腕上細細比劃，似乎她手中握著一把尖刀，正猶豫從何處下手。

    程晟白長劍出鞘，神色肅穆，劍尖直指虛空；唯有裴云胤看上去好些，盤腿坐地，指尖掐兩個法訣，只是眉頭死死擰在一起，面目略顯猙獰。

    他們也是被幻覺迷惑，要走進那條河？

    謝子游登時急了，忙拖著傷腿，踉踉蹌蹌沖過去，拽住謝珩肩膀大喊：“醒醒，喂，謝珩！”

    沒人理會他。

    他甚至抓不住謝珩肩頭，一股極沉重的力量憑空竄出，擊開謝子游，將他擠到一邊。

    謝子游慌亂上前，張開雙臂，試圖阻止謝珩前進的腳步。

    但不行，他再度被撞開，只能呆呆望著謝珩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每一腳都幾乎跺出一寸深的腳印，絲毫未停。

    “謝珩！”

    再大的喊聲也輕如薄紗，被風(fēng)吹散，不入那人耳簾。

    謝子游焦急地呼喚系統(tǒng)：“怎么回事？怎么喊不醒？”

    “這個……本來就喊不醒。”

    “可你一喊，我就醒了！”

    “游游呀，”系統(tǒng)苦惱道，“我是直接在你意識中對話，跟外界的呼喊不一樣。”

    謝子游咬牙：“那就進他意識中去！”

    “積分……”

    “馬上換！”

    系統(tǒng)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