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桑切斯閣下。”來人語氣溫和,可身上的氣勢卻是儒雅中隱隱透著威嚴,讓人不敢造次,“我記得帝國軍事大學今天沒有放假,而您好像還在讀二年級。在下奉勸一句,作為公爵的繼承人,期末總得有張看得過眼的成績單,才不會讓桑切斯這個姓氏蒙羞?!?/br> 卡利面色慘白,踉蹌地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胯部,依然直不起腰:“你他媽……”看到來人的臉,他憤憤的咽下后半句臟話,虛張聲勢道,“閣下不去上議院開會,管我們家的閑事干什么!” “即使是家事,帝國也不允許暴力行為。”這位閣下的語氣里依然充滿了溫和笑意,不聽內(nèi)容,還以為他在和朋友聊天,“而且大家都知道,寧先生和令尊并無血緣關系?!?/br> “你……” “報警吧?!睂庍h宸忽然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膽小怕事的人,不敢把事情鬧大?”他點開智腦,準備呼叫警察,“對不住了,我還真不是,鬧吧,我還要把你告上法庭,讓大家都知道,一個貴族,還是軍校學生,是怎么對待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的!” “住手!”卡利又沖了過來。 來人再一次擋在兩人之間,一手制住卡利,轉(zhuǎn)頭對寧遠宸笑著說:“寧先生不如賣我個面子,今天就這樣算了吧,想必他以后也不敢再主動過來招惹你了?!?/br> 一張熟悉的臉驟然出現(xiàn)在寧遠宸的面前,寧遠宸立刻倒吸了一口氣,驚呼道:“韓遜?”隨即立刻低下頭移開視線,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名字,再聯(lián)想到昨天的顧昭庭,寧遠宸頓時后背的寒毛都立起來了。難道一個顧昭庭不夠,所以韓遜也來了嗎? 韓遜等了幾秒,見他只是盯著地面發(fā)呆,便替他做了決定。 “閣下請盡早回去吧。”他推開卡利,“如果再不走,我也要叫警察了?!?/br> 卡利對著地面啐了一口,語氣充滿了惡意道:“韓遜閣下,你不會也當了這個小biao子的入幕之賓了吧?!钡仓桓页士陬^上的威風,怕韓遜再教訓他,連忙離開了。 韓遜看著他離開暖房,這才轉(zhuǎn)身面向?qū)庍h宸。此時寧遠宸已經(jīng)調(diào)整了過來,換上禮貌疏離的表情,對他微微鞠躬道謝:“多謝您出手相助?!?/br> “應該的,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軍校生欺負一個孩子吧?!表n遜笑道,取出自己的名片遞了過去,“我叫韓遜,昨天也參加了丁哲唯公爵的宴會,沒想到今天還能在這里碰到你??磥砟阄揖壏植粶\,不如交個朋友吧?!?/br> 寧遠宸勉強笑著,接過他的名片。他內(nèi)心早就亂成了一團麻,能控制住自己不作出奇怪的表情,已經(jīng)十分難得了。為了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強迫自己仔細閱讀這張名片上的字。 隨著隨身智腦的普及,電子數(shù)據(jù)已經(jīng)取代了紙質(zhì)材料,成為了傳遞信息的媒介,因此紙質(zhì)的名片已經(jīng)成為豪門世家的貴族子弟用來彰顯身份的奢侈品了。而這張黑底燙金的名片上,韓遜的職位還不少。 侯爵——這個爵位是為公爵的繼承人特地準備的;上議院議員,保守黨黨魁——寧遠宸迅速的瞥了一眼他胸口的黨徽,注意到了那一圈橄欖枝金邊;第二財政大臣——為了制衡執(zhí)政黨,在野黨組成的影子內(nèi)閣成員都會擔任各部門的第二大臣,而財政大臣這個位置舉足輕重,來年便是大選,看來下一任首相非他莫屬了。 如此年輕,卻能在政壇上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眼前這人,不僅名字和長相和系統(tǒng)世界里的韓遜一模一樣,連這出色的政治能力和手腕,也是不相上下。 難道這個韓遜真的是系統(tǒng)世界里的韓遜?可這個韓遜客氣疏離的表現(xiàn),又讓他不敢確定。 寧遠宸經(jīng)歷的第一個世界是個奇怪的古代世界,這里沒有女人,只有一種能生育子女的男人,被稱作哥兒。寧遠宸就是一個哥兒,身份是韓遜的童養(yǎng)媳。 韓遜家境一般,父母早亡,奶奶病弱,無力照看不過三歲的孫子,便買來十二歲的寧遠宸照顧他,還能傳宗接代。初來乍到的韓遜哪里干過粗活,手笨腳笨的,著實吃了幾年苦頭,才掌握持家的技能。此后二十多年,他都安安心心的呆在這個鄉(xiāng)下院子里,照顧病弱的奶奶,伺候自己年幼的丈夫讀書考功名。 剛得到系統(tǒng)的寧遠宸只是個喪母不久,又缺乏生活技能,性格怯懦,笨拙單純的少年,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只能依賴韓家,安心地當童養(yǎng)媳。在系統(tǒng)的干預下,隨著韓遜漸漸長大成人,他也愛上了這個被自己養(yǎng)大的男人。那時他覺得,自己雖然來到一個落后的古代世界,過了好多年苦日子,卻還是獲得了幸福的家庭,只覺得滿足和安心,待得丈夫榜上有名,光宗耀祖,再生幾個孩子,便再無遺憾了。 可他沒想到的是,韓遜高中狀元后,他等來的不是封誥命的圣旨,而是捉拿他的官兵,罪名是與人通jian。原來,備受皇寵的三皇子看上了韓遜,但皇子哪能給人當妾,于是誣陷他不守婦道,好讓韓遜將他休了。 而那時寧遠宸已懷胎五月,若是別的理由,就算休妻,這孩子也是長子,而冠以通jian罪名,孩子說不清是誰的,就算是孕婦也要浸豬籠。而三皇子似乎是恨他恨到了極點,還命人用零零碎碎的酷刑,將他折磨得只剩最后一口氣才處死。 韓遜對此一清二楚,卻一言不發(fā),他眼睜睜的看著將他撫養(yǎng)長大的寧遠宸被人害死,從始至終不曾回護過寧遠宸一句。 那一世,是寧遠宸愛得最純粹、最依賴、最純情的一世,而韓遜用最殘忍的方式讓他成長了起來。自此寧遠宸再也沒有像那樣,愚蠢的當一個菟絲子,做個只知道洗衣做飯、任人捏扁揉圓的賢妻良母。就算因為系統(tǒng),對這些渣男愛得攝魂顛倒理智盡失,也不忘了學習技能,提升自己,不讓自己太被動。比如第二世,他是工詩擅畫、能歌善舞的名妓,不至于被俗人猥褻,而在被賣回南館之前,他也曾謀劃多年,把控著將軍府管家的實權。 看著眼前這張讓他想噬其rou食其血的臉,寧遠宸一分鐘也不想和他多呆。但是他被系統(tǒng)培養(yǎng)出來的爭強好勝的性格,讓他不肯采用逃避的姿態(tài)。如果這個韓遜不是第一世的韓遜,看在他位高權重又主動交好的份上,自己應當抓住機會結交,而非疏遠怠慢,自斷一條門路;而如果他就是那個韓遜,他就更應該正面迎敵,讓他知道自己的厲害,免得這畜生以為自己還是那個畏畏縮縮沒有主見的白癡。 “如果不是您剛剛制止他,恐怕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躺進醫(yī)院了。”寧遠宸落落大方地笑著,向韓遜伸出手,“不如給我個機會,讓我請您吃頓飯,也好向您表示感謝。” 韓遜握住他的手,望著他的臉,許久沒有說話。寧遠宸毫不動搖的回望著他,臉上帶著矜持而自信的笑容。 第10章 “雖然我很想接受您的邀請,可是我今天有好幾個會議要出席,怕是沒有機會了?!表n遜最后一臉遺憾的說。 “啊,那真是太遺憾了?!睂庍h宸假笑道,“既然沒能有這個榮幸邀請您共進午餐,那至少讓我送您離開,以表心意?!?/br> 韓遜對上寧遠宸的眼睛,頓了兩秒,道:“您太客氣了,等忙過了這陣,任憑調(diào)遣,只要您別誤會我是在找借口就好?!?/br> 兩人并排走著,離開了暖房,一路上說說笑笑,聊著今年還處在辯論階段的新政,雖然寧遠宸似乎對這些消息知之甚少,可他的反應速度很快,對問題的思考也很一針見血,一點也不像個對時政一點概念都沒有的學生,倒像個在議會搏殺了幾年的政客。 走進酒店大廳,離大門還有幾步遠的時候,一個懷孕的女人在丈夫小心翼翼的攙扶下走了進來,女人腹部突出,但走的很穩(wěn),對丈夫略顯夸張的關心有些哭笑不得,可從表情上能看得出她滿心的幸福和甜蜜。 寧遠宸停了下來,目送那個女人離開,這才轉(zhuǎn)頭對韓遜道:“真是一個幸福的mama?!?/br> “是啊?!表n遜微笑道,“懷孕的女人是最美的,也是最幸福的。” “那可不一定。”寧遠宸淡淡道,“懷孕的女人是變得更美更幸福,還是變得更丑更悲慘,全看她的丈夫。有的人,在寵愛和珍惜中孕育生命,在期待和盼望中誕下子女,生命因此變得更加完整,當然會更幸福更美麗,有的人,終其一生都得不到丈夫的一點垂憐,懷上不受期待的孩子,不被拋棄已經(jīng)是難得,生下子女,也不過是讓人生的負擔變得更沉重而已,只能在苦難中憔悴凋零……” 他看了眼韓遜,發(fā)現(xiàn)對方臉上依然掛著溫和的微笑,對他說的話一點反應都沒有,心中頓時一滯。難道真的不是那個韓遜? 寧遠宸想著,立刻假裝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只是想起了我母親……您也知道我的身世……” “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請一定告訴我?!表n遜握住他的手,“不管有沒有丈夫的寵愛,對于母親來說,孩子都不是重擔,而是照亮黑暗人生的火把。她讓自己憔悴,只是為了讓孩子過的更加燦爛而已?!?/br> 寧遠宸被他裝模作樣的感動堵得反胃,只能憋紅自己的眼眶,小聲道:“謝謝您……” 韓遜徑直離開酒店,坐上來接他去開會的懸浮車,秘書隨即向他匯報今天會議要討論的內(nèi)容。他撐著下巴,望著窗外,面無表情,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幾分鐘以后,他忽然閉上眼睛,嘆了口氣,把臉埋進了手掌。秘書慌忙噤聲,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里再也不敢說。 不像,真是除了那張臉,沒有一點像的地方。韓遜對自己說。遠兒遇到這種情況,不會反抗,又笨嘴拙舌,只會嚇得直哭,他也不敢抬頭看別的男人的臉,上一世,連左鄰右舍的男人和他說句話,他都緊張得半天回答不了一句,又怎么敢邀請自己吃飯,怎么敢與自己對視而毫無怯意呢?他的遠兒,只知道當今皇帝的年號,滿心都是怎么照顧他,怎么照顧他們的家,又怎么會和他侃侃而談,討論當今時事呢? 可又為什么,當他看到那個孕婦的時候,身上又會散發(fā)出那樣濃烈的哀傷和惆悵?若是思念母親,明明帶著孩子的mama比孕婦更讓人心酸才對。那番苦澀的自嘲,就好像他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那樣的不幸一樣。 遠兒,遠兒。韓遜在心底默默的呼喚著,感到自己的眼眶已經(jīng)慢慢變得濕潤了起來。你若真的來了,該有多好,讓我好好補償你,我一定會好好疼你,好好保護你,再也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了。 而另一邊,寧遠宸已經(jīng)把韓遜帶來的負面情緒拋到腦后。他回到房內(nèi),稍作休整,便打開智腦,找到通訊錄中的一個人,撥通了他的電話。 電話響了半天才被接起來,一張青白瘦削、滿臉都寫著縱欲過度的臉出現(xiàn)在全息屏幕中,那人瞇著眼睛看了半天,才認出寧遠宸的身份來:“唉喲,這不是我大哥那個便宜兒子嗎?快來看,這就是勾搭上太子殿下的那個狐貍精。”他拍了拍身邊那具白花花的身體,而那人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沒睡醒,只是哼哼了兩聲就繼續(xù)打呼嚕了。 寧遠宸面不改色:“布萊恩桑切斯,我記得你還欠著賭場五百萬,怎么,沒錢還債,卻有錢玩女人,如果賭場知道了……” 布萊恩桑切斯是桑切斯公爵的弟弟,桑切斯公爵繼承了爵位、封地內(nèi)所有的星系、古董收藏等絕大多數(shù)財產(chǎn),而布萊恩只得到了一些存款、兄長封地上的幾處房產(chǎn)、兩顆小小的礦產(chǎn)星球和一個信托基金??偟膩碚f,布萊恩獲得的遺產(chǎn)還沒有他兄長獲得的零頭多,但這樣的繼承分配可以保證家族財產(chǎn)的集中,好讓爵位一直流傳下去。 擁有這些錢,布萊恩桑切斯原本應該可以一直舒舒服服的過下去,當一個揮金如土的紈绔子弟。但是可惜的是,他染上了賭癮,而頂級富豪們在賭桌上從來不壓現(xiàn)金和支票,而是公司的股份、手里的能源礦、帶著大片森林草原和沙灘海洋的豪宅,甚至是星球和星系。因此沒幾年,他就輸?shù)袅舜蟀胴敭a(chǎn)。 如今,他已經(jīng)十分地抑制自己賭錢的欲望,不讓自己一夜之間債臺高筑,流落街頭,然而惡習不改,也不過是把這一過程從一夜拉長到了十年。寧遠宸在來中央星之前,曾聽到公爵府上的人提到過布萊恩目前身負賭債的情況,說是公爵為此非常煩惱,為了家族的榮譽,他不能讓弟弟淪落到無家可歸沒錢吃飯的窘境,雖說布萊恩欠的那點錢對于坐擁三座星系的公爵來說,根本就是毛毛雨,可如果資助他,這筆錢不過是又被扔進了賭場。公爵確實不在乎那點小錢,可再小的錢,花在他不愿意的地方,他也會覺得很不舒服。 聽到寧遠宸提起自己的事,布萊恩立刻豎起眉毛,怒罵道:“這跟你有什么關系?我又沒玩你!” 寧遠宸不理會他的羞辱,慢慢悠悠道:“我有筆八位數(shù)的生意,如果你愿意分一杯羹,就找個沒人的地方,我們慢慢談?!?/br> 布萊恩伸出手指數(shù)了數(shù),一分鐘以后,他披上一件浴袍,坐在浴室的馬桶上,一臉討好的笑容:“乖侄子,你說吧,是不是太子殿下……” “這與太子無關,還有,叫我寧先生?!睂庍h宸皺了皺眉頭,“事情很簡單,我要你對外面的人說,我母親是你的情人。只要做成了這件事,賭場的債,我替你還,每年還會再給你五百萬供你花銷。你意下如何?” 寧遠宸的母親瑪?shù)铝漳壳白畲蟮暮邳c,是插足別人的婚姻。寧遠宸現(xiàn)在證明不了她的清白,只能偽造事實,讓她去當布萊恩的情人。而布萊恩尚未結婚,也沒有子女,瑪?shù)铝蘸退谝黄?,除了寧遠宸父不詳這一點,別的什么錯都挑不出來了。 聽到前半句,布萊恩正想大笑,一聽到“五百萬”這三個字,立刻被口水嗆住了,咳嗽了起來:“五百萬?你給我?你哪兒來的錢?”說著,眼中露出一絲貪婪。 “別妄想了?!睂庍h宸冷笑,“我這錢來得合法,就算你報警,調(diào)查到最后,這錢也完完全全是我一個人,別不知好歹,到時候你一分錢都拿不到,還要背個敲詐勒索的罪名?!?/br> 不知道怎么,布萊恩覺得寧遠宸氣勢特別嚇人,如果說以前的他是只剛剛破殼的小雞仔,只知道呆在原地哆嗦,現(xiàn)在的他,雖然外表還是那么柔弱,可仿佛內(nèi)里住了只鐵翅鋼爪的巨鷹,光用眼神就能嚇得獵物連逃跑都不知道了。 “可是……”布萊恩唯唯諾諾地說,“你母親明明是公爵的……” “他有證據(jù)嗎?”寧遠宸哼了一聲,“他怕留下非法囚禁的證據(jù),一直以來生怕外面的人知道我母親的存在,沒拍過照,沒錄過視頻,不許外出,連房子的戶主都是偽造的。他要想證明我母親是他的情人,那就會曝光他違法的證據(jù)!” “可我也沒有證據(jù)證明你母親是我的情人啊?!?/br> 寧遠宸瞇起眼睛:“雙方都不過憑一張嘴罷了,只看誰能會說,更能編,誰的水軍更強大罷了。要說什么我告訴你,你只要好好演,別露餡,每年就有五百萬供你揮霍,怎么樣,這筆生意,你做不做?” 布萊恩臉上露出猶豫的表情。 “將來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所有人都付出代價?!睂庍h宸繼續(xù)徐以重利,“非法囚禁可是大罪,只是我現(xiàn)在無權無勢,查不出證據(jù)而已。不過,現(xiàn)在不同了,我身后站著的可是太子,將來總有一天,我要把他們夫妻兩個都扔進監(jiān)獄。身犯重罪,爵位可就保不住了。至于他們的孩子,收拾起來很容易,那么我想,下一任桑切斯公爵,應該非你莫屬了?!?/br> 聽到這里,布萊恩雙眼發(fā)亮,立刻道:“好,都聽你的?!?/br> 寧遠宸細細地給他講解要如何編造自己的身世,兩人又推敲預演了一遍。好在布萊恩桑切斯雖然是個只會吃喝嫖賭的紈绔,可嘴巴相當利索,能把活的說成死的,死的說成活的,可能就是因為他那張嘴,他才能從各處騙來錢還清賭債,而不是被賭場抓去砍了手。 交代完這一切以后,寧遠宸切斷了通話,在客廳寬大的沙發(fā)上躺了下來,長長地嘆了口氣,右手握拳,心中一動,再攤開手時,一枚寶石戒指出現(xiàn)在他的掌心間,戒面是一枚小指甲蓋大小的藍色寶石,指環(huán)上纏繞著細細的銀絲,組成復雜而神秘的花紋,乍一看好像是一種文字。 這枚戒指并非憑空出現(xiàn),而是從鑲嵌在寧遠宸右手掌心的一個五維空間材料芯片中拿出來的。五維空間材料可以隨意延展收縮,相當于一個可隱藏的隨身空間。目前這種材料已經(jīng)在軍隊普及,大多用于隨身智能機甲。不過在普通人中,還是價格不菲的奢侈品。 而寧遠宸的這枚存儲空間不到一個立方米的芯片,是寧遠宸的母親瑪?shù)铝赵谂R死前偷偷塞給他的?,?shù)铝张R終前幾乎說不出話,只能趁著母子二人手心交握的時候,控制芯片從體內(nèi)鉆出,塞到寧遠宸的掌心里。寧遠宸當時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立刻假借哭泣,咬破掌心把芯片塞了進去,這才保住了母親偷偷留給他的遺物。 芯片中東西并不多,只有少量的現(xiàn)金和這枚戒指,連張讓寧遠宸懷念的母親的照片都沒有。 然而這枚芯片,還是透露出了大量的信息。首先,這芯片不可能是桑切斯公爵給瑪?shù)铝盏?,那就是瑪?shù)铝兆约旱呢敭a(chǎn),而五維空間材料芯片價格昂貴,十八年前更是價格驚人,非常人能但付得起。 這就說明,瑪?shù)铝找欢ㄊ浅錾砀辉?,有可能是家世顯赫的貴族小姐,也有可能是家境殷實的富商之女,只是不知道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才會流落到圖林星系,被人囚禁十八年卻沒有任何人前來尋找。 至于這枚戒指……寧遠宸舉起戒指對準陽光,藍色寶石在陽光的照射下,仿佛蘊含著一片幽深的海洋。寶石雖然漂亮,卻并不是什么特別難得罕見的寶物,只是價格略昂貴的珠寶罷了,而這枚戒指的造型,以寧遠宸的眼光來看,也實在普通,纏繞的銀絲雖然神秘,卻并無美感,但凡有點眼光的富人,都不會戴這枚戒指。 第11章 然而反常必妖,雖然每年只能和母親相處極其短暫的幾天時間,可寧遠宸還是能夠感覺的出來,母親是個受到過良好教育的優(yōu)雅女性,眼界和鑒賞水平絕非一般人所有,既然如此,那她為什么會如此珍惜這枚戒指?如果不是珍貴在物質(zhì)價值上,那必然是其中有著極其深刻的意義。 說不定,是他的生身父親所贈。 右手猛的攥成拳頭,再展開時,戒指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被寧遠宸放回了空間。 自己和母親的身世,還有和桑切斯公爵一家的仇怨,并不是當務之急,且需從長計議。如今擺在眼前最大的問題,是也跟著過來了的顧昭庭,和很有可能也是從系統(tǒng)世界回來的韓遜。 顧昭庭還好說,他并不是個善用計謀和有城府的人,如果沒有寧遠宸護著,他能否活到十歲都很難說,而能當上皇帝,也是因為皇兄們在奪嫡之戰(zhàn)中死的死殘的殘,最后剩下的幾個又不是寧遠宸的對手,這才讓他撿了漏。若是生在普通人家,憑他在詩詞歌賦和琴棋書畫上的天賦,應該會做個浪漫多情而又悲天憫人的文學家。 難辦的是韓遜。韓遜簡直就是偽君子的代言人,他野心極大,又心狠手辣,偏生那副翩翩君子的模樣極易讓人對他產(chǎn)生好感。他一個沒錢沒勢的鄉(xiāng)下小子,未入朝前,便已和不少朝臣交好,美名遠揚。當時寧遠宸只知道為他高興,現(xiàn)在想來,才為他左右逢源八面玲瓏的手段心生寒意。 若說顧昭庭后悔了,他還相信,那孩子耳根軟沒主見,而皇后慣會裝可憐,扮純潔無辜的小白兔白蓮花,這才將顧昭庭騙得團團轉(zhuǎn)。待他發(fā)現(xiàn)皇后的真面目,悔得剖心泣血都不夸張。只不過寧遠宸并不會因此原諒他。殺身之仇要如何原諒,而早在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管怎么付出,卻依然比不過那朵虛偽的白蓮花的時候,他的心就已經(jīng)寒了。 而韓遜,寧遠宸覺得他完全沒有感情,心里只有自己。這人無利不起早,主動結交自己,必然是有利可圖。而且與實權不多的顧昭庭不同,韓遜是黨派領袖,是來年大選的熱門人選,手握實權,人脈眾多。寧遠宸雖然不知道他能從自己身上獲得什么利益,但只要知道雙方實力懸殊至此,便覺得背后生寒,如有利刃懸于頭頂。 而為今之計,也只有見招拆招,畢竟自己毫無根基,沒有主動出擊的資本。 不過,或許可以利用顧昭庭。見他昨天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樣子,看來是已經(jīng)知道自己被皇后蒙騙的事了。國家雖然是立憲制,但皇室還是有一定的話語權,顧昭庭本來就很聽他的話,害死過他一次,有了補償?shù)臋C會,只會更加聽話。有了顧昭庭,面對韓遜,他至少不會毫無招架之力。 說曹cao曹cao到,寧遠宸剛剛決定下次見面對顧昭庭態(tài)度好一點,就聽到了門鈴聲,而點開門禁提示,全息投影中所展現(xiàn)的來客,正是顧昭庭。 寧遠宸盯著全息投影看了半天。他雖然剛剛決定放緩態(tài)度好讓顧昭庭為己所用,可真正看到他的時候,翻涌的仇恨還是讓他恨不得一刀宰了他。 他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半天,幾分鐘以后才睜開,而顧昭庭還站在門外,跟在他身后的侍官勸道:“殿下,寧先生應該不在房間里?!倍櫿淹s肯定地說:“他在的。他若不在,我就在這兒等他回來?!?/br> 侍官臉色一變,正要再勸,房門卻打開了。顧昭庭一臉驚喜,推開門探進半個身子,小心翼翼的問道:“安、咳咳,遠宸,我能進來嗎?” 寧遠宸沒有理他,顧昭庭等了幾秒,連忙走了進來,后面的侍官想跟著進屋,卻被他攔?。骸斑h宸不喜歡不熟悉的人進他的房間,你們?nèi)窍碌目Х葟d等吧。” “殿下!這不合……”然而不等他們說完,顧昭庭已經(jīng)飛快的關上了門。 寧遠宸躺在沙發(fā)上,看著顧昭庭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似的,一步步蹭過來,坐在他腳邊的沙發(fā)上,目光灼灼地望著他。 寧遠宸手撐著頭慵懶地側(cè)躺在沙發(fā)上,垂著眼睛看著他,嘴角還微微勾起,神情倨傲,隱約透著萬種風情,看得顧昭庭口干舌燥,忍不住想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