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幾日之后,朝堂之上出了一件令所有人意外的事情。 據(jù)說,平郡王次子李征因為跟自家父親斗氣,跑到了皇上面前哭訴,說自己想去西北當兵上戰(zhàn)場殺北夷蠻人,皇上竟然同意了,并且認命李征為西北軍左副都統(tǒng),即日啟程。 聽聞這件事時,葉素素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白米粥,清湯寡水,一點味道也沒有。她抿了抿唇,不想喝了。 樂竹勸她:“郡主,你再喝幾口,喝到半碗婢子就不喂你了?!?/br> 葉素素心思已經(jīng)不在粥上面了,而是問站在一旁的明竹:“李征去西北,這件事當真?” 上一世,李征是雄霸西北的大將軍,葉素素一直好奇,他究竟是怎么坐上那個位置的。 她不記得李征具體是什么時候去西北的,但是肯定不是今年夏天,因為她上一世今年夏天時并沒有見過李征,根本就不認識他。 明竹回道:“郡主,千真萬確,聽聞這幾日平郡王家的二公子會直接從京城隨軍啟程,不再回潁川郡了?!?/br> 葉素素的眉頭不由地皺緊了,她因生病渾身無力,只得靠在大迎枕上借力。她思索了片刻,還是忍不住自言自語:“平郡王不是個郡王嗎?按道理說,郡王與藩王不同,是只有名號,享爵位食邑,卻無兵權的,皇上怎么會把西北交給李征呢?” 前一世李征可是坐穩(wěn)了西北大將軍的位置,稱霸整個西北! 樂竹和香竹都是小丫鬟,自然是看不懂朝政的,聽到自家郡主這么問,都只能搖搖頭。明竹和玉竹兩個又不是會插話的人,屋子里一時安靜。 葉素素推了推樂竹手里的粥碗,搖頭說:“我不吃了,沒胃口,你去把窗子打開,屋子里太悶,我透透氣。” 樂竹也沒有再勸,聽話地去開了窗子。她們家郡主這幾日身子骨好了不少,精神也恢復了許多,御醫(yī)過來了幾次,也說郡主沒有大礙了,只需靜養(yǎng)。 葉素素坐在床上,手不自覺地伸到了枕頭之下,摸了一下,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她換了個姿勢,又摸了一次,空蕩蕩的,依舊是什么都沒有。 葉素素頓時有些急了,急忙喊了樂竹把枕頭搬開。 樂竹和香竹麻利上前,按照葉素素吩咐把枕頭挪開,不放心地問葉素素:“郡主,怎么了?” 葉素素的臉色本就有些發(fā)白,此刻更加地發(fā)白了:“我的荷包呢?我要給鐸哥哥的荷包呢?!我的荷包不見了……” 那是她親手繡給聶鐸的,那荷包上面有她的小字!這若是丟了,到了有心人手里,她可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明竹和玉竹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捧了個木匣子上前,道:“郡主,婢子有事要稟報?!?/br> 葉素素的心跳得極快,聽到二人開口,目光落到了那個木匣子上。很普通的木匣子,沒有什么復雜的花紋,表面簡單地漆了一層漆,看起來并不值錢。 這不是她屋子里的東西。 明竹開口道:“郡主,婢子今日發(fā)現(xiàn),昨夜似乎有人進來過,立即去查看了窗欞門框,然后發(fā)現(xiàn)了這個,正想著拿給郡主。” 葉素素皺了皺眉頭,伸手接過木匣子,手指摸到卡扣,把木匣子打開,里面赫然擺了一直木簪,尾端雕刻了一朵花瓣層疊的花。 是聶鐸曾經(jīng)給她雕刻的木簪! 只是,這一只與她手里的那一只并不一樣,這一只尾端地花瓣要比她手里那只雕刻得更好,顯然是進步了不少,至少能一眼看出這是幾層花瓣。 “鐸哥哥來過?”葉素素握著木簪,眼淚又止不住了,噼里啪啦地淌個不停。 聶鐸來過,她親手繡的荷包不見了,卻多了一根聶鐸親手雕刻的木簪。葉素素止住了哭聲,把那木匣子又抱了過來,在里面的夾層里發(fā)現(xiàn)了一封信,是聶鐸給她的信。 聶鐸在信上寫的言簡意賅:“素素,你的荷包我接了,我先回西南?!?/br> 沒有過多的質(zhì)問,沒有過多的承諾,只簡簡單單地向她報了信。葉素素卻捏著這封信視若珍寶,小心翼翼地抱在懷里。他終于回西南了,他平平安安地回去,已經(jīng)是她畢生最大的所求了。 或許是葉素素病情已經(jīng)有所好轉(zhuǎn),或許是因為知道聶鐸拿走了她的荷包,也或許是因為炎熱的酷暑過去,葉素素的病情并沒有繼續(xù)拖拉,反而一日比一日有精神了。 與此同時,李征又跑到了葉家求見葉素素。 “葉伯母,我馬上就要跟著大軍出征去西北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上次因為驚馬一事害得郡主生病,一直想跟郡主賠禮道歉,也不知道郡主今日身體狀況如何,可否見在下一面?” 葉夫人不堪其擾,又想著葉素素整日悶在屋子里,或許出來說說話也不錯,于是派人去問了葉素素的意思。 葉素素并不想見李征,可是她還是有些好奇,為何身為平郡王次子的李征會被皇上派到西北?難道皇上因與平郡王的關系,一點都不擔心平郡王借著李征掌握兵權嗎? 當然,這話不能問李征,葉素素果斷地拒絕見李征,只偷偷地去問過來看自己的長兄葉墨軒。 葉墨軒正喝著葉素素慣喝的蜜茶,眉頭皺了皺,不明白小姑娘怎么喜歡這樣甜膩的茶,既不解渴,又不爽口。 他聽到葉素素的問題,斟酌了一番,神情有些失落:“朝中無將。” 葉素素驚訝,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原因,不過仔細一想,又確實是這樣。 如今大原國內(nèi),只有她外祖護國將軍陳家能與藩王們抗衡。西北山高路遠,地處荒涼,氣候惡劣,連那些藩王都瞧不上眼,皇上有心想控制西北,卻也沒有合適的人才。如今李征主動面圣,皇上大許是想把西北給平郡王家吧? 葉素素正想著,葉墨軒又開口道:“這件事還有個說法,只是不知真假?!?/br> 聽到自家兄長這么說,葉素素側(cè)頭看過去。 葉墨軒湊近葉素素耳邊,低聲道:“有人傳聞,平郡王暗地里養(yǎng)私兵。” 葉素素眼睛不由地瞪圓了,郡王養(yǎng)私兵,這可不是小罪名! 葉墨軒說:“李征是去皇上面前哭的,說自己跟他父王鬧了矛盾,他要斷絕父子關系,永遠不回平郡王府……平郡王也在皇上面前怒氣沖天地說,就當我沒這個兒子?;噬蟿駚韯袢?,最后就暫時讓李征去了西北?!?/br> 他頓了頓又說:“我和父親都覺得這件事有蹊蹺,覺得平郡王是想利用次子李征把平郡王府的養(yǎng)的私兵過到明路。皇上或許也知道這其中有蹊蹺,可是如今廟堂這形勢,他只能裝糊涂,畢竟他是真的想用李征。赫哈族人膽大包天,不僅火燒了我們?nèi)~家的溪山別院,又潛伏在京城各處作亂,皇上怎能不怒?西北部落眾多,北夷蠻人又一直對大原國虎視眈眈,如今護國將軍府的陳家軍又要和藩王勢力相抗衡,根本無暇顧及西北,如果平郡王府里真的有私兵,兵強馬壯,自然能抵得住西北蠻夷的作亂,皇上大概是存了這樣的心思。” “這是你和父親分析的?”葉素素問。 葉墨軒點頭嘆氣:“想要扭轉(zhuǎn)大原國如今的局面,父親也是無能為力。” 葉素素記不清上一世李征是怎么坐穩(wěn)西北的,但是如果她沒有弄錯,最后李征卻是和西南聶家扯上了關系,直接劃走了大原國半壁江山。 她咬了咬唇,不知道該不該把這話說出來。這件事如果涉及到聶家,那么想必就會涉及到聶鐸,她若是提前說出來,可能會對聶鐸不利,葉素素猶豫著,還是什么都沒說。 葉墨軒沒有注意meimei躲閃的眼神,只關心她的身體:“你這幾日感覺好些了嗎?” 葉素素揚著頭朝著葉墨軒笑了笑,道:“哥哥,我沒事了,不信你看我的氣色?!?/br> 小臉紅撲撲的,氣色倒是不錯,比剛開始見她時那慘白的小臉強多了??墒?,盡管如此,葉墨軒還是擔憂地問她:“素素,御醫(yī)說你這是心病,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如果不方便對父母說,你可以和哥哥說?!?/br> 葉太傅和葉夫人只有葉墨軒和葉素素兄妹兩個,兩個感情從小就好,葉素素有什么事情也愿意跟葉墨軒說??墒?,關于聶鐸這件事,既然不成,葉素素還是決定連自家哥哥都瞞著,畢竟知道聶鐸曾經(jīng)到過京城的人越少越好。 兩個人談到這里,葉素素便想起了周碧秋的事情。她望著自己哥哥,猶豫著應該如何開口。 葉墨軒見自家meimei欲言又止,以為她是要說關于心病的事情,反而不舍得催她。 葉素素終于提了個話頭,只說自己在驪山院遇到周碧秋,覺得和她很是談得來,剛想趁機問問葉墨軒:“哥哥,以前是不是認識碧秋jiejie?” 葉墨軒神情頓時有些驚慌,別開眼眸,似乎根本不敢看葉素素。 葉素素直覺他心里有鬼,剛想要追問,就在此刻,葉夫人身邊服侍的大丫鬟華靈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葉素素以為是自家娘親找自己有事,卻不曾想那華靈朝著她行過禮之后,就轉(zhuǎn)過身與葉墨軒道:“大公子,夫人要您速速過去?!?/br> 葉墨軒也是一驚,他們娘親很少這么急著叫人,顯然是出了什么事情,急忙就跟著華靈走了。 葉素素越想越不對勁,急忙喊了香竹讓她去打聽一下正房那邊出了事情。 很快,香竹跑了回來,氣喘吁吁,臉色極差。 香竹站定,也沒等氣喘勻,便急著說:“郡主,夫人那邊的消息不好打聽,我只打聽到,夫人雷霆大怒,隱隱約約聽見,似乎是關于什么荷包的事情?!?/br> 荷包?! 葉素素頓時心慌起來,她的荷包已經(jīng)給了聶鐸,就算是他們之間不可能有結(jié)果,她也沒有遺憾了。 可是,娘親那邊怎么會再提荷包的事情?娘親難道知道她的荷包被聶鐸拿走了?可是,既然如此,娘親應該找的人是她,而不是她長兄葉墨軒??!何況,她已經(jīng)在聶鐸這件事上和父母坦白了,就算是給聶鐸一個荷包留作念想,也不至于讓母親雷霆大怒。 葉素素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讓香竹繼續(xù)去打聽。香竹說:“郡主,您放心,我剛剛已經(jīng)托人在那邊守著了,如果夫人房里真能傳出什么消息,我們是不會錯過的。” 惦記著荷包的事情,葉素素的心里到底是有些慌了,也不想繼續(xù)留在自家的亭如院里等著了,喊了樂竹他們伺候,帶著人去了正房。 正房門口,守備森嚴,葉素素去了,也被客客氣氣地請到了一旁廳堂里喝茶。余嬤嬤親自出來跟葉素素說話:“郡主,您這身子骨弱,可不能站在風口受了涼,這是今年剛送過來的龍井,你嘗嘗!夫人正和大公子在屋子里說話,您稍等一會兒?!?/br> 葉素素捧了茶杯沒喝,豎著耳朵聽正房那邊的動靜。 正房那邊能聽到她娘親的怒喊聲,可是葉素素離得遠,根本就聽不清說的是什么。 她悄聲問余嬤嬤:“嬤嬤,我哥哥是不是闖了什么禍,惹得我娘親生了這么大氣?” 余嬤嬤肯定知道,就是不知道余嬤嬤會不會告訴她。 余嬤嬤自然是不會告訴葉素素的,只笑著說:“郡主,您不用擔心,母子兩個沒有隔夜仇,大公子又是懂事的,或許就是有什么誤會呢?!?/br> 葉素素皺了皺眉頭,從小到大,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還真沒有遇到過她娘親和葉墨軒發(fā)這么大脾氣的時候。她娘親脾氣一向柔和,她上一次把太子趙從嘉揍了一頓,惹了那么大的禍事,她娘親也不過是嚇唬嚇唬她。 究竟是什么事情? 葉素素抓心撓肝,急得團團轉(zhuǎn),可是依舊是一點消息也打聽不出來。 不過一會兒,香竹跑了回來,湊到葉素素耳邊,悄聲和她道:“郡主,我剛剛見夫人這邊實在是打聽不出來,就派人去大公子院子打聽了一下。大公子院子里所有的仆婦婢子都被捆了,就連看門的嬤嬤都被關進了柴房,讓人看管起來了。平日里跟在大公子身邊的兩個小廝也被夫人押了……” 葉素素聽聞,就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而且還是出在她哥哥身邊的。 她一時間就坐不住了,也不管余嬤嬤她們,直接朝她母親所在的正房走去。 當然,她是進不去的,隔得遠,卻聽見了娘親的哭聲。她有些著急,拉住跟在她身后的余嬤嬤,道:“嬤嬤,你替我去稟告母親,就說我過來請安了?!?/br> 她這并不是個好的計謀,拙劣的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墒?,此刻她也顧不上那么多,屋子里的是她母親和哥哥,都是她最親近的人。 余嬤嬤嘆氣,她倒是知道,如果自己拒絕,估計葉素素就會用郡主的身份壓她了,既然如此,她不如就順了郡主的意思,畢竟她也不想夫人再動怒了。 葉素素幾乎是在余嬤嬤進去之后,也不等里面通報也跟了進去。 房間之內(nèi),她的母親在哭,她哥哥跪在一旁,渾身狼狽,見葉素素進來,避開了頭。葉素素急忙吩咐:“你們幾個帶著大公子去換身衣服。” 吩咐完之后,她親自幫葉夫人凈面換衣,心情氣和地問道:“娘親,若是哥哥做錯了什么事情,您盡管訓他,可千萬不能氣壞了自己。我這病才剛好,您也要為女兒著想?!?/br> 葉夫人不做聲,只掩面哭。 葉素素心疼不已,一時間又弄不明白自家哥哥究竟犯了什么錯,怎么把母親氣成了這樣。就是那一日她說自己和聶鐸計劃私奔的事情,娘親也沒有這么生氣?。?/br> 葉夫人不肯說,葉素素勸了好一陣工夫,總算是把葉夫人勸住了,哭累了,葉素素服侍葉夫人睡下,就急著去看自己哥哥了。 葉墨軒的臉頰上有紅痕,應該是被葉夫人打了。葉素素心疼不已,親手拿了帕子裹著冰,給他敷上。 “哥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葉墨軒一手托著裹了冰的帕子,另一手無辜地垂在身側(cè),朝著葉素素搖頭:“你身體剛好,小心受風,趕快回去,我沒事。就是誤會,等母親醒了,我再和她解釋,你不要cao心??禳c回去,乖。” 葉素素病得太久,如今這么一鬧騰確實體力不支,葉墨軒又是個死犟的,說什么也不肯說,葉素素又不能一直逼著他,只能作罷,決定回去再想辦法。 她剛進自己的亭如院,香竹那邊就帶回來消息。 這一次,香竹臉上全是緊張,那表情,簡直就要哭了。 “郡主,婢子打聽出來原委了?!彼贿叴瓪庖贿呎f,“婢子聽說,是伺候大公子的丫鬟,發(fā)現(xiàn)大公子屋子里有姑娘家送的荷包?!?/br> 姑娘家送的荷包? 葉素素的眼睛頓時就瞪圓了,她記得周碧秋說的清楚,她送的荷包,葉墨軒并沒有收啊! 那么,此刻在葉墨軒屋子里的荷包又是哪家姑娘送的? 大原國姑娘給男子送親手繡的荷包,是表達愛慕之意,男子接了便是接受姑娘家的心意,兩家議親,也并不算是什么出格的事情,為何娘親竟然這般雷霆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