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聶鐸微微低頭,看著她挽著他胳膊的那兩只小手,心頭驀然發(fā)痛,眼角也忍不住發(fā)酸。 他想問她:“素素,你現(xiàn)在跟我這么親密,難道就不怕你未來的夫君介意嗎?” 可是,他不想說這樣的話,他寧愿自欺欺人,也不想失去此刻的溫馨。 就讓他自欺欺人好了。 他朝著葉素素點頭,道:“嗯,我們現(xiàn)在就走。” 此刻已經(jīng)是傍晚,如今正是酷暑三伏,天色暗的晚,如今驪山院的天色還是大亮。 聶鐸單臂攬著葉素素,帶著她從蓮池苑的一個小徑向外走。他們身后跟著的是樂竹和陌暮兩個人。陌暮見了樂竹,摸了摸鼻子,沒有說話。他想起上一次是他把昏迷的樂竹扛了回來。 樂竹自然不記得這件事了,她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她們家郡主和聶公子身上了。 葉素素的手拉著聶鐸的手,緊緊地握著,生怕他下一刻就沒有了身影,緊張地手心里全是汗。 聶鐸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朝著她笑了笑,柔聲問她:“是不是累了?我背你?” 葉素素望著聶鐸好看的眉眼,點了點頭。 聶鐸放開她的手,從懷里掏了一塊干凈的帕子,輕輕地把她手上粘膩的汗?jié)n細心的擦干。隨后轉(zhuǎn)身背對著她,半蹲在她面前。 葉素素望著聶鐸的后背,又想起來小時候。 小時候,在外祖父陳家,聶鐸也曾經(jīng)這么背過她。那時候她年紀小,連走路都不穩(wěn),可是還是纏著聶鐸不放。聶鐸起初也是不想理她,可是發(fā)現(xiàn)她被陳滿葉墨軒那幾個大男孩可憐兮兮地扔在一旁,他就心軟了,認命定蹲在她面前,讓她趴在背上。 葉素素那時候只覺得聶鐸長得好看,又對她特別好,從此以后,她反而變本加厲越來越黏著聶鐸了。那時的聶鐸已經(jīng)是個半大的男孩,雖然和她算不上男女之妨,但沒有哪一個大男孩愿意照顧沒什么用的小姑娘。聶鐸也有過不耐煩,但是她只要露出委屈的表情,聶鐸就會心軟,一切都由著她。 聶鐸也曾經(jīng)因為帶著她這么個小尾巴,而被陳滿葉墨軒他們嘲笑,可是聶鐸每一次都不在意。有一次葉素素聽到聶鐸和她幾個表哥解釋:“我家里只有我一個,沒有兄弟姐妹,孤零一人,既然她喜歡跟我玩,我便陪她罷了。反正既不影響我的課業(yè),也不影響我習武,不過是舍棄些個人玩樂的時間罷了,算不得什么?!?/br> 陳滿幾個嗤之以鼻,有人看不上聶鐸這樣,挑釁地說道:“你們家就你一個,人家長儀郡主又不是沒有兄長,你算老幾你就獻殷勤?” 后來的事情,葉素素記不大清了。她只知道那天晚上,她哥哥葉墨軒的臉不知道被誰打得淤青。不過,她哥哥卻不介意,反而笑哈哈地摸著她的頭說:“我家meimei是個識貨的,聶鐸這人,你哥哥我服氣,從此他就是我最好的哥們!” 后來,葉素素年紀大了一些,見到聶鐸的機會就少了,但是在她的記憶里,每一次見到聶鐸,她都被照顧得很好。有時候家里人不肯依著她性子滿足她的,她只要偷偷地告訴聶鐸,聶鐸從來就沒有失望過。 后來,聶鐸家里出了事,葉素素當時被瞞得嚴嚴實實,只知道聶鐸的母親南郡王妃去世了。再后來,等她知道所有事情經(jīng)過時,皇室趙家和南郡聶家已經(jīng)到了水火、不容勢不兩立的地步,聶鐸也已經(jīng)被他的父親前南郡王帶回了西南。 一別四年,她竟然把他忘了,甚至他就在她面前,她也沒能認出他來! 葉素素吸了吸鼻子,強忍著眼淚,像小時候一樣趴在了聶鐸的背上,纖細的胳膊摟住他的脖子。 聶鐸回頭朝她笑了笑,托著她穩(wěn)穩(wěn)地站了起來,笑著說:“素素,我們走。” 葉素素朝著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用力地點頭。 兩個剛要繼續(xù)向前走,被留來的香竹卻追了出來,氣喘吁吁地喊著:“郡主,郡主……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闖進來了!” 趴在聶鐸背上的葉素素瞬間就眼睛就瞪圓了,不滿地回頭。 香竹苦著臉解釋:“郡主,奴婢已經(jīng)和太子殿下解釋了,說您身體不適,正在休息,可是太子殿下今日不知怎么了,竟然、竟然帶著一群人直接闖了您的內(nèi)室,發(fā)現(xiàn)您不在,正大發(fā)雷霆派人在找您,蓮池苑那邊現(xiàn)在是人仰馬翻……” 葉素素不滿地皺了皺眉頭。 趙從嘉竟然膽敢直接闖了她的內(nèi)室?以前的太子趙從嘉可從來沒有膽子敢直接闖進她的內(nèi)室! 她為難地看了一眼聶鐸,聶鐸已經(jīng)把她從背上放了下來,柔聲地和她說:“別怕,我先送你回去,趙從嘉抓不到你的把柄。” 說罷,聶鐸就著剛剛把她從背上放下的姿勢,轉(zhuǎn)手就把她打橫抱在懷里,縱身一躍,背著她朝著蓮池苑的內(nèi)室方向飛快而去。 趙從嘉還在蓮池苑里發(fā)飆:“你們郡主呢?你們都是廢物嗎?她人都根本就不在內(nèi)室!你們把你們郡主弄丟了,本太子要你們腦袋……” 蓮池苑內(nèi),一片哀嚎:“太子饒命,太子饒命……我們這就去找郡主,我們這就去找郡主……” “廢物,一群廢物!” “太子表哥,我的人怎么你了?至于讓你怎么連打帶罵的嗎?”穿戴整齊的葉素素從內(nèi)室的方向走出來,面容帶怒,眼神噴火。 趙從嘉一愣,一時間沒明白葉素素究竟是從哪里走出來的。剛剛他都已經(jīng)去她的內(nèi)室看過,內(nèi)室里根本就沒有她的身影,可是她現(xiàn)在怎么又出現(xiàn)在這里呢? 趙從嘉這人有個好處,想不明白的事情從來不鉆牛角尖,看見葉素素出來了,頓時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一臉殷勤地朝著葉素素走出:“素素表妹,你去哪里了?我剛剛在里面都沒有看到你?” 他說話時,伸手想要去拉葉素素的手腕,葉素素毫不留情,“啪”的一聲,直接拍開了他的手。 趙從嘉一向是養(yǎng)尊處優(yōu),那皮膚比平常的姑娘家都嫩,葉素素這么一巴掌下去,他的手背頓時就紅了一片,疼得他嘶啞咧嘴,可憐兮兮地跟葉素素撒嬌:“素素表妹,你這么是怎么了?我最近也沒有做錯什么啊,你怎么總是看我不順眼?” 葉素素不想和他廢話,聶鐸就在他們身后的門內(nèi),與他們僅隔了一扇木門,她不想讓聶鐸誤會她和趙從嘉有什么。 她清了清喉嚨,也不接趙從嘉的話,開門見山地問他:“太子表哥,你這么興師動眾地來找我,所為何事?” 聽到葉素素這么一問,趙從嘉頓時就開始支支吾吾、猶猶豫豫,左顧而言他。 葉素素現(xiàn)在是滿腔怒氣,如果不是趙從嘉的突然出現(xiàn),她就已經(jīng)跟著聶鐸離開了??墒?,趙從嘉不僅來鬧事,還鬧完事情支支吾吾的不說,這讓葉素素氣得直跳腳。 “你到底說不說!”葉素素滿眼噴火,恨不得將眼前的趙從嘉生吞活剝。 趙從嘉耷拉著腦袋,終于開口:“我……聽說你今日落水了?!?/br> 葉素素挑眉,直覺他還有話沒說完,噴火目光一直瞪著他。 趙從嘉繼續(xù)說:“有人告訴我,說你的蓮池苑內(nèi)藏著外男,今日救你的人就是那個外男!”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37蠢貨 趙從嘉說:“有人告訴我, 說你的蓮池苑內(nèi)藏著外男, 今日救你的人就是那個外男!” 葉素素的眼神瞬間如刀, 毫不留情地朝著趙從嘉瞪了過去,聲音冷如結(jié)冰, 略帶嘶啞:“是誰……和你說的?!” 因為落水, 她的嗓子并沒有全好,說這話時又憤怒異常,那聲音聽到趙從嘉耳朵里, 格外的駭人難聽,尤其是葉素素開口時, 尤為咬重了“是誰”兩個字。 趙從嘉像是這才注意到葉素素的嗓子也受了傷,急忙伸手想要去扶她:“素素表妹, 你是不是因落水, 身體還沒有大好?沒事沒事,你去休息,找那個外男的事情就交給我了。我保證絕不會讓人溜進你的蓮池苑的!” 葉素素瞬間就一回手,直接把靠過來的趙從嘉推開,朝著蓮池苑里大喊著:“都給本郡主住手, 誰敢再動一下, 本郡主把你們?nèi)雍锶?!?/br> 葉素素剛才那一推, 猝不及防。趙從嘉一點防備也沒有,被推的直接倒退了兩步,腳下沒穩(wěn),“吧唧”一聲, 直接摔在了地上,結(jié)結(jié)實實來了一個底盤著地,疼得他齜牙咧嘴直叫喚。 跟在趙從嘉身邊正搜查蓮池苑的人都是平日里伺候趙從嘉的,自然知道長儀郡主在太子趙從嘉這里是什么地位,幾乎是長儀郡主說一,太子殿下絕不說二;長儀郡主說東,太子殿下絕不說西!這也幸好長儀郡主還未曾嫁給太子殿下,否則日后太子登基,長儀郡主為后,一個牝雞司晨是絕對逃不過的。 所以,葉素素剛剛那一聲怒吼,原本在蓮池苑里忙活找人的那些太子帶來的隨從,都自動自覺地停了下來,各個縮了脖子,低頭斂眉,手腳并攏,乖乖地站成了一排,等著長儀郡主發(fā)話。 更可笑的是,一時間所有人都擔憂長儀郡主的怒氣會不會燒到自己的身上,竟然沒有一個人想到去把摔在地上的太子趙從嘉扶起來! 葉素素此刻心頭滿是怒火,眼睛里的目光如淬了毒,掃過太子趙從嘉的那些隨從,惡狠狠的,似乎恨不得直接將他們生吞活剝了。那些人立即嚇得脖子縮得更短了,頭也低得更低了。 葉素素的目光最終落到了一個小內(nèi)侍身上,那位內(nèi)侍是趙從嘉的貼身內(nèi)侍,名叫小德子,從小就跟在趙從嘉身邊伺候的。 他發(fā)現(xiàn)長儀郡主的目光正盯著他,頓時嚇得頭皮發(fā)麻,雙腿忍不住打哆嗦,心里默默地哀求:“郡主看不見我郡主看不見我郡主看不見我……” 如果說他有多怕長儀郡主,那是不可能的。長儀郡主雖然最近脾氣暴躁了一些,但是很少處罰他們這些下人奴才,平日里長儀郡主身邊伺候的那些人,個個都是喜氣洋洋的,一團和氣,據(jù)說是因為長儀郡主總是打賞他們。何況,他一個太子身邊的內(nèi)侍,是隸屬于太子東宮的,長儀郡主就算是再囂張跋扈,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宮里來處罰他。 所以,他并不怕長儀郡主。 可是,他怕太子殿下啊! 小德子頭低得不能再低了,幾乎要埋到自己的胸里了。 惹怒了長儀郡主,就等于惹怒了太子殿下!那還不如直接惹怒太子殿下能死的痛快呢,或許還能留個全尸!可是要是惹怒了長儀郡主,太子殿下絕對會讓他們生不如死! 長儀郡主目光看過來時,小德子真的想立即下跪求饒了。 葉素素望著小德子開了口:“還愣著做什么,把太子殿下扶起來啊!” 她話音落下,小德子才如夢初醒、恍然大悟,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他們太子殿下竟然還摔在地上呢。小德子急忙招呼幾個小太監(jiān)把摔得可憐兮兮的太子殿下扶了起來,卻又不敢出聲詢問,只低了頭守在太子身后,猶豫著要不要叫太醫(yī)過來給太子瞧瞧。 趙從嘉雖然摔了一下,但是并無大礙,甩開小德子扶著他的手,又朝著葉素素湊了過去:“素素表妹,你別生氣啊……” 葉素素也知道自己剛才的怒火太過了,但是她一想到聶鐸就在門后,差一點就被趙從嘉的人發(fā)現(xiàn),那股怒氣是怎么壓不下去了,就算是她想要和趙從嘉和風細雨的說話,她也根本控制不住。 她咬著牙,迫使自己強忍著怒氣,又一次質(zhì)問趙從嘉:“太子表哥,究竟是誰向你說的那些謠言?!造謠我蓮池苑有外男?!” 趙從嘉猶豫了片刻,眼神偷偷地瞄向了葉素素,神情有些為難,似乎并不想把說這件事的這人出賣。 葉素素簡直就要氣笑了,沒想到一向在她面前有什么說什么的太子表哥,今天竟然為了這樣一個偷偷告狀的人隱瞞她? 她瞪著趙從嘉說:“太子表哥,你難道不想告訴我嗎?” “不是,不是,”太子趙從嘉搖手,“我不是不想告訴你,我是怕說出來是誰,你更生氣。” 葉素素挑眉,冷笑著猜測道:“長樂公主?” 趙從嘉立即搖頭:“不是長樂,她被你揍得,傷得不輕,如今躲在屋子里誰也不見?!?/br> 葉素素奇怪,告狀之人如果是能讓她生氣的,除了大公主長樂之外,她還真想不到別人。 她目光又落到了趙從嘉身上,揚著下巴,皺著眉頭厲聲質(zhì)問:“那么,到底是誰?” “素素表妹……”趙從嘉滿臉為難,支支吾吾,還是一副不想說的模樣。 “你到底說不說?不說就給我出去,離開蓮池苑?!比~素素也發(fā)了怒,直接指了門口,開始攆人。 趙從嘉一向?qū)θ~素素沒轍,發(fā)怒的葉素素他就更沒轍了,只得耷拉著腦袋,低著頭小聲地嘀咕:“是安慧郡主?!?/br> 葉素素一聽到安慧郡主姜如萍的名字,頓時血往上涌,氣得七竅生煙,看向趙從嘉的眼神已經(jīng)不能用憤怒形容了。 她咬著牙道:“太子表哥,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今日是怎么落水的?” 太子趙從嘉縮了縮脖子,怯生生道:“我……我知道,是你命人把安慧郡主扔湖里去了,安慧郡主心有不甘,所以派了個婢女把你撞到湖里了。素素表妹,你放心,那個婢女我已經(jīng)替你處死了,你就不要再生那個婢女的氣了?!?/br> 葉素素的眼睛里此刻已經(jīng)不是怒火,而是絕望了。她望著趙從嘉,道:“你把那個婢女處死了?” “是啊,是啊,我已經(jīng)替你處死了她,幫你報了仇,你就不要再生氣了?!壁w從嘉頂著葉素素的一臉怒火,想要在她面前邀功,可是又不敢直說。他有些納悶,怎么明明他替素素表妹報了仇,她怎么還是一臉不高興的模樣啊?!難道他哪里做得不對嗎? 葉素素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著趙從嘉,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遍:“太子表哥,你明明知道那個把我撞入水中的婢女是安慧郡主的人,你還把人處死了?!要來個死無對證?” 當時,葉素素落水之后,聶鐸跳進水中去就葉素素時,及時趕到的陌暮他們已經(jīng)將那個婢女抓住,交給了趕過來樂竹香竹她們處理。她們按照以往的慣例,先把人交給了驪山院的內(nèi)侍,據(jù)說親自辦這件事的人就是香竹的那位干弟弟,在驪山院里任七品內(nèi)侍。 葉素素醒過來之后,并沒有想要去追究這件事,她那是滿心滿腦子想得都是跟聶鐸私奔。 她以為她長儀郡主落水這么大事,既然已經(jīng)人贓俱獲了,現(xiàn)在在驪山院主事的太子趙從嘉定然會給她一個公道。就算是不能處置幕后之人,也一定會拿了幕后之人的把柄。 尤其現(xiàn)在寧王世子還在驪山院里重傷未愈、安慧郡主姜如萍被扔到湖里,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使得皇上面對寧王時處于弱勢,如果安慧郡主這個把柄被抓住了,cao作好了,皇室趙家能在寧王面前自然就能擺脫弱勢處境,甚至可以倒打一耙,打得寧王一個措手不及。畢竟,寧王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會傻到用這么明顯的方式去報復(fù)長儀郡主! 可是,現(xiàn)在可好,趙從嘉竟然一臉邀功的表情過來和她說,那個婢女被他處死了! 他把能抓住安慧郡主、寧王一家的關(guān)鍵證據(jù)處死了,如今死無對證,他竟然還一臉興奮地邀功,以為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偉大的事情! 葉素素真的想要晃著他狠狠地問問:“趙從嘉,你其實是寧王的兒子吧?你其實是寧王派到大原國的jian細吧?!” 趙從嘉發(fā)現(xiàn)自己說完那個婢女的下場,葉素素并沒有高興,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臉色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