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凌亂的頭發(fā)遮掩了眉眼,烏七八糟的泥點子也掩住了本來的面容,只隱隱的能看出是個四十來歲的男子,身上的衣裳雖然破陋不堪,卻依然能看出是軍裝的款式,手臂不自然的歪著,估計是骨折了,腿上褲子顏色暗沉,瞧著是血跡,想來這腿上的傷也不小。 阿米即使不是正緊的醫(yī)生,在村子里當了這么些年的小大夫也多少有一些救世濟民之心,知道這會兒不是追究別的事兒的時候,先看病才是正緊。伸手搭脈一氣呵成。 “還好,還來得及?!?/br> 阿米一搭脈就知道這人可是受了不小的罪,氣息微弱不說,身上好些內(nèi)臟都有了損傷,還不是什么慢性病,是被外力擊打后的損傷,可見受了多大的折磨,再有嚴重的營養(yǎng)不良,饑餓造成的血糖偏低,外帶失血過多的癥狀,說白了就是不給吃的還暴打成傷,這虐待的就像是對待什么生殺仇人一樣了。 “這兒有水不?最好先給他清理一下,特別是傷口附近,不弄干凈了容易發(fā)炎,他如今這身體可虛的慌,一個不好就容易燒死,我那兒還有點碘酒,先拿來涂點,再弄點粥,一天五頓,每頓給一碗,一點點養(yǎng),應該好些日子沒吃的了,胃都傷著了,不能一下子吃多,對了,粥里頭最好放點糖,這樣好起來也快點。阿燦,一會兒去尋邱亮去,讓他幫忙從郵局的衛(wèi)生室弄點紗布啥的好包扎傷口,明兒在想法子回去一趟,我那屋子里有治傷的草藥,只要能熬過幾天,應該就沒事兒了,最起碼活下來不成問題。” 阿米在這治病的事兒上指揮阿燦和顧建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兩人很習慣阿米這個模樣,聽著她的話就開始動了起來,就是阿燦也沒有了剛開始要死人的恐慌模樣。倒是那個躺在地上,已經(jīng)開始有些迷糊的男人一時有些愣神,重重的看了阿米一眼,隨即又將視線放到了阿燦身上。 阿燦不知從哪里弄來個搪瓷臉盆,用燒過的水開始給這男人收拾身體,顧建國則被指揮去找邱亮,阿米也去了草棚子外頭,拿顧建國剛尋來的碎米開始熬粥,屋子里那男人開始小聲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和阿燦說著話,他或許以為阿米在外頭什么都聽不到,不想?yún)s讓阿米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把事兒的前因后果都給弄清楚了。 “那女娃。。。就是你說的那個。。。厲害孩子?。。??粗?,本事不小。。。能看病了。。。” “您少說幾句吧,都成這樣了,還費什么心啊,我如今能照顧自己了?!?/br> “你還小呢。。。你爹不在,我。。。怎么也不能。。。不管你,你爺爺奶奶。。。還好吧?這大半。。。年都被看著,半點。。。自由沒有,也不敢讓。。。人知道和你們的。。。關系?!?/br> “好著呢,齊叔叔,你別說話了,趕緊休息吧,阿米本事大的很,她說沒事兒肯定就沒事兒的,等著你病養(yǎng)好了,我們再想法子,把您弄走,反正這會兒他們都以為您死了,人都丟亂葬崗了,趁著這個機會養(yǎng)好了就走,不管去哪兒,只要出去了,就沒事兒了?!?/br> “好歹。。。也是個官,不可。。。能沒個說法,最起。。。碼也該是。。?;钜娙耍酪?。。。見尸,今兒是。。。他們被嚇。。。著了,以為。。。弄出了。。。人命,嚇破了。。。膽子這才。。。不管不顧的。。。往亂葬崗丟,等著。。。反應過來,只怕會去。。。尋的,沒見。。。著尸體,還不。。。知道怎么折。。。騰呢,萬一。。。連累了家里你。。。弟弟他們,那事兒。。。更麻煩?!?/br> “都是我家害了你,要不是當初為了把我媽弄過來,你也不至于和人對上,平白的得罪了人,齊叔叔,我。。。我。。。” “和你。。。有什么。。。關系,不是。。。一路子人,就是。。。沒有這事兒。。。也一樣會。。。出事兒,人家。。。早想把我。。。弄下來了,傻瓜,叔叔。。。這是礙著人。。。家往上爬的。。。道了?!?/br> 聽到這里阿米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怪不得剛才阿燦那樣的失措,原來是他們家親近的人,在阿燦一家子被打倒的時候還曾為了他們母子冒險,想來當年也一定是親如一家才是,至于這一場災禍,看樣子他也是心里清楚來龍去脈,比一些不知道為什么的人倒是還幸運些。也是,所謂的群魔亂舞其實真正武動乾坤的都是心里有數(shù)的人,做出的事兒也不可能沒有任何目的,政治、博弈本就如此骯臟。想到這人的一身傷勢,再想到阿燦如今,想來即使受了無數(shù)的折磨,這人一身鐵骨也未曾折斷,這樣的人確實該救,還要好好救。 第147章 救人2 阿米耳朵很靈, 屋子里一大一小的商量聽的很是分明, 知道這會兒他們正在商量后路,也不好進去打擾, 索性在院子里重新整理了一下石頭壘的簡易灶,又放上了一個磕了不少痕跡的搪瓷盆,開始燒水,那人傷成這樣,又臟又疼, 很是消耗體力,若是能好生擦洗干凈,人估計也能舒坦些,這樣等著處理好傷口, 換上干凈的衣裳, 整個人精氣神都能上去一個臺階。這對他的恢復是很有好處的。 就在阿米熬粥的檔口, 顧建國也拿了紗布等東西過來了,看到阿米正在熬粥,忙從懷里拿出了一點子紅糖遞過來。 “都尷尬死了,我說要買紅糖結果一堆的老娘們盯著我看, 弄得好像我干啥壞事兒了一樣,后來還是個大姐和我說的, 說店里的紅糖一般都是賣給那些女人坐月子吃的, 我這么個老爺們拿出糖票來搶份額,可不就是招人嫌棄了嘛,你說這事兒辦的?!?/br> 顧建國委屈的很, 他長這么大因為是小兒子,在家基本沒人給他委屈受,就是日子苦些可到底從來都是樂呵呵的,誰想不過是買個紅糖,居然就讓他受到了圍攻,實在是不值錢的掉價了。 聽到他這些抱怨話阿米都樂了,一把接過紅糖,往哪粥里一放,這才小聲的說道: “你傻呀,不會說是幫你娘或者你姐買的?這樣一說,保證沒人多嘴了,這紅糖本就是補血的東西,是個女人都能用的上?!?/br> 作為家有姐妹的小伙子,一般都比全是小子人家的孩子懂得多,耳濡目染之下,也機靈的知道所謂女人都能用時啥意思,所以聽到阿米這么說,那臉唰一下就全紅了,眼神都開始有點發(fā)飄嗎,到底已經(jīng)是半大的小子了,不再是懵懂的啥都大大咧咧的模樣了。 “阿米,你一個女孩子,那啥,說話小心些,咳咳,別啥都往外說?!?/br> “我說啥了?” 阿米感覺自己如今挺保守的,又犯了啥錯了?不該?。∷鞘菦]抬頭,沒看到顧建國那紅布一樣的臉呢。 這兄妹兩個正雞同鴨講不知道搭的什么亂七八糟的話的時候阿燦從里頭出來了,端著的臉盆里的水看著就很是不干凈,阿米忙將邊上剛燒好的熱水重新給阿燦換了換,讓他拿干凈的繼續(xù)擦洗,爭取一次性搞定,徹底把人給收拾好了。 顧建國也將尋來的紗布和碘酒都給了阿燦,另外還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小紙包,塞到阿燦手里說道: “給,這是消炎的藥,也是趕巧了,邱亮隔壁的鄰居前幾日摔了個跟頭,磕破了膝蓋,他家有關系就借著這個理由讓醫(yī)院開了點消炎的藥。我讓邱亮高價問那人買了兩片,趕緊讓里頭那叔叔吃一片,晚上再吃一片,估計能好快些?!?/br> 顧建國雖然人有點大大咧咧,可也不是沒眼色沒腦子的貨色,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看出這阿燦拉著他救的人是認識的,甚至有可能關系還不一般,所以做事兒很有章法不說,想的還挺細致,到底阿燦也是自己的伙伴兄弟,按照這個年紀的熱血少年們的說法就是,是兄弟要講義氣,顧建國感覺自己很有義氣,貼上了自己的零花錢買高價藥,多貼心,這兄弟情義說出去都能感動葫蘆村了。 好吧,事實上這一手確實出乎了阿燦和阿米的預料,引來一陣驚訝的側(cè)目之外,也確實讓阿燦感激的很,不過這會兒沒能如顧建國的愿,讓阿燦立馬感動得熱淚盈眶啥的,因為這會兒還是阿米更顯重要。 “我瞧了,身上好些都是皮帶抽出來的傷,這個倒是不急,不過脖子上有掛牌子的時候那個鐵絲勒出的血道道,腿上還有地上石子的劃傷,最要緊的是,還有一處看著像是自行車輪轂上那鐵條條扎出來的傷口,阿米這,這不要緊吧?!?/br> 能不要緊嘛,聽著就沒有一處是尋常的傷口,絕對都能稱得上是虐,待造成的創(chuàng)傷,若是在加上看不到的那些內(nèi)臟的傷害,這人不知道熬過了多少折磨,這樣一想,阿米感覺這人的意志絕對能和渣,滓洞出來的媲美了。 “我這沒有雙氧水,也沒有消毒酒精,就這么些碘酒,估計不夠用,這樣咱們再去買瓶酒,我這里有酒票,三哥,你買那最烈的,到時候就用這個消毒,石子也好,自行車的鐵條也罷,這東西都臟的很,不收拾干凈了,萬一化膿了,可就麻煩了,一個不好都能丟命,內(nèi)里也傷的不輕,一會兒弄完外傷,咱們還要想法子尋個地方把然安頓一下,不吃上十天半個月的中藥,人都未必能緩過來?!?/br> 阿米這么一說,阿燦第一個變了臉,原本還想著那些傷口并不大,估計傷的不會太麻煩,如今聽來倒是反而更加的麻煩,若是這樣,那叔原本想的回去的想頭是萬萬不成的了,就是他愿意用自己吃苦受罪換取家人的平安,他也不能愿意,什么都沒有命重要,命要是沒了,那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阿燦心里有些著急,可他到底是個孩子,一時半刻的也沒主意,等著顧建國利索的騎上了自行車又一次風風火火的干起采購大業(yè),他才回過神,端著水剛想走進去,轉(zhuǎn)頭卻又回到了阿米的身邊,低聲說道: “阿米,我知道你比誰都聰明厲害,你幫我想想,有什么法子能讓那些折磨叔叔的人不來找他?恩,最好不要牽扯到家里人的那種,幫我想想成不?” 阿燦覺得,這些小伙伴中若是說有誰最值得信任,有誰最有法子,那肯定是阿米,這一點他是屬于親身經(jīng)歷的,想想當初在太原的一切,再想想最近阿米的一系列動作,就是在不懂事兒的人也能明白,阿米絕對是眼明心亮的。他覺得在自己無助的時候,求阿米絕對是最正確的選擇。 事實上卻是,阿米或許沒有什么關系,沒有什么人脈,可人家有腦子,有無數(shù)后世的腦洞,小說給她做參考,所以鬼點子什么的那是絕對一個接著一個,還不帶重復的。等著顧建國和阿燦兩個將那中年男子全身傷口都完成消毒,涂上碘酒,包上紗布,吃下紅糖粥和消炎藥之后,阿米就已經(jīng)給出了一個完整的計劃。 首先第一步,就是三人趕緊的將人轉(zhuǎn)移,轉(zhuǎn)移到葫蘆村后面的山里,比如某個只有他們幾個娃子知道的山洞里,在那里不但方便阿米給他換藥,也方便阿燦時不時的送東西給他,保證他吃飽穿暖,有最好的營養(yǎng)調(diào)養(yǎng)身體。 而在這人送走之后的第二步,就是讓著叔叔的家人往上告,告那幾個抓人的,打人的,告他們公報私仇,無故抓人,甚至沒有證據(jù)就打死人命,如今連尸體都給毀尸滅跡了。這事兒怎么吵吵怎么來,反正就一個目的,那就是鬧大,不管什么時候,弄出人命總是大事兒,更不用說還是個干部了,莫名其妙人被抓走之后,還沒有經(jīng)過上級的審核,這人就被弄死了,都是不符合正常程序的,堅決要追究責任人的。 什么?人沒死?那人呢?人是你們抓走的,最后一次出現(xiàn),也有群眾舉報說是奄奄一息,好像已經(jīng)快死了,這樣肯定是不可能逃走的,那么這人呢?你說沒有毀尸滅跡?那就是人真的死了,那么尸體呢?反正那個當初斗的歡的這會兒一個個都百口莫辯了,也好生的嘗了一回啥叫有理說不清。 他們當時確實傻了,嚇著了,所以當成尸體給丟了,可回去就感覺不對,馬上找了人去尋了,不想就那么一會兒的功夫,這居然就玩起了失蹤,就那么一個半死不活的,或者說他們都感覺十有八,九已經(jīng)死了的人突然沒了,他們背心都在發(fā)涼好不。這會兒更是有苦難言,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他們也沒工夫說了,因為就在他們應付上級查問的檔口,阿米的第三部又來了,不知道發(fā)動了多少小孩子,一個晚上,就把大字報貼滿了整個縣城,上頭揭發(fā)的全是這幾個人的罪行,有的是真的,從那個叔叔那里聽來的,有的是根據(jù)他們干部宿舍附近的八卦加以擴大引申出來的,還有根本就是胡說八道,反正只要是感覺能搭上的全寫了一遍,然后往墻上一貼,阿米就不管了,他們不是喜歡用風言風語和莫須有折騰人嗎?那咱們就來個慕容家的絕技,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他們也好好的感受一下這是個什么滋味,說不得還能讓他們來個什么大徹大悟,來個頓悟啥的多好,多講究。 至于第四步?到了這個份上還需要阿米嘛?傻子都知道該怎么辦了吧,比如那叔叔家的媳婦孩子,天天到政府部門苦,要求個說法那是肯定的,這不單能給仇人下眼藥,還能利用這樣的受害人形象,免去不少的攀扯,甚至那個叔叔也能因為莫名被害,而使得先前的一系列罪名變得不可信起來,只要等到那幾個審他的人被外頭的大字報定罪,那么這個叔叔立馬就會因為敵人的敵人是朋友這么一個理論,順利平反成清白人。唯一的遺憾就是,這樣一來,為了不至于讓上頭惱了他,這叔叔只能是死了,不能再繼續(xù)出現(xiàn)在大家的面前,最好的法子就是趕緊的走人,比如偷渡啥的。反正在十年內(nèi)別想回來了。 第148章 救人3 阿米這些從無數(shù)宮斗, 宅斗小說里總結出來的逆襲攻略很牛掰, 聽的阿燦等人都目瞪口呆,感覺世界都被顛覆了, 三觀都破碎了,可怎么就覺得那么的可行呢?阿燦覺得或許這也是一種智商上的差距,阿米比自己在計謀上更有天分。忙不迭的他就轉(zhuǎn)頭去尋他那齊叔叔,一五一十的說了阿米的辦法,你還別說, 連著那大人也一并讓阿米給鎮(zhèn)住了。 “這孩子。。。這孩子不簡單啊,我想想,想想,還真是可以, 不單能讓你弟弟。。。他們沒了被牽連的。。。危機, 還能報仇, 給這些混賬一個狠的,聽聽都覺得很痛快,只是,唉。。。” 震驚過后那齊叔叔最先想到的不是別的, 而是自己家里的媳婦孩子的問題,若是真的走了, 那么這一輩子能不能再見都不一定了, 這生離死別的苦,沒有親身經(jīng)歷的人是不能體會那種苦澀的。都還沒走呢,光是想想, 這心就和撕碎了一般的疼。 可不走也不成??!若是留下,那么首先一個問題,他該活著,還是該死去?若是活著,那么誰救的?誰給治病的?一旦孩子們讓這些人盯上了,豈不是自己連累了他們?更不用說已經(jīng)岌岌可危的家里的人了,不走,那就是羊入虎口,在沒有翻身的可能,還不如就此拼一把,自己逃出去了,也未必就一點生機都沒有,就像是那孩子說的,去香港就不錯。即使現(xiàn)在歸老外,追根究底也是自己國家的土地,離著家近,心里也親。此外哪里終究是中國人多,自己去了不管是生活還是語言都不用cao心不適應,這樣一想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