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守了規(guī)則就守不住楊戩。

    罷了，如果楊戩就此點頭，也就沒什么舍不得。

    過往的幾十年，便權(quán)當做是他的一場癡夢。

    幸而楊戩沒有讓他太失望。他用力地拉住哮天，“我去跟玉帝百官說情，一定有轉(zhuǎn)機的！”

    轉(zhuǎn)機是不會有的。

    可是哮天想看看，楊戩能為他爭到什么地步。

    還愿不愿意放棄一切，跟他一起浪跡天涯。

    哮天站在跪在大殿正中的楊戩身后，斂目不語。

    楊戩已經(jīng)把能說的都說了。

    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無非就是哮天正在改修神道，哮天在神魔戰(zhàn)場上為神族斬殺了不少魔族。

    哮天聽楊戩跪在那里向玉帝、向百官求情，莫名地覺得有些疲憊。

    他不喜歡這里的條條框框，不喜歡這里的虛情假意，不喜歡這里的蒼生大義。

    他留在這里受盡他人異樣的目光，只是為了楊戩。

    他曾經(jīng)以為自己已經(jīng)為楊戩做了那么多，就不在乎再委曲求全一把。

    可不知道怎么的就累了。

    所以他連跪都沒有跪。一副老子任你們處置的態(tài)度，漠然地站著。

    楊戩偷偷扯他的衣袖，他也沒有跪。

    他垂眼看著楊戩的頭頂，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滿腦子都是那一年他背自己下山的情形。

    他開始忍不住地期盼，期盼眼前的這個男人能夠死死抓著他的手，頭也不回地拉他離開這個無聊的地方。

    即便不能浪跡天涯，即便他們只能一起去那個暗無天日的幽冥界。

    他愿意。

    只是不知道楊戩愿不愿意。

    玉帝聽了楊戩的陳述，坐在上位沉默不語。

    他在等，等有人去替他說他要說的話。

    他不擔心無人開口，因為他早就埋下了禍因——縱然楊戩戰(zhàn)功卓越，又如何擔得起“天界第一神將”的名號？暗自不爽的人，多得很。

    果不其然，站出來說話的，從一開始極其委婉的“玉帝請三思”，到第一個人提出哮天的身份敏感，話題就逐漸偏離了交出哮天能否有效阻止魔族的二次攻擊，而變成了言辭激烈的單方面討伐。

    討伐哮天。

    說他在神魔戰(zhàn)場上，獵殺手段極其殘忍，打殘不算，必須打死，一身魔性展露無疑，絲毫看不出是個改修神道近百年的人。

    說他對自己同族能夠下此血手，又如何能夠保證將來某一日他不會為了別的原因，又反戈神族。

    說他囂張跋扈、目中無人。

    說他“帶♂壞♂”了天界第一神將。

    對哮天的一切指責，他都沉默地聽著。

    可是那些人，終于將矛頭對準了他們最不爽的楊戩。

    “我聽人說，楊戩的生父就是被哮天犬殺死的。不僅殺了他生父，還血洗滿門。可楊戩竟與哮天犬關(guān)系如此之好？楊戩，我希望你能給大家一個合理的解釋?！笨纠钦f。

    “還有這回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吶?！?/br>
    “與滅門仇人在一起這么久，這……”

    “果然兩個人都有問題?！?/br>
    “好多人都說，他們倆……那個?！?/br>
    “哪個？”

    “嘖，那♂個♂～！大戰(zhàn)的時候，哮天犬當眾親了楊戩，好多人都看見了吶?！?/br>
    “……天吶！”

    “哼，人家天界第一神將還曾經(jīng)為了這只妖，跟我們同門師兄弟大打出手呢?！?/br>
    “那時候，這只狗可還只是妖，沒改修神道呢?！?/br>
    人言可畏。

    原本跪得筆直的楊戩，此時已是跪坐在小腿上，弓著脊背，垂著頭，雙手緊緊捏住了膝頭的衣料。

    哮天垂眼看著他發(fā)抖的脊背，知道，沒希望了。

    那還顧及什么呢？

    “楊戩？怎么不說話了？繼續(xù)給你的狗求情?。俊笨纠菗P著下巴，一臉倨傲。

    哮天一步瞬移，照著奎木狼的臉就是毫不留情的一拳！奎木狼毫無防備，直接被一拳打飛了出去，撞倒了好幾個人。

    哮天甩甩手腕，松了松五指，學(xué)著奎木狼的模樣揚著下巴一臉倨傲，看著憤憤爬起來的奎木狼，滿眼都是，老子打你了，怎么的？

    他退回一步撤到楊戩身邊，“咔咔”掰著雙手十指，“不就是看我不順眼，覺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么。揭人傷疤很有成就感，嗯？一群偽君子！”

    “哮天犬你……！”奎木狼怒氣沖沖。

    “咳。” 高居上座沉默看戲的玉帝終于開尊口打圓場，“哮天，你不要激動……”

    哮天不屑地瞧過去，吐出三個字，“偽君子?！?/br>
    他突然挑著一側(cè)嘴角，笑得有些邪魅，“想讓我去幽冥界？簡單啊。讓我把這里看不順眼的人統(tǒng)統(tǒng)打一遍，打完了，打爽了，我就去?！?/br>
    玉帝氣得嘴角直抽。魔族果然都是些離經(jīng)叛道囂張家伙！

    神魔大戰(zhàn)剛剛結(jié)束，他這把最高統(tǒng)治者的交椅還沒有坐穩(wěn)，正是鞏固權(quán)威之時，豈能容他一個小妖在此放肆！

    “無禮之徒！來人，拿下！”

    以奎木狼為首的一干武將一擁而上，凌霄寶殿內(nèi)霎時亂作一團。

    有很多人在喊，喊的是什么，哮天不想理。

    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為了楊戩好，不應(yīng)該這樣鬧。

    可他管不住自己。

    他看著那個失魂落魄地跪在那里的人，心底就有一團火，燒得他氣血上涌，只想痛痛快快打一架。

    一拳把一個武將砸進看熱鬧的人群，一腳把另一個武將踢向玉帝的位子。

    去他媽的神魔！

    去他媽的禮法！

    去他媽的大義！

    去他媽的愛情！

    老子什么都不要了！

    你們要送我去死，我就把你們統(tǒng)統(tǒng)拉去陪葬！

    管他什么拳腳、術(shù)法，還是利刃，挨到了都不痛的！

    完全不會痛的！

    ……因為早就麻木了。

    啊……糟了，竟然在這個時候發(fā)作了……

    哮天身形一僵，便被背后襲來的長.槍.刺穿了腰側(cè)。

    不痛、不痛……

    真的不痛。

    閉眼、皺眉、咬碎一口牙，忍著經(jīng)脈逆行、焚心蝕骨的巨大折磨，哮天猛一挺身，將自己從長.槍的尖端拔.出來，踉蹌之中，他瞧見那人還似壞掉的人偶般、失魂落魄地跪在那里。

    五味雜陳。

    他覺得失望，自己在這苦苦掙扎，那人卻坐視不理。

    他覺得愧疚，楊戩好不容易看到的鏡花水月，被他一手打破。

    他覺得失落，他是曾經(jīng)玩兒過，曾經(jīng)看輕過。可是當他開始看重了，也竭盡全力了，結(jié)局卻還是這般不如人意。

    他覺得釋然，他早就知道會變成這個樣子，其實沒什么意外的。

    轉(zhuǎn)身回手就是一爪！猛然伸出的利爪將手握長.槍的武將胸前抓出了四道怵目驚心的血痕！

    哮天突然有點興奮。

    是啊，一百年前，他毀了楊戩的家，楊戩無處可歸，便只能隨他四處流浪。所以，如果他現(xiàn)在毀了這天界，不就可以讓楊戩跟自己走了？

    甚好、甚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擼了10000，然而這個故事擼完我就卡文了，所以決定將這10000字分三天發(fā)。

    我們悠著點虐，哈哈哈哈。

    第50章 story 410

    渾身浴血的少年眼中突然亮起奇異的光彩, 身上的累累傷痕與他而言仿佛全無效果, 身形愈發(fā)敏捷、出手愈發(fā)凌厲, 一時之間, 與之纏斗的四員武將竟是紛紛掛彩, 無可奈何。

    “還愣著干什么？都給我上！”

    哮天身形一晃，倏爾變成一只高一丈，長四、五丈，足踏妖火, 獠牙冰寒的巨型黑犬。

    妖犬雖然身姿巨大, 卻極為靈活, 凌空一縱, 避開那些向他刺來的刀劍槍戟, 扭轉(zhuǎn)方向，長尾一掃, 蕩起一陣狂風, 將那些柔弱文官統(tǒng)統(tǒng)掀倒在地！連眾武將也足下不穩(wěn)，連連后退、方才穩(wěn)住身形。

    “就地斬殺！不用留活口！”玉帝高喊。

    都鬧到這個份兒上了, 還留什么性命！玉帝本就清楚, 魔族要求對哮天犬以同罪論處不過是他們鬧事的借口。即便是交出哮天犬，魔族總還會想別的抵賴辦法。玉帝只不過想著先推出這個小妖以換取神族更長久的修養(yǎng)時間，萬沒想到會鬧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