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節(jié)
她臉上淚痕未干,大大的杏仁眼里水光盈盈,烏黑的瞳仁浸著濕意,越發(fā)地清亮。 楊妡從來都愛使小性子,得讓他哄著嬌著才成,何曾有過這般小心翼翼的時候? 魏珞心中柔軟似水,張臂將她摟在懷里,低低許諾,“阿妡,你放心,我不會丟下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那你還得對我好,不管怎樣,你都得對我好。”楊妡又道。 “嗯,”魏珞重重點(diǎn)頭,唇角莫名就揚(yáng)了起來,“那是自然……” 第139章 往事 入了夜, 天越發(fā)地冷。寒風(fēng)撲打著窗欞,呼啦啦直響。 魏珞看著火盆里炭火不多, 往里添了根炭條。秋聲齋沒安地龍,剛?cè)攵唾I了近百斤銀霜炭備著,后來又在瑞王府看到瑞炭,又特特要了一簍子。 瑞炭是西涼所產(chǎn),一條約莫尺許能燒五六天, 燒起來不但沒有煙, 反而有股淡淡的松柏味兒。 魏珞平常舍不得用,專等著楊妡嫁過來才燒。 添好炭, 重新攏了火盆, 魏珞抬眼看向楊妡。 她已漱洗罷,只穿件淺粉色中衣,手里捧著本書斜倚在靠枕上??雌饋硎窃谧x書,卻好半天沒翻頁,一雙眼眸不知看向哪里, 空茫茫的。 柔和的燭光映照在她臉上,她白凈如玉的肌膚猶如籠了層薄紗,有種朦朧的美。 自打見過安平,楊妡就時不時處于這種魂不守舍的狀態(tài),魏珞暗嘆口氣, 輕手輕腳地到外間沏了壺?zé)岵?,放到楊妡面前,“水有些燙, 稍等會兒再喝?!?/br> “嗯”,楊妡心不在焉地應(yīng)著,手卻伸向茶盅。 魏珞眼疾手快趕緊往旁邊移了移。 楊妡撲了個空,這才回過神,呆呆地看向魏珞。 魏珞復(fù)道:“水還熱著,當(dāng)心燙。” 楊妡恍然,伸手握住魏珞的手,纖弱如蔥管的手指細(xì)細(xì)撫過他掌心薄繭,忽而低聲問道:“阿珞,你說人能不能記得四五歲上發(fā)生的事兒?” 四五歲,那會兒年紀(jì)尚小,即便記得也不一定是真的。不過,若真能留下印象,肯定當(dāng)時發(fā)生的事情很不一般。 魏珞沒法回答,抓過茶盅淺淺喝了口,遞到楊妡唇邊喂她喝了半盞,對牢她眼眸道:“阿妡,以前的事兒記得也罷,不記得也罷,都已經(jīng)過去了,往后有我在?!?/br> 楊妡抬眸,點(diǎn)點(diǎn)頭,依在他胸口偎了片刻,“天不早了,歇了吧,”忽然又直起身,懊惱地說,“明天要回門,回門禮還沒準(zhǔn)備呢?!?/br> 魏珞笑道:“我讓泰阿備了,剛才想讓你看看,叫了好幾聲你都沒應(yīng),”說著自懷里掏出張紙,“你看看有沒有需要添減的?” 楊妡忙接過來看,很中規(guī)中矩的四樣禮——京八件點(diǎn)心、兩包茶葉、兩壇子好酒外加孝順給長輩的四匹布。 一個小廝準(zhǔn)備成這樣,已經(jīng)不錯了,而且,秋聲齋一直沒有女人照料,楊妡便是有些添加也沒有東西可加。 遂笑道:“爹娘都不是挑理的人,很好。往后,這些事情都交給我……對了,你幾時回軍營去?” “我告了七天假,從發(fā)嫁妝那天算,已經(jīng)過了三天再住四天就走,然后半個月歇一天。你要是覺得無聊就回去跟娘說會兒話,夜里回來便是。” 新婚頭一個月,新房不能空人,必須天天得有人住著。 楊妡彎了眉眼笑,“有許多事情等著,哪里會無聊?我正想跟你商量,家里廚房小,突然又多了十幾口子人,一口鍋里做飯不方便,要不在后院再蓋間大廚房,讓張大娘管著,這邊離著近,隔三差五我也可以下廚做點(diǎn)點(diǎn)心?!?/br> 魏珞在情~事上木訥,可在其他事情上卻半點(diǎn)不遲鈍,立刻就明白了楊妡的意思,笑道:“是該把規(guī)矩立起來了。明天我就吩咐泰阿去辦,家里的事情你做主就是,不用商量我,想干什么直接就吩咐泰阿,他性子還算沉穩(wěn)。” 楊妡想一想,慢吞吞地又道:“現(xiàn)在人雖少,規(guī)矩卻不能少,往后就讓泰阿管著外院,內(nèi)宅讓青菱管著,內(nèi)外該有分別,主仆也得有個尊卑。至于平姑娘,你真打算把她嫁出去?” 魏珞忍俊不禁,幽深黑亮的雙眸緊盯著她,“若是她安分,就把她嫁出去,如果不安分,就送回寧夏……你有更好的方法安置她?” 唇角微翹,分明帶著促狹。 楊妡絲毫不惱,笑意盈盈地道:“你帶回來的人,哪里有我置喙之處?就怕,就怕到時候你不舍得?!?/br> “如果我真不舍得呢?”魏珞笑問。 楊妡斜睨著他,撇下嘴,“你想怎樣就怎樣唄,生得那般秾艷,又抬頭不見低頭見,舍不得也是長情?!?/br> 魏珞忖度著她的心思,翻身將她壓在炕上,點(diǎn)著她鼻尖道:“口是心非……你明明知道,我眼里除了你,再瞧不見別人?!?/br> “人心善變,誰能知道以后的事兒?” 楊妡確實(shí)有這樣的顧慮,畢竟安平的相貌擺在這里。 前世楊妡在杏花樓算是拔尖的人物,安平跟她容貌有八成像,所差的僅是不會梳妝打扮??膳由鷣砭陀写虬绲奶旆?,說不定哪天就開了竅。 再者,杏花樓離著六部近,為了招徠文人,杏娘特地叫她們走婉約清雅的路子,而魏珞是個武夫,沒準(zhǔn)就喜歡安平這種不加修飾的野性美。 如今,他們剛成親正蜜里調(diào)油,興許過上兩三年,魏珞厭了自己,就發(fā)現(xiàn)安平的好處了。 魏珞親著她的臉頰,“你也知道將來的事情說不清,想那么多干什么,沒準(zhǔn)……”沒準(zhǔn),跟前世一樣,他早早就死在亦不剌山。 想起往事,魏珞悚然心驚。 前世,他終是心灰意冷毅然赴死,死后成為游魂孤鬼也從沒打聽過楊妡之事,也不知她最后怎樣了。 或許頂著寡婦的名頭跟青枝相伴終老,又或者魏家終于容不下這種行為,用了家法懲治。 過去的事情,他已無從得知。 可是今生,他不想過早離世,留下楊妡孤苦一人。 念頭閃過,他的唇已自有主張地從她面頰滑下,輕輕地啃噬她小巧的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