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節(jié)
她慢條斯理地梳著,少頃外頭安靜下來,紅蓮進(jìn)來回稟道:“已經(jīng)打完了,我讓婆子將青枝帶到二門看著,天一亮就送出去。” 楊妡“嗯”一聲,“你把她的賣身契連同這個月的月錢一并送過去,還有她屋里的東西?!?/br> 紅蓮應(yīng)聲出去。 楊妡把長發(fā)結(jié)成三股麻花辮垂在腦后,起身挑亮蠟燭,在炕桌上鋪好紙筆,打算給魏珞寫封信。 可研好墨,才知道根本無從下筆。 該說什么好呢?說她想他了,還是有事跟他商量,還是直接說她就認(rèn)定了他,誰都不喜歡。 楊妡提著筆猶豫許久最終只寫下一句話,“中元節(jié),你有沒有空去廟會?” 忽然就明白了魏珞當(dāng)初寫給她的信為什么就只“平安”兩個字,怕是跟她一樣都有滿腹的話卻說不出來吧? 第二天,楊妡將信交給楊遠(yuǎn)橋,“爹幫我送給表哥。” 信未折,楊遠(yuǎn)橋一眼就看清了上面的字,笑道:“要去廟會,正好我?guī)е赘鐑阂踩ヒ娨娛烂?。?/br> 楊嶙拍著手在旁邊叫,“去見世面?!?/br> 他已經(jīng)快三歲了,話還是說不利索,就能說個短句子,稍長一點就說不了,還不如楊灝嘴皮子利索。 張氏有些著急,天天吩咐奶娘丫鬟不停地逗他說話,楊遠(yuǎn)橋卻不以為然,樂呵呵地說:“貴人語遲,咱們嶙哥兒嘴上不說,可心里有數(shù)兒?!?/br> 楊遠(yuǎn)橋有子萬事足,每天下衙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逗著楊嶙玩,早起上衙前也必須看上楊嶙一眼才安生,完全把楊妡忘在了腦后。 張氏卻不然,揮著手道:“你們爺倆到外頭玩去,我有話跟妡兒說。”待楊遠(yuǎn)橋抱著楊嶙離開,便鄭重問道:“怎么半夜三更地發(fā)作起丫鬟來了?” 楊妡已料到是這事兒,早想好了一套說辭,“青枝笨手笨腳,倒水時差點把我燙著,說她兩句竟然還敢回嘴。也不是這一件事兒,往常她也不怎么服管教,正好趕在我氣頭上了?!?/br> 張氏并不懷疑,嘆一聲,“看著挺老實的,不像那種jian猾的?!?/br> 楊妡暗暗冷笑,青枝看著確實老實,可就是這般老實的人竟然敢打主子的主意。也就是她前后加起來活過三十歲了才不怕她,要是換成原主小姑娘,被這么身強力壯的人苦苦糾纏著,未必能夠應(yīng)付。 這種事兒,只要有過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等三五次后,誰還能說清當(dāng)初到底是被逼無奈還是兩廂情愿? 原主小姑娘生長在深閨后院,幾乎足不出戶,看得書也有限,除了佛經(jīng)跟女四書再無其他,又從哪里知道磨鏡之事? 未必不是青枝死纏爛打動手動腳。 可前世,到底真相如何,已經(jīng)無法去探究了。想必魏珞也不一定愿意提起這件事。 *** 五天以后,六月三十晚,魏珞休沐時才看到楊妡的信,忍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屁顛屁顛地去了竹山堂。 楊遠(yuǎn)橋還在內(nèi)院沒出來,晨耕也去吃早飯了,只有晚釣在。 晚釣已知自己是要作為陪房跟著楊妡去秋聲齋,往后少不了跟魏珞打交道,便笑著招呼道:“表少爺過來了,前兩天五姑娘來借書沒找到,正好剛才找到了,我去二門讓婆子送進(jìn)去,勞煩表少爺幫忙照看一下,若有客來,請他稍等片刻?!?/br> 魏珞起先沒反應(yīng)過來,稍思量才意識到晚釣是要往內(nèi)院給楊妡送個信,不由咧開嘴笑道:“行,你去吧,我正好看會兒書?!?/br> 晚釣笑一笑,隨意尋了本詩詞冊子往二門去。他并不擔(dān)心楊遠(yuǎn)橋說他擅離職守,一來魏珞是未來女婿又是常客,二來楊遠(yuǎn)橋重要物件都在書房內(nèi)室,門上掛著鎖,而外間都是家中子弟或者親朋好友常借的書籍,并無私密之物。 二門上婆子拿到書,就打發(fā)一個未留頭的小丫頭送到晴空閣。 小丫頭才七八歲,口齒倒伶俐,脆生生地道:“晚釣哥哥說姑娘前陣子尋書,正好今天魏府表少爺還了回來,問姑娘是不是這本。如果不是,晚釣哥哥另外找出好幾本差不多的,請姑娘什么時候空閑了就去看看?!?/br> 楊妡心眼轉(zhuǎn)得快,一下就意識到是魏珞來了。不由莞爾,果真一個人有一個人的行事方式,若是晨耕,絕對不會用這么婉轉(zhuǎn)的方式。 紅蓮也意識到,抬頭看看天色,笑道:“姑娘若是去就趁涼快,待會太陽毒起來肯定熱?!?/br> 楊妡點點頭,對著鏡子理一下妝容,帶了紅蓮?fù)裆教萌ァ?/br> 隔著老遠(yuǎn),楊妡就看到竹山堂四門大敞,魏珞穿件青蓮色道袍,正跟晚釣說著什么。兩人差不多年紀(jì),身量也相當(dāng),晚釣只稍稍瘦弱一點兒,可兩人站在一處,魏珞身上那種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氣度卻生生將晚釣壓了一頭。 那是經(jīng)歷過戰(zhàn)場的磨礪,經(jīng)歷過生死的掙扎之后才有的沉穩(wěn)與淡定,就連李昌銘在他面前都有些失色。 楊妡心里升起與榮有焉的自豪,情不自禁地加快了步子。 魏珞聽到腳步聲回過頭,見是楊妡,先前鎮(zhèn)定的神色立刻浮起溫柔的笑意,晚釣看在眼里,笑著對楊妡行個禮,“五姑娘安,我去沏茶?!?/br> 紅蓮也識趣地留在了外面。 楊妡上下打量魏珞一番,見他束著腰帶,戴著玉佩,腰間還系了荷包,渾身上下的衣飾無一不是出自她的手,唇角彎一彎,笑著抻了抻他的衣袖,“正合適,我特意放寬了一指,還怕表哥穿著會松快?!?/br> 魏珞順勢去握她的手,手指觸到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時,心緊跟著柔軟下來,溫聲道:“中元節(jié)正好我有空,我陪你到廟會玩兒。” 楊妡乖順地任他握著,“先去廣濟寺看方元大師,回來時候去廟會逛一逛?!?/br> 但凡楊妡有所求,魏珞豈肯不應(yīng),笑著點點頭,“好!” 楊妡又道:“爹爹說要帶著阿嶙一道去,你別應(yīng),帶他最麻煩,吃喝拉撒什么都得照應(yīng),就讓爹跟娘看著他好了?!?/br> 魏珞忍俊不禁。 楊妡就是這點兒好,分明嫌棄弟弟麻煩是件很自私的事情,可經(jīng)她正大光明地說出來,讓人只覺得她坦蕩大方,并不惹人憎厭。 “阿嶙最近又惹著你了嗎?”魏珞低頭笑問。 “是啊,先前他喜歡揪人耳墜子,去年一年我都沒敢戴,這會兒他喜歡拔發(fā)簪。二房院里丫鬟仆婦都不敢戴釵簪了,早起時我本來是戴著只蝴蝶簪,被他一把揪下來。我不是心疼簪子,是怕他傷著自己,嚇得我趕緊換了這只花冠。”楊妡仰頭不滿地抱怨。 這幾個月,她似乎長高了些,已經(jīng)到魏珞下巴了,又加上仰著頭,那雙水嫩欲滴的紅唇近在咫尺,只要魏珞低下頭就能親上去。 魏珞毫不猶豫地順從了內(nèi)心的呼喚,俯身吻住那張令他回味無窮的小嘴。 她的唇軟且嫩,稍微有些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