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不涼，卻硬，透過夏日單薄的膝褲與羅裙咯得她雙腿疼。

    楊峼抬眼看一眼下，目露幾分驚訝沒有開口，楊遠橋卻喝道：“妡兒，走開。”嘴里喊著，手底仍不停，掄圓了竹尺“啪啪”往楊峼背上抽。

    竹尺約莫兩尺，帶動著風(fēng)聲呼呼作響，而前端已染上暗紅血跡。

    楊峼許是受不住，脊背彎了下來，雙手撐住地面，微微地抖動著。

    楊妡不忍目睹，眼淚刷地流下來，仰著臉軟聲道：“爹爹，爹爹?！?/br>
    楊遠橋冷眼瞧一眼她，燭光搖曳下，巴掌大的小臉淚水四流，澄清的眸子蓄滿驚恐與求肯，那模樣要多可憐便有多可憐，一時有些心軟，可視線掃到旁邊的楊峼，又是氣惱，揚起竹尺喝道：“不打不成器，枉你讀那么多圣賢書都喂了狗了?！?/br>
    楊妡見勢不妙，膝行往前抱住楊遠橋兩腿，“爹爹，別打了，三哥還得下場考試。”

    “考個屁！”楊遠橋氣得罵一句，竹尺不停歇地抽下去，“品行不端，就是當(dāng)了官也是禍害百姓?！?/br>
    眼看著竹尺即將落下，楊妡也不知哪根筋不對，猛地撲過去護住了楊峼。

    楊遠橋急忙收手，卻已來不及，竹尺重重地落在楊妡身上。

    “啊！”楊妡慘叫一聲，朝著楊遠橋哭喊道：“疼，爹爹，爹爹別打了，真的疼啊?！?/br>
    要說楊妡剛才流淚還有兩分作偽，現(xiàn)在卻真真切切地疼哭了。

    楊遠橋再下不去手，扔了竹尺喝一聲：“畜生！還不趕緊滾回去。”

    旁邊一直垂手站著的張氏如同聽到天倫之音，急步?jīng)_過來抱起楊妡，“妡兒，哪里疼？快，快請府醫(yī)?！?/br>
    楊妡抽泣著搖搖頭，“我沒事，三哥……”

    張氏轉(zhuǎn)頭看向楊峼，他仍是雙手撐地一動不動地跪在那里，他面前的地上沁出一小灘水漬，辨不出是汗還是淚。

    說到底，他也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

    張氏驀地心軟，揚聲喝道：“都是死人，還不把三少爺扶到屋里？”

    有兩個丫鬟上來欲扶。

    “不用，”楊峼這才動了動，抬頭止住她們，“我自己能起?！蓖χ鄙碜?，一手撐著地，一手扶著膝頭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楊遠橋冷聲道：“既是能動就趕緊滾回去，站在這里礙眼。”

    “老爺！”張氏悲憤地喊一句，可當(dāng)著兒女下人的面不好反駁楊遠橋，又回頭呵斥丫鬟，“趕緊吩咐人抬竹轎。”

    她畢竟是繼母，讓楊峼進她的屋確實不便。

    楊遠橋沒再阻止，冷哼一句，“看你教養(yǎng)的好兒女！”甩了袖子大踏步出去。

    楊峼定會兒神，對張氏彎彎腰：“母親，我先回去，明天再來請安?！?/br>
    “你這孩子，”張氏哽一下，“傷成這樣怎么回去，竹轎片刻就來，稍等會兒?！?/br>
    楊峼搖頭，又看向楊妡，“多謝meimei……以后莫再如此，我是男人打兩下沒什么，你還小，別傷了身子也別落下疤。”

    這話說得真叫人心酸。

    楊妡才收回的淚水又撲簌簌往外滾，只哽咽著喚一聲“三哥”就再說不出話。

    “我沒事，”楊峼淡淡一笑，回轉(zhuǎn)了身子往外走。

    天色已然全黑，搖擺的燈籠照著他的身影也搖搖晃晃，遠遠瞧過去，單薄又瘦削。

    張氏咬咬牙，吩咐桂嬤嬤，“帶兩人遠遠跟著，畢竟打二房院出去的，別讓人看了說話?！?/br>
    桂嬤嬤點頭，隨手指了兩個丫鬟跟著出去。

    張氏拉了楊妡進屋解開她的衣衫，不小心碰到傷處，楊妡“嘶”一聲倒吸口涼氣。

    張氏忙挑亮燭心。

    楊妡扭過頭看，牽動了胳膊跟著疼，卻只看到右肩處腫起細長一條青紫，動一下胳膊也跟著疼。

    張氏慌了神，左按一下問，“疼不疼？”右按一下再問，“疼不疼？”

    楊妡“哎喲哎喲”地叫，“本來還好，娘摁得疼?！?/br>
    “我根本沒使勁兒，”張氏恨道：“你爹正在火頭上，求兩句情也罷了，逞什么能？好在沒破皮，看樣子骨頭也沒事。要是不當(dāng)心，你胳膊保不住再哎喲叫疼也沒用……明天淤血發(fā)出來會更疼，你忍著點吧?！?/br>
    “沒那么嚴重，”楊妡嗯嗯應(yīng)著，“我覺得爹后來收了勁兒，也不知……”

    話沒說完，就聽外頭丫鬟道：“回太太，府醫(yī)來了。”

    張氏伸手替楊妡掩好衣襟，揚聲道：“快請?！?/br>
    府醫(yī)已大概知道事情由來，隔著絲帕替楊妡診了脈，“從脈相看沒有大礙，稍微受了驚嚇，臨睡前喝碗安神湯即可。不知身上傷勢如何？”

    張氏據(jù)實說了。

    府醫(yī)取出兩只廣口瓷瓶，“紅木塞是化瘀膏，每日早晚涂一次，涂個六七日就好，黃木塞是田七粉，太太暫且收著，若是有點小傷小痛可以及時止血?！?/br>
    張氏道謝接過，吩咐素絹送了府醫(yī)出去，自己給楊妡上藥。

    楊妡一邊齜牙咧嘴地吸氣，一邊繼續(xù)剛才沒說完的話，“爹爹為何生氣，三哥怎么了？”

    張氏壓低聲音，“具體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聽說是因為三少爺在老夫人院里對丫鬟動手動腳?！?/br>
    “不至于吧？”楊妡回一聲，“三哥不像那種人，再說，看中個丫鬟收在房里便是，爹發(fā)那么大火干什么？”

    “你不懂，”張氏嘆一聲，解釋道：“收房也不是這么個收法，見到個貌美丫頭就往懷里拽。得先稟明長輩，長輩允許了才成……而且，三少爺調(diào)戲得是二姑娘房里的丫鬟還是在松鶴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