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所幸沒走多遠(yuǎn),便有面極為寬闊的月湖呈現(xiàn)在眼前,湖面荷葉翠綠一望無邊,碧波蕩漾間粉荷搖曳,亭亭玉立。 湖邊有座八角亭,一半建在岸上一半立在水里,站在亭中,俯身便可夠到湖中荷葉,亭里安著石桌石椅隱約可以看到上面已擺放了不少茶點。 亭子往北是處兩層水閣,青瓦粉墻,拙樸中透著雅致,水閣前面站了十?dāng)?shù)人,正中的是個身穿銀紅色比甲的美婦人。 見到她們,美婦人緊走幾步攜了錢氏與張氏的手,嗔道:“你們真沉得住氣,再不來,我可就派人去接了?!?/br> 這般熱絡(luò)熟稔,顯然就是武定伯夫人秦氏。 錢氏笑著打趣她,“就你心急,才剛辰正,哪有大清早就上門做客的?” 秦氏笑道:“想得美,還想當(dāng)客人,我盼你們來是有差事吩咐的?!闭f罷,喚一聲楊娥,“對不對,小娥?” 楊娥笑吟吟地回答:“舅母差遣,自是不敢不應(yīng)?!?/br> 其余眾人隨之見禮,“見過表舅母?!?/br> 楊妡等人從魏氏這邊論,合該稱秦氏為表舅母,而楊娥的母親是魏劍鳴的親meimei,所以叫秦氏為舅母。 秦氏含笑應(yīng)了,指著水閣道:“快進(jìn)去,屋里涼快,趁著別家客人沒到,你們先見見二舅母和二舅家的表哥表姐。他們遠(yuǎn)道回來,從沒在京都待過,以后少不了麻煩你們照應(yīng)?!?/br> 門口幾位已經(jīng)跟著過來,其中一人躬身長揖,“見過兩位姑母和表妹們,有失遠(yuǎn)迎萬望恕罪?!?/br> 錢氏笑著虛扶一把,“快快免禮,兩三個月沒見,璟哥兒個頭又竄了一大截?!?/br> 秦氏答道:“凈傻吃傻喝了,學(xué)問卻不見長。” 那人直起身子無奈道:“娘,好歹在姑母和表妹跟兒子留點體面?!?/br> 這聲音似在哪里聽過? 楊妡探頭望去,豈不正是廣濟寺精業(yè)堂見到的那人? 難怪被人惦記上了,他生得一表人才風(fēng)度翩翩,看起來性情也挺好,那天自己極是無禮他也沒見慍色。 確實值得一爭。 楊妡唇角綻出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正巧魏璟朝這邊看來,視線恰恰對在一處,魏璟目光驟亮,笑容也帶上了淺淺羞意。 楊妡愣一下,這目光她瞧得清楚,其中有什么意思也猜到了幾分。 難不成魏璟看不上楊娥是因為瞧中了原主小姑娘? 原主雖然相貌最出挑,但是才剛九歲,遠(yuǎn)不到能吸引少年人的年紀(jì)。 這下可真正有意思了。 楊妡正思量著,忽然察覺另有一道視線如針芒般直刺過來。 剛才走過來時,楊妡已注意到那邊站著四位少年男子,兩位臉白兩位臉黑,很顯然臉白的是長在京都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魏劍嘯家的少爺,而臉黑的就是從寧夏回來的魏劍聲的子嗣。 只不知盯著她瞧的又是哪一人? 楊妡微側(cè)了頭,裝作無意地看過去,立時就找出了那人。 那人不躲不避,坦然無懼地盯著她。 十四五歲的年紀(jì),身形修長,略略有些瘦削,麥色的面頰上帶著西北特有的暗紅,臉上輪廓分明,眉宇間干凈疏朗。 看起來應(yīng)該是個挺知禮數(shù)的孩子,目光卻肆無忌憚,還帶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恨意與惱意。 楊妡確定前生并沒有見過他,而今世據(jù)張氏說,魏劍聲娶妻生子都是在寧夏,這是他的妻兒頭一遭回京都,所以跟原主小姑娘也是素昧平生。 真不知他哪里來的仇怨? 楊妡毫不示弱地回瞪過去。 那人似是很驚訝,立刻移開了目光。 楊妡低頭暗笑,自己前生活到二十五歲,還怕這個半大小子不成?再敢這么無禮地盯著自己,準(zhǔn)保叫他好看。 魏璟本就時不時偷看楊妡,此刻見到她笑容,目光愈加明亮,越過一眾姐妹,朗聲問道:“上次在廣濟寺聽姑祖母說廣元大師留五meimei參禪,不知是參悟的什么佛理?” 諸人視線頓時都落在楊妡身上,尤其楊娥,目光像刀子般,又冷又利。 楊妡不由好笑,那天他明明看到她在靜業(yè)堂哭,該猜出參禪不過是個托辭,偏生這會還這么問。有心想再懟他幾句,可當(dāng)著一眾長輩,只能仰了頭,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哪里是參禪,是我有幾句經(jīng)文不懂,胡言亂語一通,不知大師怎么就起了興致……這次算是得了教訓(xùn),以后不懂可不敢隨便說話,聽經(jīng)聽得我頭都暈?!?/br> “你這孩子,”張氏瞪她一眼,“大師指點是你的福分,不許說這種渾話?!?/br> 秦氏笑道:“她們這年紀(jì),也太難為人了,我小時候就不愛聽經(jīng)?!?/br> 眾人嘻嘻哈哈地進(jìn)了水閣分賓主順次坐下。 秦氏先著人請了魏劍聲的遺孀王氏過來。 楊妡本以為長在西北又獨力拉扯三個兒女,會是個潑辣爽利的女子,沒想到王氏身姿纖弱,眉目如畫,只是肌膚略顯蒼白了些,加上神色間難掩的愁郁,讓她有種弱不勝衣的清麗。 王氏長相纖細(xì),說話也溫柔,細(xì)細(xì)軟軟的,“見過兩位表嫂,本來一早就該上門拜見的,只是我原本身子就弱,這一路趕回來,又累得嫂子替我延醫(yī)問藥……”眼一紅,淚珠順勢滾下,顫巍巍地掛在腮旁,撲一下掉了,另一滴緊接著落下來,越發(fā)的嬌弱。 這一招哭是杏花樓姑娘們必須學(xué)的。 楊妡從前也對鏡練習(xí)過無數(shù)次,可她自認(rèn)做不到王氏這般爐火純青教人心憐。而尋常婦人,就算像張氏這樣的大家女子哭起來也免不了涕泗交流妝容失色,何曾會這般楚楚動人。 一時心念頓起,這王氏不會也是從那種地方出來的吧? 第9章 作畫 楊妡側(cè)臉瞥了眼適才盯著自己的那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