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舒知茵神色不明,只是懶散的半躺著,昏昏欲睡。 在這時,許元倫的聲音響起,“臣弟參見皇兄?!?/br> 許明帝意味深長的看著舒知茵,舒知茵的身子依舊未動,開口道:“許二哥。” “知茵?”馬車外的許元倫一驚,盯向緊閉的馬車簾,愕問:“知茵,是你嗎?” “是我,許二哥?!?/br> “你怎么來了?” 舒知茵道:“我聽說你參與重案,被幽禁在府中,兇多吉少。” “我沒有參與重案,對外宣稱我被幽禁在府中,是皇兄為破案使用的障眼法,故意布的局,我愿意配合皇兄?!?/br> “是嗎?” “是啊,我在府中自由自在,常偷溜出府,前幾天還去我的新府邸賞花了。” 舒知茵瞇起眼睛瞧向許明帝,許明帝不置可否。 皇兄和知茵同乘在一輛馬車?yán)??許元倫疑惑的喚道:“皇兄?” 許明帝道:“告訴你的知茵meimei,你的處境是否危險,你是否毫發(fā)無損?!?/br> 許元倫如實說道:“知茵,我的處境不危險,我毫發(fā)無損?!?/br> 舒知茵眼簾一垂,道:“許二哥,我有一事相托?!?/br> “什么事?” “派人幫我把我的侍女如瓷送回舒國。” “那你呢?”許元倫一頭霧水。 舒知茵語聲薄涼的道:“我跟你皇兄進宮?!?/br> 許元倫大驚失色。 舒知茵冷靜的道:“如瓷,你連夜回舒國,告訴景大人我的遭遇。” 跟車夫并排坐著的如瓷哽咽了下,跳下馬車,極為難過的應(yīng)道:“是?!?/br> 舒知茵漠然的迎視許明帝,鎮(zhèn)定自若的道:“走吧?!?/br> 許明帝不由得牽動了唇角,她倒是干脆利落,不再做無謂的反抗,非常識趣明智,不愧是令深深他著迷的女子,他突然很期待與她交鋒,讓她親身體會著她是如何一點點的被他征服。待景茂庭趕來時,她已經(jīng)完完整整的屬于他了!他難掩興奮的揚聲道:“回宮!” 馬車立刻前駛,駛離瑞王府。 許元倫茫然的不知所措,還在思索著舒知茵的話,她深夜跟皇兄進皇宮? 忽然,如瓷挪過來,輕撞了撞他,他回過神,只聽如瓷低聲著急的說了幾句話。 許元倫瞠目,如瓷又一字不差的重復(fù)了一遍,聽罷,他飛快的狂奔去追馬車,大聲呼道:“皇兄,皇兄?!?/br> 馬車拐出了巷子,車夫稟道:“皇上,瑞王殿下追來了。” 許明帝掀開車窗簾探頭一看,看到許元倫在緊追不舍,命道:“停下。” “皇兄。”許元倫攥著馬車窗,喘著粗氣問道:“皇兄為何要帶知茵進宮?” 許明帝跟舒知茵不約而同的對視,她眼神的里噙著冷笑,似乎是認(rèn)準(zhǔn)他難以啟齒,他專注的凝視她,毫不遮掩的道:“朕要擁有她,冊封她為皇后?!?/br> 許元倫驚得差點昏厥,趕緊道:“皇兄,請借一步說話?!?/br> 許明帝硬聲道:“你不必勸朕,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承擔(dān)一切后果?!?/br> “皇兄有所不知……”許元倫欲言又止,懇請的道:“臣弟有件事必須跟皇兄說,請借一步說話?!?/br> 許明帝道:“說。” 許元倫心急如焚的堅持道:“請皇兄下馬車,借一步說話。” 見狀,許明帝沉思了片刻,他勢必要給皇弟一個交待,既然皇弟再三懇請,他實在無法推拒,將馬車簾一掀,跳下了馬車。 許元倫伸手一引,焦慮不安的把皇兄引離馬車,腦中回響著如瓷方才說的話,駐步在距馬車不遠(yuǎn)不近處,他憂心忡忡的道:“她不能當(dāng)皇兄的皇后?!?/br> “你還對她念念不忘?” “臣弟……” 許明帝強壓著心中的悸疼,堅定的道:“徜若你還有娶她之心,只要她愿意嫁給你,朕立刻放手,讓她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當(dāng)瑞王妃?!?/br> 許元倫胸中顫抖,他們自幼相依為命,皇兄一直極力的保護他、照顧他、讓著他,他從來沒想到皇兄對舒知茵有那么強烈的執(zhí)念,他沉聲道:“皇兄,知茵已嫁為人婦,是景夫人,已懷了身孕,自我收到她的喜訊起,應(yīng)懷胎四月了?!?/br> “你介意?” “臣弟……” “朕不介意?!痹S明帝眸色深沉的望著馬車,道:“徜若你只是勸朕,而不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無法舍棄她,并有娶她之心,就不必再多言。她又累又餓,朕要帶她回宮了。” 許元倫一咬牙,道:“臣弟絕不會娶她,也不能娶她?!?/br> “朕娶她,你以后就喚她皇嫂?!?/br> “不行,皇兄也絕不能娶她,碰也不能碰她!” “理由?”許明帝皺眉。 許元倫急得額頭上冒汗,鼓足全身的力氣,說道:“因為她是我們的meimei?!?/br> “什么?” “她是我們異父同母的meimei。” 晴天霹靂,許明帝的臉色煞白,全身麻木。 許元倫握緊了拳,緊咬牙關(guān),不去看皇兄,自顧自的說道:“知茵meimei的母妃榮妃娘娘,就是我們的母后!當(dāng)年,母后跳入恒河自盡,那恒河流向舒國,被舒國的商船救起,帶去了舒國江南,被田家收留,陰差陽錯的結(jié)識了舒國皇帝,入宮成了榮妃,生了知茵meimei?!?/br> 剎那間,許明帝的身體像是被瘋狂灌入無數(shù)冷沉的鉛石,他的筋骨,他的五臟六腑,他的血液,他的呼吸,都承受不住的要炸裂,他面如死灰的瞪大眼睛,嘴唇抖動:“不可能!” “是母后親口對臣弟所言。”許元倫急忙說道:“知茵將要及笄時,臣弟去舒國找知茵玩,榮妃秘見臣弟說明身世,不讓臣弟娶知茵meimei。臣弟起初難以置信,榮妃說了很多許國的人與事,就連我們兄弟二人身上的胎記她也知道。臣弟惶然,回來向皇祖母求證了一些事,在知茵及笄之年,帶著母后的多幅畫像再次去舒國驗證,榮妃果真是我們母后?!?/br> 許明帝失魂落魄的聽著,渾身冰冷僵硬。 “母后已是舒國的榮妃,真實身世只告訴了臣弟一人,以免引起喧嘩,臣弟答應(yīng)母后會永遠(yuǎn)保守秘密,尤其不能告訴知茵meimei?;市?,臣弟所言字字屬實啊!”許元倫痛心疾首的道:“臣弟應(yīng)該早些告訴皇兄!” 這種離奇的事,如果不是至親的胞弟許元倫說出來,許明帝絕對不會相信。 “關(guān)于提親之事,臣弟對皇兄說是知茵拒絕了臣弟,實則不然,是臣弟對她說臣弟已有意中人不能娶她。如果皇兄不信,可以去詢問她?!睔夥账酪话愕膲阂?,許元倫的背脊直冒冷汗,他煎熬的眼眶泛紅,“臣弟跟知茵青梅竹馬,都心悅彼此,滿心歡喜的等著成婚。尤其是臣弟最為愛慕她,為娶她,等了她三年,如果不是因為娶她乃是luanlun,臣弟怎會忍痛割愛的不娶她呢!” luanlun! 同母異父的meimei! 許明帝捂著胸口,臉色陰森蒼白,步步艱難的返回馬車。是啊,如果不是因為娶她乃luanlun,胞弟怎會忍痛割愛的讓心愛已久的女子嫁給別人,還如此疼惜呵護。 許元倫望著皇兄那頹廢的背影,悲痛不已,于心不忍的掩面。 許明帝踱到馬車邊,在車廂外冷聲道:“舒知茵,朕問你,你及笄之年,許元倫去舒國提親,你因何拒絕嫁給他?” 馬車?yán)锏氖嬷鸫蛄藗€呵欠,全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似的,漫不經(jīng)心的道:“誰說是我拒絕嫁給他?分明是我準(zhǔn)備好了要嫁給他,豈料他不娶我,他對我說他不能娶我,因為他有意中人了,我至今好奇他的意中人是誰?!?/br> 許明帝最后一絲信念轟然崩塌,支離破碎!他癡戀十余年的女子竟然是自己的meimei,多么荒誕!多么殘忍!他如同絕望的困獸,發(fā)出痛苦凌厲的嘶吼,胸腔震蕩,一口鮮血猛得涌出,瞬間白發(fā)生。 第81章 共春光(下) 夜深了,月淡星稀。 舒知茵靜穆的坐在海棠樹下的玉榻上,四周掛著數(shù)十盞宮燈,照得這黑夜明亮如白晝。 微涼的夏風(fēng)陣陣吹過,樹影婆娑。 良久,急促的腳步聲從黑暗里響起,舒知茵連忙偏頭去看,是許元倫來了。 “許二哥。”她站起身,看清他臉上惆悵哀傷的神情,稍有局促咬了下唇,輕問道:“你皇兄?” “他的狀態(tài)很不好,崩潰了?!痹S元倫剛把皇兄送回皇宮中,腦海里不斷回蕩著皇兄那慘淡絕望到奄奄一息的樣子,那大口大口的鮮血,那悲痛郁結(jié)而生的白發(fā),他的眼眶一濕,潸然淚下。 “我沒有別的好辦法?!笔嬷鹫Z聲輕緩,秀眉微蹙。她為了彼此能相安無事,而編謊話欺騙了許明帝,榮妃并非是他的母后,他們并非是同母異父的關(guān)系。 她故意制造機會讓如瓷帶話求助許元倫,為許元倫準(zhǔn)備充足了說辭。許元倫聽說皇兄執(zhí)意強占她,顧不了太多,就全按照她的說辭,說了字字不實的假話。他們兄弟感情深厚真摯,又因許元倫和她的關(guān)系一直很親近卻沒有結(jié)為夫妻,原因極可能是有難以逾越的鴻溝不能娶,許明帝無理由不相信。 “你沒有做錯什么?!痹S元倫輕拭去淚,“皇兄愛得太沉重,壓抑的太久,他相信了我說的話,一時難以承受?!彼钌顕@息,“皇兄一定能扛得住。” 舒知茵眼簾低垂,虔誠的道:“希望他能盡快遇到良緣。” 許元倫難以想象皇兄竟不顧她的身份要強娶,皇兄做事一直很強勢冷硬,他上下打量著她,小心關(guān)懷的問:“你沒事吧?” “我沒事?!笔嬷鸬溃骸拔医袢丈挝鐒偟骄┏?,午后去探望皇祖姑了。” 許元倫忽想到她有孕在身,趕忙道:“你快坐著?!?/br> 舒知茵撫著小腹,慢慢的坐回玉榻。 許元倫坐在旁邊的藤條凳上,抬首望向這棵古海棠樹,又看了看不遠(yuǎn)處悠閑散步的梅花鹿,不由得恍然大悟,原來,皇兄一年前提出幫他打理這處宅子,是為了她。他不免唏噓,皇兄對她的愛意都表現(xiàn)在一點一滴里,深刻而隱忍。這次,真的是狠狠狠狠的挫傷了皇兄心里的執(zhí)念,‘luanlun’二字足以讓皇兄痛徹心扉的絕望。 沉默了半晌,他坦言說道:“皇兄讓我?guī)б痪湓捊o你。” “嗯?” “他說:此生,別再讓朕看到你?!?/br> 聞言,舒知茵正色道:“好?!?/br> “這可能是皇兄此生說得最痛苦的一句話?!痹S元倫輕嘆,這亦是他對皇兄唯一的一次欺騙。他在對皇兄說著謊言時心驚膽顫,全部的勇氣皆因她而生,要為她解圍,皇兄出于對他的信任,入了圈套,相信了。 舒知茵的心中釋然,隱隱敬佩許明帝的堅韌,就應(yīng)該如此狠厲絕決,對自己不能心慈手軟,身為九五之尊,要有扛住萬里河山的氣魄。她更加希望他盡快遇到良緣,能幸福美滿。 許元倫道:“早點歇息,我明日一早來找你,帶你去我的新府邸賞花?!?/br> “好?!笔嬷鹣肓讼耄溃骸懊魅丈挝缥覀?nèi)ヌ酵首婀?,午后去你的新府賞花,如何?” “嗯,聽你的,我也正打算這兩日去探望皇祖母?!痹S元倫知道了舒國的變故,她懷著身孕前來自是有她的原因,他不便多問,溫言道:“這是你的宅院,想怎么住就怎么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已調(diào)離了皇兄的人,府中全是我的人,有任何所需,你盡管說?!?/br> “好?!?/br> 舒知茵步入寢室,身心疲倦的躺在床榻上,不多時就入眠了。一覺睡醒后正是清晨,外面飄著蒙蒙細(xì)雨,她坐在窗前梳發(fā),若有所思的看著水霧間的木槿花。 如瓷捧來一碗燕窩粥,語聲低微的道:“瑞王殿下方才從府外經(jīng)過未入,說是……” “嗯?”舒知茵頓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