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節(jié)
溫正仁的寢室無疑是大宅里最好的一間房,穿過外面的小廳和書房,溫暖直接進了最里間,里面也沒外人,蕭玉蘭和溫柔坐在椅子里,不遠處的雕花大床上,躺著溫正仁。 此刻,這個曾經(jīng)威嚴的不可一世的男人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頹然無力的躺在那兒,身上蓋著一條毯子,沒有任何生機,仿佛在默默等著閉眼的那刻。 這模樣,倒是跟風燭殘年的老人吻合了,之前,他絕對是強勢的上位者,手腕冷血無情,讓人畏懼的忽略了他的年紀,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 看到溫暖進來,蕭玉蘭和溫柔都怔了下,“暖兒,你怎么來了?”先開口的是溫柔,待她的語氣跟以前一樣親昵自然,甚至更多了一抹疼愛。 溫暖淺笑著走過去,“想跟您和奶奶說點事?!?/br> “什么事兒?先坐下?!睖厝嶂噶讼屡赃叺囊巫?。 溫暖卻沒座,就站在她旁邊,視線掃過不遠處的溫正仁,發(fā)現(xiàn)對方原本毫無生機的眼神在看到她的時候忽然迸發(fā)出某種光芒,那光芒絕不是高興。 溫暖冷笑的收回視線,對上蕭玉蘭的眼神,平靜的道,“奶奶,我下午和哥去看墓園看爸爸,遇上襲擊了,還不止一波,對方派的人很多,是一定要置我玉死地了?!?/br> “什么?”蕭玉蘭驚駭?shù)牟铧c坐不住。 而溫柔直接跳了起來,上下打量著溫暖,嘴里急切的問,“那暖兒,你有什么受傷?啊,可有哪兒不舒服?天,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干的啊……” 溫暖沖著溫柔搖搖頭,溫聲道,“姑姑,我沒事?!比缓笥炙茖κ捰裉m解釋,“哥受了點輕傷,不過不要緊,已經(jīng)去醫(yī)院包扎了,我?guī)У娜艘捕嗌俣际軅?,幸好這次有阿呆和吳用在,不然……” 后面的話她沒說,可蕭玉蘭和溫柔怎么會不明白? 若不是阿呆和吳用,她或許今天就回不來了。 蕭玉蘭的臉色蒼白,嘴唇也有些顫抖,“是誰?誰干的?” 溫暖一字一句道,“溫良?!?/br> 雖然早已猜到是這個答案,可這倆字說出來,房間里還是陷入了可怕的窒息,溫暖沒再開口,靜靜的等著她們消化這個事實,半響后,溫柔猛地拍了下桌子,“太過分了!為了權(quán)勢利益,怎么爭斗我都能忍,可居然想要暖兒的命,這跟禽獸有什么區(qū)別?” 蕭玉蘭閉了下眼,再睜開時,卻是看著溫正仁,咬著牙毫不掩飾恨意,“聽見了嗎,這就是你養(yǎng)的好兒子,為了權(quán)勢,可以泯滅人性、不顧一切!” 床上,溫正仁極力瞪大了眼,像是要說什么,可喉嚨里只能發(fā)出古怪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一種垂死掙扎的獸鳴。 蕭玉蘭冷冷的笑,“你想說什么?又想說暖兒不是溫家的血脈?所以溫良除掉她沒錯是嗎?說不定正趁了你的心意,可你沒聽見嗎,你費心培養(yǎng)的接班人也在車上,他和暖兒一起去墓園看筠兒,你還有什么僥幸的心理嗎?溫良分明就是想一起除掉,如此一來,溫家還有誰能跟他爭奪家產(chǎn)?” 溫正仁呼吸急促,臉色越來越呈現(xiàn)一種不正常的紅,蕭玉蘭卻冷漠的看著,不管不問,溫柔咬咬唇,壓下走過去的沖動,把臉扭到一邊。 ------題外話------ 五點左右二更 ☆、二更送上 絕望 蕭玉蘭冷冷看著他的掙扎,快意而悲傷,“你到現(xiàn)在還不清醒嗎?這一切的悲劇都是誰造成的?是你,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貪欲太深,要我一個蕭家還不夠,還妄圖把手伸到帝都去,結(jié)果呢?弄了一個江云秀來,寒了我的心,也傷了筠兒和柔兒的心,可你真正得到你想要的了嗎?沒有,江云秀這顆棋子根本沒發(fā)揮半分作用,卻生下了一個孽畜,以前還披著一張人皮,現(xiàn)在是徹底撕開了!” “嗷、啊”溫正仁嘶啞的努力往外擠出些破碎的聲音,毛毯底下,整個身子都在抽動著,可沒人幫他,也沒人幫得了他,只有他自己垂死掙扎。 “溫正仁,這是你的報應(yīng)!若是你沒有那么貪婪,就不會有江云秀,不會有韓水月,你也不會失去我和筠兒,這都是你做的孽??!”蕭玉蘭沉痛的控訴著,無法遏制的恨意在空氣中流淌,“溫良毀了我的筠兒,現(xiàn)在又要殺了暖兒和你的孫子,哈哈哈” “媽!” “奶奶” 溫柔和溫暖急走過去,就怕蕭玉蘭情緒波動太大承受不住,兩人的緊張和擔憂,讓蕭玉蘭冷靜了些,她止住笑,疲憊的道,“我沒事,沒事,暖兒,再大的打擊我都熬過來了,幸好,老天爺可憐我,你安然無恙的回來了,不然,我這條老命今天就交代出去了” “奶奶” 蕭玉蘭擺擺手,“好了,奶奶真沒事,跟奶奶說說,那畜生是怎么對你動手的?” 溫暖怕再刺激的她太深,所以簡化了一下過程,繞是如此,蕭玉蘭聽完后,還是氣的喘起來,“畜生,真是畜生!”罵了幾聲后,她想到什么,忽然抓住溫暖的手,“你剛才說,吳用被人下了藥、車上也被動了手腳?” 溫暖點點頭。 蕭玉蘭臉色又變了,“那,那不就是跟當年謀害筠兒的情景一模一樣?” 溫暖又點點頭,“不過,我事先給了吳用解藥,所以他沒重蹈吳叔的覆轍,察覺到車子出了問題后,阿呆就在我身邊,他有輕功,帶我跳車了,稍微晚一步,車子就爆炸了?!?/br> 蕭玉蘭身子一顫,手死命的攥起來,“該死,這畜生該死,暖兒,給奶奶抓住他,奶奶要親自處決這個畜生,給筠兒報仇!” “好!” “對了,還有江云秀,她一早就離開大宅了,是不是早就知道?” “嗯,應(yīng)該是,溫馨也參與了,表哥已經(jīng)派人去抓了,不過暫時還沒消息?!?/br> “這次一定不能放過他們!”蕭玉蘭恨恨的捶了下桌面,再次冷冷的瞪著溫正仁,“等著看吧,我是怎么親手殺了你的好兒子,你這輩子作孽太多,注定膝下無子!” 這話出,溫正仁瞳孔募然縮了下,整個人顫的也更加劇烈。 蕭玉蘭報復般的冷笑道,“想說你還有一個兒子?呵呵,別傻了,那不是你的種,是別的男人的,溫正仁,你戴了這么多年的綠帽子,是不是很搞笑?想問我是怎么知道?哈哈哈,現(xiàn)在告訴你也無妨,因為我早就給你下了不能生育的藥了,你怎么還能生得出兒子來?” “啊,啊”溫正仁又竭力的嘶吼起來,仿佛被關(guān)押在籠子里的兇獸,可偏又沒辦法掙脫,那種絕望和憤恨難以描述,只是看一眼,便覺得毛骨悚然。 溫暖看著這一幕,面色倒是平靜,因為她早就猜到了。 可溫柔是震驚的,震驚過后,就是無可抑制的哀傷,這是自己的父母啊,哪怕再不喜床上躺著的人,也難以否認那層血緣關(guān)系的牽絆,可到頭來,卻是這樣的局面,比仇人還彼此憎恨,讓人如何不難受? 溫暖說完后,沒再待太久就離開了,她還是不喜歡這個地方,太過壓抑沉重,關(guān)于孟家和那些強大武器的事,她沒說,牽扯的太多太深,她不想再讓奶奶卷進來了。 出了福祿院,溫暖深呼出一口氣,吳用走過來,跟她匯報剛得到的消息,“小姐,三房的那母子倆也離開了,不過不是逃跑,韓水月不小心受傷了,需要住院療養(yǎng)?!?/br> 溫暖冷笑,“苦rou計吧?” 吳用道,“嗯,大概是察覺到了留下來的危險,也受不了伺候溫正仁那個病人,找別的理由太顯眼,受傷是最好的了,我問過醫(yī)生了,她是真?zhèn)吖穷^了,沒三五個月好不了?!?/br> “為了能離開,她也是夠拼的?!?/br> “對自己都這么狠的人,也不是個善茬,我已經(jīng)安排人盯著她了?!?/br> “嗯,走了也好,溫家可算是清靜了?!?/br> “還剩下二房的金美琳,對了,小姐,剛剛二房伺候的傭人過來傳話,說金美琳想見你。” 溫暖覺得有些意外,可仔細想想,又覺得清理當中,原本回瑰園的腳步轉(zhuǎn)了個彎,往二房的院落走去,吳用跟在后面,欲言又止,“小姐,您還真去啊?誰知道她有沒有安什么好心?” “她都那樣了,還能生出什么壞心來?” “可是” “放心吧,我有預感,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聽了這話,吳用不再勸說了。 記憶里,溫暖是第一次踏進這個院子,她對溫家都不喜,又怎么會喜歡二房一家住的地方?頭一回來,她四下隨意的打量著,景致和布局都很秀麗,也十分有格調(diào),只是如今,多了一份清冷和寂寞。 這里的傭人顯然也少了,給溫暖帶路的是一個年紀很大的女人,溫暖對她多少有些印象,知道她是金美琳的陪嫁,跟在身邊伺候多年了。 那人看著溫暖的表情十分復雜,說不出是怨恨還是畏懼,溫暖也不在意,跟著她一路進了會客廳,就看到金美琳坐在一張輪椅上,上半身軟綿的靠在后面,臉上浮腫,眼神黯淡無光,早已看不出曾經(jīng)的貴婦模樣。 她眼神閃了閃,想過金美琳在做出那件事后,會被溫良狠狠收拾,卻沒想到下場是這樣,癱瘓了?溫良還真是能下的了手去,這女人曾經(jīng)可是他最大的助力。 “你來了?”輪椅上,金美琳沙啞的開口,她艱難的抬起手,指了下椅子,擠出一抹笑,“坐吧,抱歉我不能站起來迎接你了?!?/br> “太太!”給溫暖帶路的女人一下子忍不住哭出來,又被金美琳的神色制止,“你出去吧,我想跟溫暖單獨談?wù)劊判陌?,我沒事。” 金美琳雖然看起來虛弱,可偏偏語氣很堅持,那女人無奈的退了出去,見狀,溫暖也對吳用擺擺手,吳用警告的看了金美琳一眼,去門外等著了。 客廳里只剩下兩人,溫暖就坐在金美琳對面,靜靜的等著她開口,半響后,金美琳才慘淡的笑道,“現(xiàn)在看到我的樣子,你是不是很開心?” 溫暖實話實說,“沒有,只覺得天意弄人?!?/br> 金美琳身子一顫,“什么意思?” 溫暖面無表情的道,“你一直想讓二房壓過大房去,這些年你也為此暗中做過不少事,金家就是你的依靠,你從沒想過你的貪心會傷害到別人,你是這樣,你的三個女兒也是這樣,還有溫良,你們始終都垂涎著大房的權(quán)勢和地位,覺得是因為有大房在才壓著你們出不了頭,可是,你們卻從沒想過,其實你們才是侵入者?!?/br> 金美琳臉色一變,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在溫暖的眼神下咽了回去。 溫暖嘲弄的勾起唇角,“若是沒有你們,溫家會安生很多,至少不會有那些勾心斗角,會過的不那么辛苦,若是你們安分些,或許也會榮華富貴到老,可你們偏不甘心,非要拉我下來,甚至置我與死地,一次次的謀害我,卻又沒成功還把自己搭進去了,呵呵,就是到了那時候,你們也沒有醒悟,一切的痛苦都是咎由自取,反倒是把怒火和恨意都加在我頭上,結(jié)果呢?自作孽,不可活?!?/br> 金美琳呼吸急促,臉上慘白的沒有一點血色,漸漸的,她情緒像是冷靜了些,只是眼底更黯淡,近乎死寂,“是,自作孽,不可活,溫暖,我已經(jīng)嘗到那滋味了,生不如死的滋味,若是早知有今日,我當年寧肯嫁給個窮光蛋,都不會迷戀溫家的地位,我從來不缺錢,我就是太虛榮了,我被溫良給騙了,他其實根本就不愛我,他只是看上了金家的錢財,我真傻,活到現(xiàn)在才明白,我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一直都知道,可我以為他對我也是有情分的,誰知道” 說道這里,她忽然癲狂般的笑起來,“哈哈哈,我真是太天真了,我以為他在外面和那些女人只是玩玩而已,卻不想,他金屋藏嬌了個女人,還生了孩子,孩子比溫情都大,哈哈哈” “你知道萱萱的事了?”溫暖有點意外,她連這個都查出來了。 金美琳像是絕望又似迸發(fā)出強烈的恨意,咬牙切齒道,“是,我知道了,只是我被瞞了二十多年,他真是太狠了,玩弄我于股掌之中,我還傻傻的一直為他打算,卻是為別人做了嫁衣,他讓那女人懷上他的兒子,想生出來繼承溫家,他置我們母女幾個與何地?我怎么會讓他得逞呢?所以我設(shè)計讓那女人流產(chǎn),我以為他就算知道了事后最多也就打我一頓,卻不想,他竟然斷了我的脊椎!” 溫暖眸子瞇了下,斷了脊椎?那就是整個人都癱瘓了,難怪她看金美琳上半身都沒力氣坐直。 “他真是太狠了,太狠了,我為他做了那么多,最后就落得個這樣的下場,我不甘心,不甘心”她魔障一樣,到后面,喃喃自語起來。 “比起他想要我的命,對你還是手下留情了?!睖嘏芭牡溃矄净厮纳裰?。 金美琳看著她,又笑起來,“哈哈哈,是啊,他對你下了殺手吧?還有那個林溫言,那可是他親侄子,不對,他連親兄弟都能狠的下心,又怎么會舍不得你這個冒牌侄女?” 溫暖聲音一厲,“你知道他對我爸爸下手了?” 金美琳打了個哆嗦,眼神變得茫然起來,下意識的道,“不,我不知道,不過他對你爸爸非常嫉恨,肯定想除掉他,那場車禍有沒有他的份,我也不清楚,不過,你可以去問問另一個人?!?/br> “誰?” “溫庭?!?/br> “溫庭?”溫暖沒想到還扯進這個人來,“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溫庭很喜歡改裝車,是這方面的行家,你爸爸出事后,我曾經(jīng)偶爾聽過溫良接過一次電話,就是溫庭打來的,說了車子的事,你爸爸出事的那倆車子,當時誰也沒心思管,被溫庭想辦法拉走了,他肯定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你可以去問他,他一定知道什么!” 金美琳說道這些的時候,神色很冷靜,溫暖默了片刻,才淡淡的問,“為什么跟我說這些?” 金美琳冷笑,“想給溫良再添一道罪,他謀殺你不成,卻是導致你父母死的兇手,你一定不會放過他了對不對?” “你想借我的手為你自己報仇?” “是,我恨他,恨不得他立刻去死,他毀了我,讓我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我怎么可能放過他?他還毀了我的三個女兒,他根本就不配當一個父親,他就是個魔鬼!” “之前,你為什么沒找我說這些?” 金美琳一時語塞。 溫暖冷笑道,“因為那會兒你還沒絕望,想著他若是成功把我殺了,掌控了溫家后,顧及到名聲也會善待你,可現(xiàn)在你徹底絕望了,因為溫良失敗了,而我是一定不會放過他的,他在逃跑的時候,給所有人都留了后路,江云秀走了,溫馨也走了,莊喬也走了,連溫家的財產(chǎn)和二房的東西也都被他轉(zhuǎn)移了,唯獨,他拋下了你,這才是壓垮你的最后那根稻草吧?” ☆、第八十六章 原來是兄妹 聽到這番毫不留情的話,金美琳整個人都顫抖起來,是憤怒到極致、又絕望到極致的恨,她顫著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胸口,哪怕身子癱瘓了,可心臟還是會疼,那些字眼就如鋒利的尖刀,一點點的扎進來,把她僅存的那點偽裝也撕裂了。 “是,是,我都承認,我曾經(jīng)還自欺欺人的抱了一點幻想,若是他籌謀成功,那么我就還是二房的夫人,甚至是溫家的主母,他是心狠手辣,可同樣也看重名聲,可是他敗了,哈哈哈,敗的好,敗了也好,這就是命啊,他一輩子耿耿于懷自己的庶子身份,一輩子想著怎么翻身,可到頭來,還是輸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