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安小素,幾點開始午休的?” “十二點?!?/br> 岳紹輝抬手看一眼手表,“現(xiàn)在是一點一刻?!?/br> “岳總,是我把小素叫出來的,我們……有些事情要處理。一時沒有……” “是嗎?” 老板善解人意地一笑,“in that case (既然如此),從現(xiàn)在開始,秦宇,安小素,公司準許你們休無薪假,處理要處理的事情。處理好后,找我銷假。” 安小素一愣,無薪假??這是強制休假,e是走項目的公司,采用的是北美epc管理方式,除了財務(wù)、人事和it拿overhead(管理薪水),所有員工都在項目上,薪水直接掛鉤工時,分為billable(計費工時)和nonbillable(非計費工時),直接體現(xiàn)在雙周報表上提交客戶,每一個專業(yè)和部門都是精打細算,不能有任何的人浮于事。有的時候客戶手緊,還會出現(xiàn)有工作沒工時的情況。這一休,她的工時一定會被拿走,出勤率也會掉下來,惡性循環(huán),哪個項目還愿意要她??她,她可怎么付那漂亮的房租?! 看著面前威嚴的人,委屈沖上來,安小素眼睛里立刻憋了淚。 秦宇初聞也皺了眉,看她小臉通紅,忙拉了她的手,“是,岳總?!?/br> “好,你們可以走了?!?/br> 他一句話,像法官最后的法槌,就此判決! 求之不得,秦宇拉了她的手就走。安小素一把甩開,“往哪兒去??”扭頭沖著兩位老板,“我不同意公司的處理!我為什么要被強制休假?沒有請假就曠工是我的錯,多耽誤的午休,我一定會加班補回來!雙倍補回來!” “小素!”看她為了一份私企的工作這樣努力,秦宇心疼,“咱們走。” 她一動沒動,低頭,眼睛直直地盯在手腕上的那只手,握了拳。她的目光像燃燒的小火苗,秦宇只覺得手發(fā)燙,從未見過她這副模樣,像一頭受了傷的小獸,眼里的淚都曝著血絲,他心一驚,趕緊放開。 她重抬起頭,看著兩位老板,“我補雙倍,行不行?” 淋在雨中,張星野已經(jīng)在心里罵了無數(shù)個“what the fuck?。 ?,可是并不敢駁身邊這位煞神,看著眼前淚汪汪的女孩兒,他的臉色沒有一絲溫度,“這么說,你的事情已經(jīng)都處理好了?” “是。絕對不會,再影響工作。而且,二區(qū)的圖紙今天下午要過審,我不能休假!” “無故曠工,扣除本月工時10%。有問題嗎?” 天哪……安小素狠狠提了口氣,淚才沒掉出來,“沒問題?!?/br> “好,你可以回去工作了。” 安小素轉(zhuǎn)身就走。 “小素……” 這一聲,秦宇的聲音很小,丟在她的背影后沒有換來她一次回頭。冷雨里他臉色蒼白,人有些抖。 “秦宇,” “岳總……” “這一次你擅自離崗,公司不予追究。明天一早,我要在江州分部的視頻會議上見到你。否則,遞上你的離職申請?!?/br> “……是,岳總?!?/br> …… 安小素一點半回到公司,米婭已經(jīng)在等著她。面對這個全部生活只有工作的女上司,她找不到任何借口來說明曠工的這一個半小時里她在糾纏什么。 米婭的懲罰立竿見影,在趕到樓上開會之前,讓安小素在時間與生命、德國效率和戰(zhàn)斗人生的自我毀滅上反反復(fù)復(fù)地被敲打,被羞辱,直到最后,自尊心的徹底喪失。 回到工作臺,打開電腦,屏幕上閃著兩個對話框: 林虹:親愛的,你還好嗎? 吳磊:小素,下班我等你,咱們談?wù)劇?/br> 安小素抬手,把眼睛里早就冷掉的淚抹掉。 回林虹:從來沒這么好過。 回吳磊:滾蛋! 打開手機,把秦宇拉黑,把方婉瑩拉黑,把秦有宣拉黑,把吳磊拉黑,把許露拉黑,把岳紹輝,拉黑??! 長長舒了口氣,淚又涌了上來…… 一下午埋在圖紙里,安小素頭都不抬。機械那邊的設(shè)備設(shè)計上對一區(qū)的熱量與物料平衡又有了新問題,關(guān)鍵設(shè)備設(shè)計在給供應(yīng)商提供數(shù)據(jù)單之前,又返回來核對。工藝流程,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涉及到最初的仿真模擬和管道應(yīng)力分析。 一切都是在一片荒野上的假想,以前在學(xué)校的時候安小素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腦子里、在圖紙上幻想著最后完工時那宏大的運作?,F(xiàn)在一張又一張圖紙真的從她手中繪出,一條又一條設(shè)備線在慢慢拼接,如果能回到現(xiàn)場,從頭跟著這個項目走,看著她曾經(jīng)穿著大皮靴走過的泥濘和荒蕪最變成一座宏偉的城堡,攫出滾滾的黑色能源。 那該是一種怎樣的豪邁? 她想回現(xiàn)場。 兔子不愿意待在這里了。 …… 二區(qū)管道儀表圖的審核很快就結(jié)束了,五點半,米婭難得準時地下了班,臨走的時候又過來說了幾句閑話,好像下午的摧殘根本沒有存在過。 米婭就是這樣,一個專業(yè)極強卻情商極差的上司,打一巴掌給一個甜棗,巴掌打得特別狠,而甜棗給得又特別生硬,很多時候,幾乎是掐著脖子給喂進去。 安小素不喜歡,可不得不受。不過倒因此得知了一個消息:做了一年前期的pnti項目毫無意外地把詳圖和施工簽給了e,今晚岳總帶著六大專業(yè)在重新調(diào)整配置。 開吧,岳總最擅長的事就是開會。 安小素不想走。一直等到最后一趟從凌海開往江州的動車發(fā)車后,她又做了半個小時,把物料分析的計算發(fā)給機械部。 關(guān)掉臺燈,離開。 雨下大了,人悶在雨衣里,雨聲噼里啪啦地響,騎著單車滑過夜晚的街道,完全不見了白天的喧囂,那一聲“watch out!”印在耳朵里,越發(fā)清晰起來。 他嗓門好大,現(xiàn)在想起來,她當時也不知道是被提醒了,還是被嚇的。 為什么會被嚇?怕什么…… 回到小屋,吃了一球冰激凌,洗個澡。 雨水敲著窗,淅淅瀝瀝的。趴在枕頭上,聽著雨聲。她最喜歡雨天睡覺,小時候設(shè)計院的大院里有枇杷樹,下雨的時候打著葉子特別好聽,有種特別的安全感。 今天……比昨天還累。她很想傷心一下,想哭一下,可是,太累了…… 迷迷糊糊進入了夢想,正在夢著mama和枇杷果,忽地聽到兩聲篤篤的叩門聲,聲音不大,卻很沉,正叩在她耳中。 睡夢中一個激靈!兩手立刻撐起了上身,像一只警覺的兔子,一動不動。 寂靜的夜,沙沙的雨聲,一切都還像是在夢里,只有心,通通地擂鼓一樣…… 等待,一秒,兩秒,“篤,篤”,叩門聲再次響起。 安小素從床上跳下來就往外跑,門一打開,人就撲了上去。 來人帶著一身冰冷的雨濕,一把將她舉了起來,緊緊地抱在懷里。 作者有話要說: 報道,打卡,快點出現(xiàn)。 ☆、晉江首發(fā) 門啪的一聲關(guān)上, 溫暖的小屋里,他的冰冷顯得這么突兀,這么強大。 薄薄的睡裙已經(jīng)被他身上的寒氣浸透,溫?zé)岬纳眢w扣在他肩頭,寬大,硬實, 她趴在上面覺得五臟六腑都硌得痛, 才覺得……不是在夢里。 他把手中拎著的東西扔在地上, 冰冷的大手輕輕把她的頭發(fā)撥開, 頸窩里甜甜的糖果味,他嗅了一口,嗓子有些啞, “想我么?” 這一聲很啞,很低, 可是像極了白天那聲“watch out”, 這么硬, 一點都不溫柔, 聽得她鼻子一酸,“不……” “不”字音還沒發(fā)全,大手扣了她的脖頸用力摁在了他的唇上。 他好冷, 牙齒都冷,被他咬在口中,疼得她一個激靈!可是不知為什么,這種疼痛貼在敏感的唇舌上這么用力, 仿佛打開了一個缺口,把身體里一下午都無法排解的憋悶釋放了出來。 淚一下就滑下來,滑進口中,滋潤著糾纏在一起的舌,添進的味道澀澀的,像雞尾酒里那枚苦橄欖,忽然就熱了起來。 她完全不能自主,也不需要自主,他把握著兩個人之間的力量,那么重,把她身體里略有些羞恥的渴望都收納進來,又遮得嚴嚴實實。只是,明明是他在咬她,他卻像是疼,咬著牙,輕輕吸氣,“嘶……” 天地寂靜,直到耳邊又聽到了雨聲,直到他冰涼的唇被她磨蹭得熱熱的,才輕輕離開。 總算有了一寸的距離,目光這才能聚焦,臥室里夜燈的光柔柔地落在兩人之間,看他眼中終于顯出笑意,她忽然就委屈,抿了抿紅腫的唇,“岳總欺負我!他是個大混蛋??!” 他笑了,輕輕蹭蹭她的鼻尖,低沉的聲音好溫暖,“you don’t know how much trouble you were in. ” (你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煩。) “我……是應(yīng)該提前請假,可是,我也不知道會……” “下次再讓別人抱著,別讓岳總看見,否則,he’ll kill you.”(他會弄死你的) 他說得好狠,可是臉上的笑那么溫柔,她也笑了,抹抹臉上的淚,“已經(jīng)快差不多了,這個月交租房押金把一點積蓄都放進去了,薪水又扣了那么多,快吃土了?!?/br> “吃土?” “就是快餓死了?!?/br> “那讓岳總補償一下,一個街區(qū),你可以到酒店來跟他一起吃飯,不用吃土?!?/br> “我是小狗嗎??”安小素一皺眉,從他身上跳下來,“吃土也不跟他一起吃飯!還有,誰要他補償?以后我都不想在公司里看見他!” 她義正嚴辭引得他哈哈大笑,邊笑邊脫下身上的風(fēng)衣,露出里面筆挺的西服,再脫,挺括的襯衣帶著名貴的袖扣。朦朧的夜燈下,他耀眼得跟今天臺階上那個苛刻又嚴厲的資本家一模一樣! 小屋都顯得有些黯然,格格不入。 安小素看著看著,剛剛開心一點又有些泄氣,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舊睡衣,好像也沾了他名貴的味道,很不搭,拽拽揉出的褶皺,轉(zhuǎn)身往屋里去。 沒走一步,大手一把將她撈了回來,他彎腰,她的后背就陷在他懷里,窩得動不了。氣息呵在她耳邊,那么放肆,“往哪兒跑,嗯?” “放開我?!?/br> “不放?!?/br> “你放不放?” “怎么?”他非但不放還輕輕咬住她的耳垂,“還想踩我啊?嗯?小光腳?” 她扭頭,惡狠狠地對著他的臉頰咬一口,咬得他一臉笑,天哪,突然感覺古龍水的味道好濃,好討厭!她掙著轉(zhuǎn)過身,“我就是不喜歡岳總!” “那怎么辦?” 她咬了咬牙,一把扯開他的領(lǐng)帶扔到沙發(fā)上,銀針的袖扣拆下來丟在桌上滾得遠遠的;袖子擼得高低不平,露出粗壯的胳膊;再用力,把襯衣拽出來,完完全全地遮住那名貴的皮帶,一半扯在外面,一半在里面。 他瞇了眼睛,任憑她折騰。 迅速的,他就被“去岳總化”,暗暗的燈光里,一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可是好像領(lǐng)子還是太整齊了!抬手解開他的扣子,一直解到胸前,還不夠,又扯了一下他的領(lǐng)子,這件襯衣才算徹底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