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秦雪歌無奈,只好用眼神和季念然打了個招呼,就被拽出了屋子。季念然抿嘴一笑,又趁機看了一眼季家的大姑奶奶,她倒是一臉若無其事,仿佛剛剛郡王爺?shù)呐e動并無半點失禮一般。 “郡王爺也真是性急!”大太太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老太太了了她一眼,又抿著唇角咽下了后面的話。 季念然隱約記得自己這位嫡母和大姑姑好似有些不合,其中緣由自然又涉及到過往恩怨。好像聽說家里的秋姨娘就是這位姑父送給大老爺?shù)模磕蔷筒黄婀至?,任憑哪位大婦,遇到這種事,都不能心平氣和地面對送人者的。 老太太看了看屋里的人,才吩咐身邊的丫鬟——也是季念然從小就很熟悉的金魚,“你去把五姑娘叫過來,讓她也見見jiejie?!?/br> 季念然疑惑地看了大太太一眼,雖說季茉然還是未出閣的小姐不好見外男,但是今天是jiejie的回門禮,出來見見姐夫也不算逾禮。往日家里來了親戚,偶爾她們姐妹來不及回避,也有跟著見人的時候,怎么這次反而季茉然只在屋里呆著,連來都不來? 她就坐在大太太下首,大太太看出她的疑惑,湊近了小聲解釋,“昨天你二叔送了信來,說你二嬸在那邊給你五妹看中了一戶人家,只是家里出身不大體面……你五妹知道了心里就有些不自在,老太太也怕她今天見了四姑爺,轉(zhuǎn)頭再鬧出什么事來?!敝皇悄菓羧思业某錾淼降资悄姆N程度上的不體面,大太太就不肯詳細說了。 可是這么多年不說不聞不問,但是除了年節(jié)之外就連問候都不多說一句的繼母,到這個時候想起來給女兒說親了?不用細問季念然就能猜出來二太太心里打的什么念頭。她略帶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也壓低了聲音,“祖母也不管管?” 大太太苦笑一聲,“你二嬸雖是后娘,但是你二叔卻怎么也是親爹。再加上你祖母和你二叔間的關(guān)系……要比和你父親更疏遠。她教養(yǎng)你五妹這幾年,卻不會為了這事拂了你二叔的面子,最后也不過是多填些嫁妝銀子給你五妹傍身罷了?!彼⑽@了口氣,也有幾分惋惜,又叮囑季念然,“等下見了你五妹,就權(quán)當不知道這事,可千萬別露出形跡來?!?/br> 季念然“嗯”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請她放心。不一會兒,季茉然走了進來。小姑娘臉色蒼白,她默默給老太太行了個禮,坐到了林氏下首。這一套動作下來,連眼尾都沒掃向季念然。季念然這時就算想說什么,也不好開口了。 眼看著屋內(nèi)氣氛冷了下來,還是林氏打量了季念然兩眼,用手帕掩著嘴笑道:“四妹成親后看著成熟了不少,幾天不見,就跟換了個人一樣?!彼@話說得巧,話里暗含的意思該聽明白的人也都能聽明白。 老太太就也轉(zhuǎn)過頭去關(guān)心孫女,“你覺得將軍府里的人可都還好?” 季念然閃了季茉然一眼,見小姑娘只是垂頭漠著張臉,好似已經(jīng)把整個世界都關(guān)在門外。她在心底嘆了口氣,找了些不咸不淡的事情出來講,“長輩們都很親切,也不會過多約束我。只是……”她猶豫了一下,裝出一臉犯難的樣子,“他家親戚真是不少,昨天只在京城的內(nèi)眷,就來了幾十口子,記都記不??!” 這雖是抱怨,卻也透著親切,老太太笑了幾聲,安慰孫女,“世家大族,哪家沒有一大家子親戚?咱們家也是因為和族人并不住在一處,不然也是動輒幾十口子湊在一起。真那樣長起來,你也就習慣了?!?/br> 其余人也湊趣地跟著笑了兩聲,只是季茉然依然像是全沒聽到一般。季念然又找了些將軍府的小事來說,又要不涉及秦家的辛秘免得犯了忌諱,又不能像是在秀恩愛——倒是比應(yīng)付秦家宗房那一大家子的人還累。幸好林氏很有眼色,也說了些最近京里面的八卦,姑嫂兩個一搭一唱,總算把氣氛活躍了起來。 中午的席面也是在老太太的院子里開的,只分了男女兩席,另有奶娘丫鬟帶著好哥兒和珍姐兒單獨坐一小桌。 午飯后,季念然自帶著丫鬟到出嫁前的閨房休息。她在季家沒有單獨的院子,秦雪歌也不好多在后院逗留,就跟著大老爺往前院客房休息去了。 *** 晚上吃過飯,秦雪歌和季念然套車回將軍府,秦雪歌喝了酒,也不騎馬。小夫妻兩個并肩坐在車內(nèi),季念然就自然而然地倚到秦雪歌的肩頭,幽幽地嘆了口氣。 “怎么了?”秦雪歌低聲問她。 季念然搖了搖頭,把臉埋在秦雪歌的肩膀上,過了片刻才抬頭嘆道:“只是覺得太太對我真的已經(jīng)足夠好了。” “哦?”秦雪歌挑了挑眉,“你家出事了?是你……二叔家的meimei?” 沒想到秦雪歌還記得季茉然是季家二房的姑娘。也沒想到,就吃這兩頓飯的功夫,他就看出了季茉然的不對來。 車窗上的布簾隨著車輪的轉(zhuǎn)動輕擺,偶爾也能露出一線外面的景致。從季念然的角度向外望去,剛好能看到一對年輕的夫妻領(lǐng)著一個小女孩兒??创┲湍苤?,他們都不過是還在生活中苦苦掙扎的窮人,但是一家三口的唇邊都掛著笑,看起來那樣簡單而快樂。 車里的兩人都沉默下來,他們這樣的人家,要比那一家三口富足十倍百倍。但是這樣簡單的幸福對他們而言,卻似乎遙不可及。 ☆、第 66 章 三朝回門之后的幾天里, 季念然的日子就過得很舒服。 每天早上吃過早飯到老夫人的院子里給兩重長輩請安,之后就可以回江雪院休息, 若有什么事, 也只打發(fā)丫鬟去山澗院跟大奶奶說一聲就完了。老夫人和秦夫人看似都很不耐煩那些繁文縟節(jié), 一日兩次的晨昏定省,五天里倒有三天派人通知各房免了晚上那次。沒幾天, 季念然就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覺得比在娘家還要更自由些。 秦雪威早就回軍營去了,秦雪歌卻還閑在家里?;噬虾吞釉S給他十天假,放他在家里好好閑散幾天。不過就算放假在家, 他也不好整日在后院廝混。每天早上給長輩們請過安, 就順勢跟著老太爺?shù)角霸喝?,祖孫兩個做些什么季念然也并不關(guān)心。中午偶爾回江雪院用飯, 更多的還是讓小廝過來通知一聲,就在前院服侍著老太爺吃了。若是回來吃,往往午飯過后夫妻兩個一道小憩一會兒,他就起身到前一進自己的書房里去看書,并不多理會自己院子里的事。 雖如此, 夫妻兩個還是一日一日地親密起來,就連世間那男女之間最親密的事, 也是漸入佳境。 再有祁氏和秦雪玲這兩個和季念然同輩的女主子,一個同季念然沒什么交集,每天早上見了面對著問個好也就完了。另一個除了偶爾讓人過來小小炫富一下外,也沒給季念然找過什么別的麻煩, 就是這炫富的舉動,也多被季念然一笑置之,并不會放在心上。 主子的日子過得舒心,做下人的自然也開心。這幾天流火、授衣為首的幾個陪嫁丫鬟臉上也都過了笑模樣,不像剛來的時候那樣,生怕動輒得咎,給江雪院惹來麻煩,或是連累自家主子也被人瞧不起。 十天時間如白駒過隙,一轉(zhuǎn)眼秦雪歌的假期就結(jié)束了。太子早就不再讀書,但是秦雪歌依然要每天進宮,在他身邊陪伴。江雪院的男主人既然要每日早起到宮里當差,女主人自然也就多了樁事。 每天天不亮,季念然就要跟著秦雪歌起身,安排早飯打發(fā)他出門,再躺回床上睡半個時辰的回籠覺,自己再起床洗漱吃飯準備到正院去請安。對于這樁苦差,季念然雖然心下多有抱怨,卻也不敢顯露出來,只好在每日午飯之后多安排半個時辰的午睡時間。 這日,季念然剛午睡起來,還沒完全醒盹,就有丫鬟進來說大姑娘來訪。季念然眨了眨眼,一時竟沒反應(yīng)過來丫鬟嘴里說的是誰,“哪個?” “大姑娘。”丫鬟又重復了一遍,她這才明白過來,竟然是秦雪玲來了。 “哦,這可……”她掩下一個小哈欠,又指使流火去倒杯茶來給她醒醒神,“……是稀客,你們把她請到碧紗櫥里坐吧,我等下收拾好了就過去?!庇帜局X子想了想,“讓石斛過去陪著說說話,不要怠慢了她?!?/br> 進來傳話的小丫鬟自得了命令出去安排,季念然喝了兩口流火倒來的茶水,授衣又帶著柔桑將她簇擁到妝臺前,圍著給她重新梳頭上妝。待收拾好了,才帶著兩個大丫鬟往西邊碧紗櫥里去。 秦雪玲身上穿著粉紅底子白色花卉紋樣的對襟褙子,月白色長裙,頭上戴著一對赤金寶簪,頸上掛著人物瓜果紋樣的項圈,腕子上籠著一對赤金鐲子,顯然也是特意裝扮過的,正站在柜子前,手里拿著一個什么東西把玩。桌上擺著茶水,還有各色點心瓜果,石斛站在一旁,臉上的笑意里隱約透著為難。 季念然走得近了,才看到原來秦雪玲手中把玩的,正是祁氏送給她那個小八音盒。她顯然還沒有搞明白這個盒子內(nèi)的玄機,兩只手不停地摸索盒子外殼上的珠寶,卻沒有發(fā)現(xiàn)機關(guān)所在。 石斛輕咳一聲,她才抬起頭來,發(fā)現(xiàn)季念然正站在碧紗櫥門口,眼角含笑地看她。那目光很平靜,沒有什么穿透力,秦雪玲放下手中的八音盒,若無其事地回身走到桌前,仿佛她剛剛并沒有私自把玩主人家的屋內(nèi)裝飾?!吧┳?。”她靦腆地笑了笑,“雪玲不請自來,打擾嫂子休息了。” 季念然搖搖頭,掩下眼底的疑惑。秦雪玲剛剛表現(xiàn)出的,同她在長輩面前表現(xiàn)出的完全是兩個樣子,顯然,她往日在長輩面前一直戴著面具,但是什么人能做到長年累月地戴著一張和本我完全不同的面具生活? “是我貪睡,讓meimei見笑了?!奔灸钊灰沧叩阶肋呑?,笑著問,“meimei中午怎的不在屋里歇歇?”剛一說完,又反應(yīng)過來這句話說得好似不歡迎人家前來做客一般,她又帶著歉意地看了秦雪玲一眼,有幾分不好意思,“也不是不歡迎meimei過來,只是……” 秦雪玲抿著嘴笑了笑,“嫂子真是快人快語。”她轉(zhuǎn)過頭細細打量這間碧紗櫥,“嫂子這間屋子倒是布置得很別致?!?/br> “大體還是母親和大嫂讓人布置的,細微處也多是我身邊的幾個丫鬟安排,我并沒有出多少力。”季念然一邊解釋,一邊也在觀察秦雪玲。小姑娘環(huán)視這間屋子的時候,眼底噴薄而出的羨艷絲毫都沒有遮掩,也沒有瞞過季念然的眼睛。 “我整日在房里,也是做做針線,無趣得很。”秦雪玲像是忽然又戴上了那層面具,小心翼翼地看了季念然一眼,見季念然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又嫣然一笑,“所以就過來找嫂子說說話?!?/br> 季念然不懂她這樣反復作態(tài)是為了什么,只好順著她的話接下去,“那還要多謝你了,你過來找我,我這里也能熱鬧些?!边@話就像是在說,她的日常生活也很無聊一般。 果然,秦雪玲眸光一閃,唇邊的笑意都頓時變得神秘起來,“可見嫂子這里沒什么事了,大嫂那邊就忙得很,我偶爾過去也都不敢多坐,怕耽誤了她的事。” 這話說得直白,但是也就是這樣直白的話才最不好接,又不好胡混過去,只好擺出坦然的態(tài)度,“長嫂如母,大嫂忙些是疼下面的弟妹們呢?!边@個態(tài)度本身就無懈可擊,季念然也不怕有人到祁氏那里去傳話。既確定了祁氏名正言順的管家地位,又表達了對她辛勞的感激,若是祁氏為了這句話來找她麻煩,那可成了笑話了。 秦雪玲了了季念然一眼,嘆了口氣,又換了話題,“大嫂也確實是家里最不容易的人,要管著這么大的將軍府,咱家雖說人口少,但是下人們拉拉雜雜,還有祖父、大哥的那些同僚弟兄們,總也不能省心?!彼粲猩钜獾乜戳思灸钊灰谎?,“她又最要強,總想著大哥是嫡長,她的孩子也要是嫡長才好……”說到這里,她像是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失措地看了季念然一眼,猶豫地閉上了嘴巴。 季念然緩緩垂下眼皮,借著喝茶的動作遮掩住眼底的冷笑。這秦雪玲看著老實,在長輩面前就像一只小鵪鶉,總恨不得沒人注意到她才好。實際上?這小姑娘怕是每一個毛孔里都長滿了心眼子,可笑的是又那樣急躁,生怕自己這低劣的“挑撥”不能落到實處。 不過,她也正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探一探將軍府眾人的底。 她和氣地笑了笑,好似剛剛秦雪玲并沒有失言,只是恰好說到了一個很大眾的話題,“大嫂嫁進來總有兩、三年了吧?大哥成親又晚,她想著早些要個孩子也是人之常情?!彼拖胧情e聊一般,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話。 “已經(jīng)有三年了?!鼻匮┝嵝α诵Γ捌鋵?,當年祖父和父親都是二十五歲往上才有了第一個孩子,大哥這個年紀,在咱們家里并不算大?!?/br> “祖母和母親可都催的很急?”她明知故問,又在心底盤算著怎么才能不著痕跡地打探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祖母和母親都不怎么在這件事上說話。”秦雪玲搖了搖頭,像是突然打開了話匣子,“祖母雖說很是希望家里人口能多起來,但是也總說這種事情不能強求。她老人家又最聽祖父的話,從來也不說往兒孫房里安排丫鬟什么的。倒是母親,在大嫂過門的第二年提過一句給大哥納妾的話,被大嫂給推了,就再也沒提過了。” “哦?”季念然神色一動,“我前兩天還問過院子里的管事mama,怎的你哥哥院子里連個大丫鬟都沒有,mama們說是祖父的主意,我還當她們在搪塞我?!?/br> 秦雪玲笑了兩聲,“她們哪里敢搪塞您呢?兩個哥哥從小都是祖父親自教養(yǎng)長大的,再多也不過是祖母院子里的人在管,母親很難插上手,也因此,母親以前還管管家,自從大嫂進門,她每日里做得最多的,就是在小佛堂里為大哥誦經(jīng)祈福。”說起秦夫人來,她的語氣有些怪異,就連季念然都分不清里面蘊含的是孺慕還是嘲諷。 “所以……”季念然拖長了語調(diào),試圖分辨出秦雪玲說這一番話的用意。 “大嫂把大哥看得很緊,有她在前面擋著,還有母親那不耐煩俗事的性子,更不會管二哥院子里的事。前幾年,二哥在外面的名聲不大好……”秦雪玲說著,目光就悄然落到了季念然身上。 季念然在心底冷笑一聲,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了! ☆、第 67 章 秦雪玲顯然是抱著目的前來, 并且不達目標誓不罷休??v使季念然并沒有順著她的意思詢問秦雪歌被傳克妻的事情,但是她還是暗示了幾句這件事是祁氏的手筆之后, 才心滿意足地告辭出了江雪院。 臨走前, 還不忘那眼睛瞄著矮柜上的八音盒問季念然, “嫂子,大嫂送你的這樣東西你研究明白了沒有?” 季念然懶得理她, 正巧這時有早上跟著秦雪歌出門的小廝回來傳話, 她就接著這個機會,敷衍地說了句“明白了”,然后帶著丫鬟把秦雪玲搓弄出了屋子。 站在堂屋里疲憊地嘆了口氣, 她才皺著眉頭讓人把跟著秦雪歌的小廝帶了進來。說來好笑, 秦雪歌與父兄不同,走的更偏向于是文官的路子, 但是身邊的小廝卻一脈相承地以一些流傳很廣的名刃為名。今天回來傳話的這個,就得名純鈞,還有常跟在他身邊的另一個,得名湛盧。 兩名小廝年紀都不大,平日也只在第一進院子里走動, 正房還是第一次進來。季念然不好在臥房套間里見他,就讓丫鬟把他帶到書房里來, 她坐在書桌后,純鈞站在屋子正中,周圍還有丫鬟,也算不上越禮。 秦雪歌讓純鈞帶回來的話也簡單, 不過是今晚怕回來得晚,讓季念然自己先吃不用管他。若在平時,恐怕季念然還要決定秦雪歌多此一舉——這點小事哪至于讓心腹小廝特地跑回來傳話?但是今日聽了卻覺得心底尤為熨帖。 她輕笑兩聲,面色也柔和下來,“你等下可是還要趕回去?” “怕是爺那邊還要人伺候?!奔冣x局促地垂著頭,“奶奶可有什么話要小的幫忙給爺帶去的?” 這小子也算機靈,但是季念然就算此時有滿腹的話要告訴秦雪歌知道,也不會挑個外人過去傳話的。很多話,還是要夫妻間親口說出來告訴對方,才不會變了味道。 她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換了個話題,“二爺可是還在宮里?” “用過午飯就跟著太子往東宮去了?!奔冣x對秦雪歌的行蹤一清二楚。 季念然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快回去伺候二爺吧,就說我知道了,請二爺專心辦差,不用惦記家里。”純鈞得了回話,好似也松了口氣,見季念然擺手,就跟在丫鬟身后出了正房。 屋里頓時安靜下來,季念然起身伸了個懶腰,這才踱回東次間坐下,支著胳膊出起神來。流火和授衣在一旁看著,對視一眼,知道這是自家小姐心里有心事了,但是卻不確定,該不該出言給小姐解悶分憂。 季念然愣神愣了半天,倒是自己先回過神來,一扭頭,就看到兩個大丫鬟目帶擔憂地看著自己,倒是驀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倆怎么了?”她又往四周看了看,疑惑地問:“是府里發(fā)生什么大事了?” 兩個丫鬟都忙搖頭,又試探地問,“看您像是有心事的樣子……” 季念然沉默地搖了搖頭,顯然不愿多說。流火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瞬間想到一個主意,“姑娘。”她擺出舊時稱呼,“姑娘怕是還沒怎么看過前一進院子吧?不如過去轉(zhuǎn)轉(zhuǎn)?” 前一進院子有什么好看?不過一間小廚房、兩間下人休息的屋子、再有就是秦雪歌自用的書房并一間小臥房罷了。 這個主意不能說好,卻恰到好處地合上了季念然的心意。她嗔笑著睨了流火一眼,半點沒有怪罪的意思,只是有些猶豫,“前面那些屋子不都是二爺身邊的小廝在打理?我這樣冒然進去,恐怕不大好吧?” “他們恨不得您天天去的才好?!绷骰鹈蜃煨Φ?,“我聽湛盧說,二爺早就吩咐過來,若是您那天膩味了,想去前面書房尋些書看就由著您進去。他們也早就準備好了,哪知道您一直沒提過這事,他們也失落得很?!?/br> “這書房里是有什么東西特意等著我去看不成?”季念然笑著問了一句,不待流火回答,就主動穿鞋下地。 江雪院說是有兩進院落,卻好似尋常人家的三進院落拆掉了第一進一般,前一進也是五間正房,不過耳房只有一間。秦雪歌像是更喜歡闊朗的屋子,五間大屋,只在東邊閣出一小間暖閣來充作臥房,其余皆不打隔斷,中間放了一張大書桌。 一進門,季念然就看到書桌旁的屏風上搭著的那樣東西,一下倒是怔住了。那書袋子已經(jīng)有些年頭,上面的紋樣泛著舊色,但是松花綠配著銀色的絲線的紋樣,分明就是當年她送給秦雪歌的那個! 沒想到,他竟然把這樣東西留到了現(xiàn)在。 “奶奶?”流火見季念然突然停下了腳步,也有些不解。她環(huán)視了書房一周,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不妥的事物。當然,她也早就忘記了當年季念然帶著丫鬟們做的送給秦雪歌的那個書袋子——她畢竟不擅長于女紅,當年也并沒有參與制作。 季念然的注意力還停留在那個書袋子上,半晌才挪開目光,遮掩著走到多寶閣旁?!斑@屋子……”她又不自覺地去看那老舊的書袋子,神色間都染上了幾縷狼狽??吹贸鰜?,這間屋子的主人很珍惜這樣東西,也常用過一段時間,邊角處已經(jīng)磨起了一些毛邊,卻又舍不得就這樣丟棄、或是把它收進箱籠,再不得見天日。 難道,他們想帶自己過來看的就是這樣東西? 沒想到,他這般重視自己送給他的東西。 季念然揮手示意丫鬟們暫且退出屋外,只留她一個人在這陌生的空間之中。她坐在桌后的紅木圈椅上——一扭頭就能看到那屏風上掛著的事物,像是在時時刻刻提醒坐在這里的書房主人:曾經(jīng)有人送過你這樣一件東西。 不知何時,她的臉上綻開一個心滿意足地笑,起身伸了個懶腰,也不多看布置成臥房的暖閣,或是多寶閣上的珍寶,懶洋洋地踱出了屋子 *** 下午到了快該請安的時辰,正院還沒有丫鬟過來,季念然就帶著萑葦去了正院——流火和授衣兩個,到了下午反倒更忙。況且季念然也總想著,要把下面的丫鬟也鍛煉起來,等日子長了,她怕是要有更多的事安排她們?nèi)プ觥?/br> 將軍府的主子們少見的在下午時分聚集到正院,老將軍自然不在,老夫人獨自一人坐在榻上,手中端著個青花蓋碗,像是有事要說。 果然,老夫人呷了口茶水,緩緩開口,“今天叫你們來,是為了商量一件事……”說的卻是宗房老族長要過七十大壽的事,讓秦夫人和兩個孫媳婦都準備一份體面禮物,還特意囑咐不要送得太過奢華了,搶了宗房兩位太太的風頭。 其實在季念然看來,這事根本不用特意在下午把大家叫到一起說。但是晨昏定省原本就是正事,平日里能省就省,那是長輩體貼小輩。身為小輩,卻不能主動提出疑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