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知兩位mama怎么稱呼？”季念然已經(jīng)從丫鬟那里知道了江雪院里的兩位管事mama一個姓盛、一個姓雷，但是還是裝作一副不知道的樣子。

    這兩個管事mama都四十幾許年紀，盛mama長了一張圓臉，看著一副親切面容。雷mama長了一張鵝蛋臉, 早上提醒丫鬟換稱呼的就是她，季念然對她印象很深。

    兩位mama回答問題的態(tài)度也很好，看出來是想和季念然長期合作，一點都沒有為難的樣子。不過，只是簡單的詢問姓名，又有什么好不如實說的？現(xiàn)在不說，下一刻萑葦就能透出她們的底來，到時候兩邊一對就真的難看了。

    季念然拿起炕桌上的纏枝花紋茶碗，輕呷了一口，臉上的笑容更親切了幾分，“我初來乍到，對府里的事了解的不多。別的尚且好說，只是這江雪院，卻還要咱們一道經(jīng)營收拾才好。”

    “咱”這個字，本身就很容易拉進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她話音未落，兩個管事mama臉上的笑意就已不似剛剛那般虛了，眼神中也多了幾分熱切。

    季念然又彎了彎嘴角，目光在兩個管事mama身上掃過，最后落到了盛mama身上，“盛mama平日咋著江雪院里管什么差事？”

    盛mama恭敬地向前欠了欠身子，“回二奶奶，奴婢一直管著二爺?shù)囊挛镄m，還有些貼身的小玩意兒?！?/br>
    早上流火確實說過，在凈房里服侍秦雪歌洗漱換衣的就是這位盛mama。季念然點了點頭，又看向了一旁雷mama，“雷mama平時管什么差事？”

    “奴婢管的是江雪院里的小丫鬟?！憋@然，雷mama隨說不比盛mama管著主子爺?shù)馁N身事物，但是手下有人，做的算是人事管理工作，說出去還要更體面一些，“江雪院里共有六個只負責灑掃的小丫鬟，平日里都是進不得屋子的。”

    只介紹了六個負責灑掃的小丫鬟……季念然垂下頭微微沉吟了一下，又抬頭笑著問道，“我一直奇怪，這江雪院里，怎的不見一個大丫鬟？是原本就沒有呢……還是在我進門之前全都被調(diào)走了？”

    有些人家，原本會在少爺身邊放一、兩個，甚至更多貌美如花的大丫鬟，只是怕新少奶奶進門之后看著不高興，就會在婚禮前把那些丫鬟都暫時調(diào)開。等成親之后，若是少爺還念舊情，或是格外有后臺的，也能以別的名頭再回來服侍。這種事并不少見，季念然都聽人說過兩三戶人家發(fā)生這樣的事的。

    盛mama和雷mama下意識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地看向季念然。季念然撐著腮，看起來一副并不著急的樣子，給她們留足了思考的時間。

    “回二奶奶?！崩譵ama搶在盛mama之前開口，態(tài)度倒還算得上大方，“咱們二爺十歲之后，身邊就不用丫鬟服侍了，院子里管事的只有我們二人，和幾個灑掃丫鬟。少爺出來進去，還有前面書房，都另有兩個小廝管著，全是老將軍親自挑的人。”

    十歲之后就不用丫鬟服侍了？季念然又是一愣，“這……是二爺自己的意思，還是別人的意思？”

    “是老將軍的意思?！笔ama也不甘心落后，不假思索地回答。

    季念然這才有些明白過來，秦老將軍軍旅出身，自然不喜歡孫子身邊圍繞著的都是花季少女，免得時間長了養(yǎng)出一身嬌氣來。

    若是不小心養(yǎng)出一個賈寶玉來……怕是老將軍要被氣吐血了吧。

    季念然抿嘴一笑，顯然放心了不少。她瞄了一眼角柜上的自鳴鐘，又問了兩個管事mama幾個問題，就笑著讓兩個mama回去歇著了，“日后少不得還有許多要麻煩兩位mama的時候，就說我這幾個丫鬟，都要重新學這府里的規(guī)矩……今日忙了大半天，兩位mama也都回去歇著吧，有事明兒再說也是一樣的。”

    她說起來客氣，但是畢竟是江雪院名正言順的女主人，兩位mama都不敢拿大，恭敬地站起身來，施了個禮，才轉身往外走去。

    “萑葦，快替我送送兩位mama?！奔灸钊惠p快的聲音又在屋內(nèi)響起，兩位mama忙回頭說不用，加快步子出了堂屋。

    季念然透過玻璃窗看到兩位mama穿過院子，繞過抄手游廊，背影消失不見，才伸了個懶腰，放松似的倚到迎枕上，笑道，“這兩個mama倒是有眼色的?！?/br>
    “兩個mama都是聰明人?！陛热斣谝慌孕χ釉?，她很少能直接在季念然跟前服侍，趁著這個機會，也很努力表現(xiàn)，“做事也很爽快?！?/br>
    “那是最好。”季念然笑著點頭，“她們有心合作，那就多用幾年，也省的咱們再物色管事mama了?！闭f完又擺了擺手，“你也忙了一天了，下去玩你的去吧……對了，把你授衣jiejie叫來?！彼贿呎f一邊向著窗戶的方向挪了挪身子，“只有一個迎枕還是不大舒服，還是要再做幾個靠墊才行?！?/br>
    “誒?！陛热斠膊⒉回潏D露臉的機會，答應一聲，就出門尋授衣去了。

    季念然閉著眼睛假寐了一會兒，又被一串足音驚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看見授衣和流火并肩走了進來。

    她先問流火，“那盤子已經(jīng)還給山澗院了？”

    流火點了點頭，又轉述了祁氏的回話，“大奶奶說，這盤子在山澗院也不算什么，二奶奶若喜歡，留下自用也就是了。”

    “這個大嫂……”季念然有些無語地輕嘆一聲，一抬頭，就看到兩個大丫鬟都是一臉迷茫。

    “姑娘?！绷骰鹪诩灸钊幻媲跋騺聿夭蛔≡?，有了疑問自然順口說了出來，“大奶奶今兒一天這翻來覆去的，是在做什么??？看著很有幾分財大氣粗的意思……”

    “嘿。”季念然輕笑一聲，“你還真說對了，大嫂這就是在炫富啊?！?/br>
    財大氣粗，這話說得再對不過，財大了，才能氣粗，底氣才硬嘛。

    “??？”流火愣了一下，還是不解，“大奶奶對著您炫什么富啊？咱又沒什么要和她比較的意思?！?/br>
    “這妯娌之間，天然就被人比較了，她哪管咱們有沒有這個意思呢?！笔聦嵣?，季念然也還沒琢磨明白祁氏炫富背后的緣由，只好往大眾方向隨便猜了一下。她擺了擺手，“不說她了，現(xiàn)在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又拉著兩個丫鬟商量了一下做靠墊的事情。

    古代的靠墊多是迎枕，她并不大喜歡，以前常用美人榻也還罷了，現(xiàn)在換做北方的土炕，兩邊都是外開門的小柜子，換成椅袱也并不方便，就商量著打算做成現(xiàn)代那種四方形的墊子。說得興起，又起身帶著兩個丫鬟到了書房，磨墨畫了式樣拼花的圖紙，確定下來，才把兩個丫鬟打發(fā)出去，自己回到臥房套間里。

    一時又有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過來傳話，說是老太太頭疼犯了，晚上各房就不用過去請安了。接著又是無事可做，季念然索性倚在炕上看話本子。這幾年《薄生傳》出新很慢，她又沒有找出別的好看的話本子來，只好將就著了。

    看了幾頁書，又出了會子神，忽然聽到門外小丫鬟喊了一句，“二爺回來了?！辈唤粤艘惑@，下意識地瞄了一眼自鳴鐘：下午五點，外面天色還亮得很。來不及再愣神，外面已經(jīng)傳來了打起簾子的聲音，她又忙著下地穿鞋，起身整了整鬢角衣角，剛確定自己的儀容尚算整潔，秦雪歌已經(jīng)走了進來。

    “……回來了。”季念然一時找不到適當?shù)姆Q呼，只好含糊著招呼了一聲。

    顯然秦雪歌也還不適應自己屋里多了個女主人，他點了點頭，在下一刻又好似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應該出聲表示一下，略帶尷尬地咳了一聲，“祖父打發(fā)我和大哥回來吃飯?！?/br>
    這話其實說與不說區(qū)別并不是很大，秦雪歌略有幾分不自在地脫掉外袍——季念然這時候倒是有了幾□□為妻子的自覺，主動上前接過搭在手上，轉身搭到小屏風上。轉身回來，就看到秦雪歌已經(jīng)脫了鞋，正盤腿坐在炕上，還順手拿起季念然隨手扣放在炕桌上的話本子，接著看了起來。

    他坐在上首，正是剛剛季念然坐的位置。季念然動了動嘴角，還是抑制住自己撇嘴的沖動，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坐到了下首的位置上，仿佛她一整天都是坐在這里的一般。

    座位被搶了，書也被搶了。季念然輕咳一聲，又尋了另一冊書，低頭看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么么噠~~

    60、第 60 章 ...

    雖說新婚夜行過周公禮后, 兩人間天然多了幾分親近, 但是白日對坐, 還是難免有幾分尷尬和不自在。

    季念然看了幾頁書，又情不自禁地抬眼去看隔著炕桌的秦雪歌。恰好秦雪歌也正用書冊遮擋著下半邊臉，沿著書冊的邊偷看季念然。兩人的目光不期然撞到一起，驀地都紅了臉, 染上幾分羞意。

    找不到話聊，氣氛自然尷尬，季念然清了清嗓子, “呃……”只是開口的瞬間, 又被稱呼給難住了。

    “家中長輩、兄弟們都喊我玖郎?！鼻匮└璧恼Z調(diào)中也帶上了幾絲笑意，“若是你愿意, 也可以這樣喚我?！?/br>
    季念然從善如流，喚了聲“玖郎”，自己也有些臉紅, 又定了定神, 又緩緩開口，“今天下午祖母差人過來, 說頭疼犯了，免了晚上的請安。但是母親那里……”她抬抬眼皮, 摻了秦雪歌一眼，試圖通過他此時的臉色判斷他的想法。

    “母親那里，就不必過去了。”秦雪歌收斂了臉上的表情，自然地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