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而屠娘子則不然,郁桂舟見她穿戴得體,衣裳材質(zhì)也是一般人家穿不起的細棉,這種出生的嬸子一般是不會在田地間勞作日曬的,那她的黑膚就多半是遺傳。 為了以后不扯皮,他還是先把話說清楚了些“嬸子的肌膚乃是天生的,比起我家這位是曬過的可要艱難許多,用量和次數(shù)也要更久一些,當(dāng)然這東西也要貴上玫瑰膏許多” 屠娘子見這郁童生和打聽來的不一樣,說話不卑不亢,有條有理的,當(dāng)下就吃了一個顆定心丸,至于他口里說的要艱難些也并非是胡言亂語,鎮(zhèn)上也有大夫跟她說過,她這天生的黑膚,哪怕用面膏效果也難,恐怕費力得很。 而這郁童生說得和鎮(zhèn)上大夫的話一般無二,更是讓屠娘子添了幾分另眼相看,至于銀錢,再貴還能貴得過綢緞人參?她點頭稱是“郁小子,你就給我拿芙蓉膏吧,嬸子用得起” 郁桂舟撐著嘴笑道“小子這就去,嬸子稍等” 郁桂舟回了書房,把幾種藥粉一一拿了出來,混合著放在一起,等攪拌均勻后再拿出早先準(zhǔn)備好的藥包,每一包裝了能敷上一次臉的粉末裝上提著去了堂屋。 在這期間,小妻子謝榮在一眾小姑娘的圍攻下漸漸有些潰不成軍了。其實這些姑娘都沒什么惡意,就是好奇她突然大變了個樣子,等聽說是郁桂舟做出來的面膏的效果后,紛紛像她打聽起來。 謝榮在傻她也不可能透露機密啊,所以只要有人問她是用了啥都是緊緊閉著嘴不發(fā)一言。久久在謝榮這個出了名的木訥老實人身上問不出什么,姑娘們也有些不高興了。這樣的情形一直維持到郁桂舟返回來才算結(jié)束。 老實說,在郁桂舟的身上少了“浪蕩子”“敗家子”等不著調(diào)的稱號,如今姑娘們見他,倒是發(fā)現(xiàn)了不少優(yōu)點,比如:長得清雋、模樣斯文、穩(wěn)重大氣等等,就連號稱是謝家村最搶手的謝春暉也沒他好看,早前謝春暉是謝地主的兒子,也是個童生,如今還在鎮(zhèn)上秀才家讀書,郁桂舟那是拍馬也比不上,如今再看,郁桂舟真不差呢,模樣好,還有童生功名,現(xiàn)在更是掙上大錢了,姑娘們的心頓時就火熱了起來。 郁桂舟進來后,先把囧破的謝榮解救了出來,支著她去小屋那邊拿一盒玫瑰膏來。他把裝了幾個藥包的盒子遞給屠娘子:“嬸子,這里邊就是芙蓉膏,我分了七個藥包,每一個藥包都裝了芙蓉粉,你每日用一包,混上雞蛋清攪拌均勻敷于面上,一刻鐘到了就得洗掉,洗凈后在敷上玫瑰膏就行” 他接過謝榮剛拿來的竹盒子面膏,跟藥包放在一起,為了不讓屠嬸子覺得強行推銷忙說了句“這一盒玫瑰膏是贈送給屠嬸的,我這芙蓉膏也是才做好,就給我家小榮用了,屠嬸還是第一位客人,所以,我就做主送一盒玫瑰膏給你” 屠嬸聞言笑了起來,拍了拍丁氏的手“看看,你們家郁小子多會說話,我今兒本來也是為了過來買這玫瑰膏的,這不碰巧見了芙蓉膏” 丁氏雖然心疼三十個大錢的東西兒子說送人就送人,但面上還是非常得體大氣“大妹子夸贊了,我這兒子也是好不容易才開了竅,由得他折騰吧” 丁氏這話可不是平日里的謙虛,而是他們夫妻倆都自覺在兒子的事上不能管束他太多,免得他那個翻臉不認人的脾氣發(fā)作,受苦的還是他們兩口子。 屠娘子笑了笑,沒接她這茬,轉(zhuǎn)而問道“郁小子你說這芙蓉膏貴,給我算算可有多貴?” 有多貴,在場的人都想知道。 郁桂舟也沒含糊,道“芙蓉膏一個藥包三十個錢,一共七個藥包,二百一十個大錢” “嘶”屠娘子沒被這價格嚇到,守在一邊看熱鬧的姑娘婦人們倒是被驚住了,視線往屠娘子手中的袋里一看,都詫異不已。 就這么點東西,就要兩百多個錢,乖乖,這都能買多少斤rou了? 屠娘子算了算,不由得對他說的貴表示贊同“看來郁家小子沒說錯,仔細算來可不是值錢嗎,我在鎮(zhèn)上買的春花膏一盒五百個錢,聽著多,可我都用了四五月了,這芙蓉膏才能用七日,就是春花膏的一半了” “的確是這樣,這芙蓉膏的用料實在貴重,可它見效快”郁桂舟實事求是的講明,這一分錢一分貨,價格高自然東西好。 屠娘子也知道這里理,痛快的付了錢,等她們母女告辭時,郁桂舟突然說了一句“屠嬸放心,依著你的黑膚,最多用上月余左右就能見效了,到時候只用上玫瑰膏就行” 屠娘子好笑的指著他“好你個郁家小子,這最重要的你偏生放在最后說,故意讓我著急呢?”她早就想問出口,可轉(zhuǎn)念一想到連大夫都說了艱難,費力,她也才歇了這氣。 郁桂舟含笑不語,等屠娘子母女離開后,他跟村里的婦人們說了兩句就回了書房,走時還把謝榮一起帶走了。主人家只剩了丁氏一個,剛剛還被幾百個大錢驚住有些回不了神的人,一窩蜂的把丁氏圍著,其中,跟她關(guān)系稍好的吳嬸、周嬸話里話外都讓丁氏大方點送她們兩盒玫瑰膏。 丁氏白了一眼,想讓她送面膏,不就是讓她把銀錢拿去扔嗎,她能干? 雖然被眾人捧著有些暈乎乎的,但丁氏腦子清明得很,讓那些想占便宜的、想打聽方子的根本無從下手,而且丁氏不是謝榮,她年紀擺在這兒,潑起來的時候連臉都不要,點都沒因自家是外來戶就低人一等,反而傲氣得很,尋常人等根本奈何不得她。 “舟嬸,給我拿一盒你們家那啥膏吧”說完的是謝旺家的花嬸。 花嬸家是養(yǎng)豬的,平日里跟下河村的屠戶之間都有聯(lián)系,這次也是聽說屠老大家的尋了過來買面膏才跟著來看看,她剛來,就見屠娘子提著一袋子?xùn)|西往回趕,兩人平日里也有聯(lián)系,也是聽屠娘子說得天花亂墜的才想買一盒試試。 丁氏正不想跟那群想打秋風(fēng)的婦人東拉西扯了,直接就站了起來“是花嬸啊,花嬸要買面膏呀,我們家這面膏有兩種,一種是玫瑰膏,一種是桃花膏,你是要那種???” 花嬸那知道什么玫瑰膏、桃花膏的,她就是跟著屠娘子跟個風(fēng)“屠娘子拿的哪種就哪種吧” 屠娘子拿的是哪種丁氏自然知道“她是拿的玫瑰膏”,說完,丁氏打量了花嬸幾眼,笑嘻嘻的“咋們都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花嬸你還是拿桃花膏吧,反正你長得白,涂了還能臉頰紅潤,宛若桃花粉面呢”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發(fā)了這章之后,已經(jīng)能預(yù)料到不少粉丁氏的了,是不是? 五一了,大家都出去浪吧 第23章 古代窮小子之↑五一來臨章 丁氏的這句臉頰紅潤,桃花粉面的說辭還是一日聽郁桂舟說出來的,如今正巧被她拿來打趣。 花嬸知道丁氏是個混不吝的,說話嘴上沒把門,也渾不在意“那也行,你就給我拿那桃花膏吧” “好好好,你等著,我去給你拿” 丁氏轉(zhuǎn)身就去敲書房門了,讓謝榮出來裝面膏。 這小兩口在書房也是安靜得很,郁桂舟沉迷讀書,謝榮按照他說的把七白粉裝成一個個的小藥包,一排排的碼在柜子上,兩人之間倒也溫馨。 等送走了花嬸后,丁氏不耐的把一屋子人都趕了出去,美名其曰要做事了,下次在一起掰扯掰扯。 大半婦人抬頭看了看外邊的天色,頓時無語了。 這還有個把時辰才到晌午呢,忙個屁啊,不就是不想招待她們了唄,有那心氣高的,屁股一抬就出了郁家大門,幾個人一群一群的換地方掰扯。這選的地兒是挨著村尾的吳嬸家。 吳嬸和周嬸臉色都有些難看,她們平日里跟丁氏關(guān)系不錯,也沒怎么紅過臉,連上次丁氏裝暈也是她兩在一旁給她掩護,這才多久啊,就翻臉不認人了,不就是兩盒面膏么,瞧那舍不得的樣子,真是有夠摳門的,等著下次,看還有沒人去幫襯她。 跟在她們后頭的婦人有知道這其中內(nèi)情的,提著大嗓門就嚷嚷開了“這舟嬸子可真不厚道,咋們都是一個村的,我們就算了吧,像吳嬸和周嬸跟郁家關(guān)系好的,也舍不得送點,想想都讓人覺著心寒呀” 有人就打趣著回應(yīng)“那一盒子面膏就三十個大錢,換你你舍得???” “哎喲,芳娘平日里就是個大方的,哪能舍不得?” “我也覺得那丁家的過了,不給別人就算了,連吳嬸和舟嬸也沒沾上一點光” “可不,郁家如今是風(fēng)光了,一天就能掙幾百個大錢,咋們村除了那兩家誰能比得上?” 婦人們七嘴八舌的說開,把吳嬸和周嬸瞬間得罪了。 別以為這些人說起來不過是像為她們打抱不平一樣,實際上這明里暗里的嘲諷打量誰聽不出來呢。 于是,說去吳嬸家接著聊天的眾人,半路就鬧開了,最終不歡而散。 事情傳到謝地主家,謝春瑩和謝娟這兩小姑娘正在一處繡帕子呢,謝春瑩的繡帕上繡了一朵花瓣,針腳有些縫隙,微微粗寬。謝娟那繡帕上繡了一棵草,針腳密實,看得出來這繡工還是不錯,謝春瑩看不出來,正被謝娟不著痕跡的捧得高興呢,外邊的熱鬧她們也聽見了,一打聽,頓時有些似笑非笑。 “郁家真的會做面膏?” 謝春瑩早前聽人說過一點,她當(dāng)時只覺得慌繆,郁桂舟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她身后好歹也是幾年了,他要是有方子怎么會留著,早就應(yīng)該送給她了才對。 真是以訛傳訛,連郁家會做面膏都傳上了。 謝娟一頓,搖了搖頭,勾起個譏諷的冷笑“真是不要臉,什么香的臭的都能被人夸” 謝春瑩本就沒指望真的從謝娟口里得到答案,畢竟郁謝兩家的恩怨她也是聽過,對她的話不以為然,認真的思索起來,難道外頭說的是真的? 不說這二人的反應(yīng),就是才搬來不久的張夫人也有所耳聞,而且今日郁家的事,包括下河村的屠娘子母女過來,到村里花嬸跟風(fēng)買了一盒膏都清清楚楚。 張夫人今年都快四十了,孫子都在啟蒙讀書了,張家有錢,張夫人保養(yǎng)得跟三十來歲的婦人一般,只到底年紀大了,這兩年皮膚松弛得厲害,面色也沒從前那樣光滑水嫩,反而有些暗淡蠟黃,每日清晨,當(dāng)她坐在銅鏡前梳妝的時候,鏡子里的人都像是在提醒她歲月不饒人似的。 女人,無論年紀大小,總會對外貌格外在意,尤其是不差錢的富太太,像張夫人這樣平日里閑來無事的人。 張夫人對郁家的面膏有些心動,不止她,張家閨女張月也到了要保養(yǎng)自己的年紀,只是,張夫人母女在內(nèi)宅待慣了,做派都是大戶人家的規(guī)矩,就派了張全去一趟郁家。 張全是第二次來郁家,上次來是為了他們家小少爺啟蒙找郁桂舟借書,這次來是張夫人吩咐他采買著女人家的面膏。 說實話,聽到張夫人說起時,他心里是非常吃驚的。 在他的印象里,郁家這位是個胸有大才,不拘一格的人物,在讀書一道上有自己的見解,為人也是規(guī)矩正經(jīng)。 沒想到這樣的人連女人家的物事都精通,在那一瞬,在他心里猶如神壇之上的人瞬間掉落了下來,其天壤之別,就如同一個良家子是個敗家子一樣。 被模樣給欺騙了?。?/br> 接待他的是郁當(dāng)家,早先郁家屋里都是女人時,郁川自覺的在外頭避了避,等估摸著時間才慢悠悠溜了回來。 張全把事情一說,郁當(dāng)家就明了了,讓丁氏喊了謝榮出來。 謝榮把家里三種面膏一說,張全也愣了愣,反應(yīng)過來后才道“不知下河村的屠老大家的那位用的是何種?” 這話一說,大家都清楚這又是一個被屠娘子的行徑引過來的。 謝榮道“屠娘子拿的是芙蓉膏和玫瑰膏” 張全個大男人聞言就點了這兩樣,在他的印象里,這什么胭脂水粉不都一樣? 這樣隨性的買家,賣家可不敢這樣,謝榮記得她相公說過,要對癥下藥,只能向他打聽起張夫人來“你家夫人臉色如何,我家那芙蓉膏是專美白的,玫瑰膏也有些作用,就是沒芙蓉膏藥力強,另外還有皮膚白的專用的桃花膏” 她這樣細細一講,張全就知道該怎么選了。一般來說大戶人家的下人是不敢隨意抨擊主家的,而且男女有別,照面都是一個瞬間的事,壓根就不清楚。只是張全是張家的遠親,沒這些顧慮,何況,平頭百姓之間也沒那么多講究,在農(nóng)忙時節(jié),十里八鄉(xiāng)的男男女女照樣挽著袖子在田間忙碌呢。 “這三種膏都拿一些” 芙蓉膏和玫瑰花可以給夫人用,她臉是不黑,但有些黃,聽他婆娘說平日里都是用脂粉蓋著的。至于那桃花膏,正好給張月用,張姑娘年紀小,又是花信之年,用這個正合適。 謝榮點點頭,讓他等一等,沒一會就裝了三樣面膏出來了,又把那芙蓉膏的用法講明,收了錢送他離開。 張全記下了,在門口時,實在憋不住的打聽了一句“聽夫人說起時,我還以為來了會遇見郁公子呢?” 謝榮頗有些詫異的看著他“相公在讀書呢,不管這些事的” 張全覺得心里那個跌下神壇的郁家小子又攀登了回去,還有幾分慶幸,原來郁公子也不是專門泡在這些女人堆里廝混嗎? 于是,他覺得風(fēng)輕了,云淡了,花開了,香透了,走在路上只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不少。 突然他停下腳步,想起,他可是聽說過郁公子的小媳婦不善言辭,木那呆板呢。 那……剛剛跟他說話的是誰? 他把前后兩次來郁家見到的情形想了一遍,方才的女子和第一次見到的那名垂著頭黑臉的姑娘五官對上了! 乖乖,這變化也太大了!等回去他一定要告訴婆娘,郁家這面膏真神了,趕緊過來買! 這頭郁家這一天下來,統(tǒng)共賣了十四個小藥包,一盒玫瑰膏,兩個桃花膏,芙蓉膏賣得多,一共得了四百二十個銅錢,三盒膏除去送給屠娘子的一盒,算兩盒錢六十文,總共是四百八十文,刨除成本,大概也有四百文左右。 按照人均的工價來算,他們一天就掙了別人一個來月的工錢,難怪村里的婦人們都有些眼紅,說起郁家不屑的同時更多的則是羨慕。 郁桂舟聽著謝榮數(shù)錢的聲兒側(cè)著頭笑了起來,丁氏和郁當(dāng)家坐在旁邊雖然沒出聲,但那眼也是眨也不眨的盯著。 等謝榮把錢裝進陶罐,丁氏冷不丁的一拍大腿“這來錢真快,還是我家老大聰明” “可不是”郁當(dāng)家也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被戴了高帽子的郁桂舟扯了扯嘴角沒說話,伸手在罐子里抓了一把銅板給丁氏“過兩日集市順便買些rou回來吧,大家都補補” 他也沒把這一家子前些時候才水火不容的關(guān)系擴大,等郁當(dāng)家兩口子服軟了他也就見好就收了。 不然還能怎么辦呢? 他占了這具身子,名義上就是丁氏和郁川的兒子,根本沒法子動手動口,最多也就這樣嚷嚷幾句,冷處理罷了。在世人眼里,他這個做兒子的就該孝敬他們,供著他們,養(yǎng)著他們,哪怕丁氏在渾,郁當(dāng)家在沒本事也是如此。否則別說科舉了,他恐怕在魏國混都混不下去。 倒不是他怕世人輿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他是不怕這個的,只是,鬧得太兇了又對誰有好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