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生的榮耀，作為對“作家”這個身份最好的回答。

    第四個名額開市公布前，初禮開始緊張不安，直到評委打開授獎辭，第一句話是“他始終屬于現(xiàn)實主義文學(xué)思潮的擁護者”，初禮伸長的脖子縮了縮，難以抑制地發(fā)出一聲嘆息。

    不是晝川。

    此時，手里的手機上，直播平臺上各種【gg】【沒了】【其實第一個沒有了應(yīng)該就是沒有了，畢竟噱頭】【那最后一個也是噱頭啊】彈幕充滿了手機……

    微博上，關(guān)于#晝川是否能捧回花枝獎杯#的話題也被高高頂起，討論度節(jié)節(jié)攀升，褒貶不一，一時間風(fēng)光無二，確實又壓過江與誠一頭……

    只是初禮看得心煩，直接將手機翻過來扣下，又抬起頭看了眼坐在最前面的男人——看他的背影紋絲不動靠坐在椅子上，他翹著二郎腿，曲指，有規(guī)律地敲擊著面前的桌子……

    初禮捏緊了手中的手機。

    自從高考查成績之后，她好久沒這么緊張過，上一次有這種窒息緊張感，還是《洛河神書》網(wǎng)絡(luò)預(yù)售開啟的前一秒——

    第四名獲獎作者走下臺。

    負責(zé)最后一名授獎辭的老師走上臺，先是對臺下的一堆堆作者們笑了笑：“剩下的二十六位作者應(yīng)該很緊張?！?/br>
    現(xiàn)場響起一片和諧的笑聲。

    初禮在心里暴躁地想：真的多謝提醒啊，緊張得快掛了。

    只見那名宣讀授獎辭的老師慢吞吞打開了手里的信封，先看了眼獲獎?wù)叩拿郑裆衩孛匦α寺?，活生生把現(xiàn)場氣氛搞得像奧斯卡頒獎典禮……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緩緩宣讀——

    “他是當代青年文學(xué)作家的杰出代表，是東方幻想浪漫小說的不二代名詞……十六歲在課堂上用草稿紙和鋼筆完成第一部 三十萬字長篇小說，十七歲出版自己的第一部小說——

    一路走來，得到過榮耀，受到過質(zhì)疑；

    看過碧藍蒼穹之廣闊，有飛鳥成群翱翔；

    見過無邊煉獄之絕望，有千夫所指欲折段文人的脊梁……”

    初禮用顫抖的手將扣在腿上的手機翻過來。

    直播平臺上，各種【666666666】密密麻麻刷到壓根看不見直播畫面和字幕。

    站在臺子上的作家老師說完長長的授獎辭，這才宣布——

    “本屆花枝獎最后一名獲獎?wù)?，晝川，獲獎作品，《洛河神書》?！?/br>
    第146章

    初禮在臺下握著手機，激動得差點把手機——她并不知道此時此刻晝川是什么樣的心情, 她只是看見在昏暗的頒獎現(xiàn)場, 當激光燈打在他的身上, 男人微笑起來，他長腿一蹬, 輕輕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跟周圍的對手們握手, 鞠躬，低聲道謝的時候, 唇邊的笑容沒有消失過。

    那笑容是真心實意的。

    就像是驅(qū)散黑夜寒冬的太陽——

    看得初禮想此刻不管不顧地沖上去狠狠地擁抱他。

    【這是晝川。。。。。?！?/br>
    【我去你媽，這是寫完的——啊啊啊啊啊我不信我不信！你們?nèi)ツ恼伊藗€演員來當晝川！我的老公不可能這么帥！??！】

    【腿一軟……】

    【66666666666666真的溫潤如玉公子川了】

    【截圖截圖了！】

    【這腿！超長！】

    【現(xiàn)在我更不能接受晝川已經(jīng)戀愛的事實……】

    【去年在江與誠的溫泉照片里就看出有那個背影的人不可能長得丑，一年之后我終于成功地見證到了這一刻：晝川是真的他媽的帥！】

    【聽說《洛河神書》要拍電視劇，不如讓晝川自己去演233333333333333這臉完全不輸小鮮rou謝謝】

    整個花枝獎頒獎典禮的直播間因為晝川的初次真正亮相而沸騰起來，晝川出門前好好折騰了有半個小時的頭發(fā)收到了最高度的贊揚——當然，在此時此刻粉絲們的眼里，他們的大大啊——就連毛孔都閃爍著七彩的光。

    他們的晝川大大，站在這里, 仿佛是站在了“新文學(xué)”與”傳統(tǒng)文學(xué)”的分岔路口……

    在他的身后的腳下, 是文壇明日的第一塊磚——

    他彎下腰, 將這塊磚放在了分岔路的正中央，然后指著它告訴所有人：這里本來就應(yīng)該只有一條路可走。

    初禮：“……”

    初禮抬起手壓了壓因為激動而泛紅的眼角。

    “滋滋”的震動開始提醒著初禮, 在她的手機里，亂七八糟的“恭喜”也陸續(xù)以各種方式傳遞進來，初禮彎了彎唇角摁下手機, 不愿意為繼續(xù)低頭看手機而錯過現(xiàn)場的每一秒——

    晝川走上臺，與致辭者握手道謝，那種恭恭敬敬面向長輩的態(tài)度和他之前掛在嘴邊說的那種“老古董們”可不一樣……在頒獎老師從禮儀小姐手中接過把座花枝纏繞著豐碑造型的獎杯時，晝川低頭，甚至沒有看一眼獎杯，眼睛至始至終地看著頒獎給自己的前輩老師，眼中的尊敬可不會騙人。

    ……這家伙最擅長的就是口是心非，誠不欺我。

    坐在臺下的初禮笑得微微瞇起眼，比看兒子得了三好學(xué)生的老媽子還欣慰——

    晝川最終站在了他最想要站在的地方。

    向所有的人證明了他的存在……

    曾經(jīng)受過的苦難真的變成了一盞照亮了前路的明燈，那些苦難永遠不會成為過眼云煙，而是被他踩在腳下，作為他一步步往上攀爬的墊腳石。

    初禮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路上，晝川有多么想要好好地證明自己，證明新文學(xué)——

    在粉絲的面前。

    在她的面前。

    在傳統(tǒng)文學(xué)的面前。

    還有……

    初禮微微一頓，又環(huán)繞周圍一遭，為那個直到開場也沒有出現(xiàn)的身影感到可惜。

    而此時，在初禮東張西望的時候，臺上，那致辭人頒完獎以后并沒有像是前四位獲獎?wù)吣菢恿⒖滔屡_去，而是接過了話筒繼續(xù)說：“等一下，還有個驚喜要給你?！?/br>
    晝川一臉“頒獎給我你說什么都好”的配合。

    于是，當那致辭人話語剛落，現(xiàn)場再次響起了激動人心的背景音樂，舞臺上的聚光燈又暗了下來，出現(xiàn)在了整個會場的入口處——全體嘉賓回頭——然后伴隨著距離入口處最近的嘉賓的驚呼聲，身著中山裝的晝顧宣老師出現(xiàn)了！

    晝川：“……”

    聚光燈打在晝顧宣老師的身上，他樂呵呵地沖著大家、沖著攝像機揮揮手，走下臺階往頒獎臺方向走去。

    此時站在臺上那個頒獎致辭人顯然和晝顧宣是老相識，他樂呵呵地將話筒湊到嘴邊跟身邊的英俊年輕男人打趣兒道：“早些年，晝家父子見面就吵架，將‘文人相輕’‘同行是仇’的理念發(fā)揮得淋漓盡致——業(yè)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br>
    現(xiàn)場觀眾輕聲善意哄笑。

    “而現(xiàn)在，歡迎我們上一屆花枝獎獲得者晝顧宣老師作為特邀嘉賓來到頒獎現(xiàn)場！請問晝川，你現(xiàn)在是什么想法？”

    音樂聲停下來，晝顧宣老師來到臺上，站在晝川身邊——聚光燈重新回到他們的身上，晝川一只手握著獎杯，一只手將話筒放到耳邊，停頓了下，而后嗓音低沉問：“……就想知道如果今天沒獲獎，他是不是就直接連泡都不冒，假裝自己沒來過，然后坐飛機回家去。”

    “不，”晝顧宣老師說，“會抓緊時間再教育你一頓——以一個曾經(jīng)的獲獎?wù)呓逃?xùn)失敗者的身份?！?/br>
    晝川翹了翹唇角，一臉“我就知道，但我不和你計較”的模樣。

    現(xiàn)場的氣氛前所未有的和諧——

    初禮相信此時此刻為了臺上二人又高興又cao碎了心生怕兩人在臺上就一言不合打起來的除了她之外應(yīng)該還有一個晝川他老媽……正念叨著，旁邊一個身著旗袍、好好盤了頭的雍容富貴中年女人挨著她坐下來，腦袋湊過來，用氣音說：“看我兒子，帥得吼？”

    初禮：“……”

    晝夫人：“就是那個球鞋辣眼睛的，你怎么不攔著他，穿西裝穿球鞋是什么古怪裝扮的？”

    “我也要攔得住，”初禮也壓低聲音用氣音道，“吊死在他家門前也不會管我的?！?/br>
    語落，兩個女人湊在一起笑了起來。

    目光明亮，又不約而同安靜下來，看向頒獎臺上聚光燈下的父子二人。

    此時此刻在頒獎臺上發(fā)生的一幕可以稱作是歷史性的一刻了，晝顧宣老師從原本的頒獎?wù)呤种薪舆^了獎杯，看了眼獎杯底座……

    攝像機鏡頭拉近——

    手指仿佛無意識地蹭過獎杯底座上，《洛河神書》以“作者晝川”的刻字，男人那已經(jīng)被歲月刻上了痕跡的眼角沾染上了驕傲和笑意……

    他握緊了獎杯，將它轉(zhuǎn)交，給到了身邊英俊年輕的男人手中——

    他的兒子。

    那就是一個簡單的轉(zhuǎn)交、傳遞動作。

    然而更像是晝顧宣老師將什么重要的東西交給了晝川——

    鼓勵。

    驕傲。

    ……或者是，認可。

    當現(xiàn)場響起了如雷鳴般的掌聲，晝川手里握著那座屬于他的獎杯，對臺下觀眾鞠躬……那高大挺拔的背影以榮耀的姿態(tài)彎下，初禮知道，他大概已經(jīng)得到了他最想要的東西——

    從十二年前開始。

    當他懷揣著忐忑的心情，將手中的一疊手寫稿遞給父親的時候，他就想要得到的東西。

    此時致辭人哈哈大笑：“可以說是非常具有意義的一幕了，前段時間有些事情鬧得滿城風(fēng)雨想必大家也略有耳聞，伴隨著那些事情的爆發(fā)，晝家父子的事也是第一次明晃晃地被搬到臺面上——關(guān)于你們曾經(jīng)的對立，相互的不認可什么的……那我想，晝顧宣老師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有一些別的話想要對自己的兒子說？”

    初禮原本放松的坐姿一下子變得有些緊繃。

    ……………………也不知道在公共場合打架斗毆能不能報警？

    在初禮緊張的注視中，只見聚光燈下，晝顧宣老師點點頭：“來都來了，總得說些什么？那就說些什么好了……”

    他一邊說一邊轉(zhuǎn)向晝川：“兒子啊，在你小的時候，總是埋怨我對你寫的東西指手畫腳，說我不理解你；長大之后，只要討論到寫作相關(guān)的事，我們一定會吵的不可開交……”

    晝顧宣老師：“現(xiàn)在想來，你一直在你的文學(xué)道路上一步一腳印，走得非常堅定，相比之下，也許我這個做父親的，似乎更應(yīng)該檢討一下自己：文學(xué)的創(chuàng)作也許沒有所謂的‘正確’與‘錯誤’，能被堅持走下去的，就是所謂的‘正確之路’?！?/br>
    初禮看見晝川握著話筒的手稍稍收緊。

    晝顧宣老師停頓了下，然后抬起手，厚實的大掌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很抱歉曾經(jīng)毫不猶豫地否定過你的第一本書，你在網(wǎng)上重新將它拿出來，公布于眾的事我也知道了，文章我重新看了下，忽略掉糟糕又青澀稚嫩的文筆不談……”

    晝川：“……”

    晝顧宣老師：“其實還是挺好看的?！?/br>
    晝川想了想，把話筒拿到嘴邊：“《命犯桃花與劍》描述了一個十六歲少年眼中所向往的愛情，年過四旬看盡滄桑的老年人看著青澀稚嫩也在所難免，別勉強啊?！?/br>
    晝顧宣老師瞥了他一眼：“………據(jù)我所知你女朋友好像不是文里女主那種類型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