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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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知州順著熟悉的路走到了相鄰的兩座墓碑前,他跪下來磕了很久的頭,直到額頭烏青,才顫顫巍巍地爬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鄭哥哥:帥是我的錯嗎? 安安:是。 鄭哥哥:…… 第56章 照片 從海邊度假回來后,陸郁往家里置辦了一整套油畫工具。他很忙,回家之后也都是陪著裴向雀,難得有空閑。不過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總是能辦得成的。 畫架放在背陰的房間里,拉著厚厚的窗簾,里頭的工具一應(yīng)俱全。畫油畫的第一步是要打好素描的底子,陸郁素描的功夫不錯,他抽空畫了幾張,總是不滿意。 畫紙上只有一團(tuán)模糊的輪廓,隱約能瞧得出是個纖瘦的少年,細(xì)長脖頸如同天鵝一般優(yōu)美,鎖骨處的每一道弧線都描繪地細(xì)致入微。他偏過大半張臉,耳朵邊戴了許多枝玫瑰,承受不住似的,搖搖欲墜。一切都很好,只是本該畫上五官的地方一片空白。 陸郁嘗試著動過筆,總是與真實的裴向雀相差甚遠(yuǎn)。 不過這件事不急,若是要當(dāng)成禮物送出來,還有許多時間。 第二天清晨,陸郁起的很早,把裴向雀從床上拎起來。裴向雀的意識還昏昏沉沉,嘟囔著問:“陸,陸叔叔,怎么了?” 陸郁把他塞到衛(wèi)生間里,替他擠上牙膏,“說好了今天要去心理醫(yī)生那里復(fù)查的,還記不記得?” 裴向雀恍然大悟,急急忙忙地刷起了牙。 車子已經(jīng)停在了樓下,此時正是清晨,太陽隱藏在半橙半粉的云層后面,晨光熹微。 他們?nèi)サ暮茉?,醫(yī)院的大多數(shù)科室還沒有開門,上次那位心理醫(yī)生因為提前收到了囑托,已經(jīng)在診室里坐著了。 裴向雀還記得他,朝他笑了笑。 而醫(yī)生對裴向雀的印象也很深刻,不僅是因為陸郁額外出的高昂醫(yī)療費用,還因為裴向雀本身的病情。他是由于童年陰影造成的語言與情感方面的障礙,一般而言還會伴隨著不同程度的抑郁或者性格問題,不過裴向雀卻沒有。從上次的交流來看,即使生了病不能和大多數(shù)人交流,他也特別樂觀開朗。 醫(yī)生抽出材料,看見兩人親密地走進(jìn)來,坐在面前才問,“上一回,提出的那個專一交流的方法你們試了嗎?” 裴向雀還是懵懵懂懂的聽不懂醫(yī)生的話,歪著腦袋,十分信任地看著陸郁。 陸郁一字一句,慢慢問:“阿裴,今天早晨吃了什么?” 裴向雀想了想,“有,奶黃包,綠豆粥,火腿,和,和小餡餅?!?/br> 陸郁又問:“那今天來干什么?” 對話不急不緩地進(jìn)行著。雖然有的話裴向雀要聽幾遍,說話也結(jié)結(jié)巴巴,但是這已經(jīng)是能夠接近正常人交流的范圍了。 心理醫(yī)生扶了扶眼鏡,有些震驚。雖然這個辦法是他提出來的,可是也只是用作嘗試,沒料到效果會這么好。 他忍不住插嘴問:“小同學(xué),你能聽明白我說的是什么嗎?” 裴向雀偏頭過來看著他,眼睛里滿是疑惑。直到那位醫(yī)生慢慢說了十多遍以后,才聽明白了個大概。 他從對這個世界其他人的聲音一無所知,變?yōu)橹宦牭枚懹舻穆曇袅?。不管怎么說,這也是了不起的進(jìn)步了。 心理醫(yī)生看了陸郁一眼,“陸先生,請您先去里面的房間坐一坐,我想單獨和他聊聊?!?/br> 這一次談的時間沒有上回的長,陸郁也不是單純的等待,而是處理了一會郵箱里文件。沒過多久,裴向雀就撲過來打開了門,站到了陸郁的身邊。 醫(yī)生按照慣例,在臨走前和他交待病情,似乎對陸郁這個家長滿意極了,“陸先生果然對孩子很用心,已經(jīng)能夠這么流暢地交流實在是不容易。而且他童年時的心結(jié)好像解開了,和您也說了這件事。但是他對于外界別人的聲音還是無法理解……這可能,沒什么辦法了?!?/br> 陸郁面色平靜地點頭,輕描淡寫地問:“那,有關(guān)情感障礙?現(xiàn)在的情況怎么樣?” 醫(yī)生一怔,反復(fù)思考過后才鄭重開口,“他的病情比較獨特,同時患有語言和感情障礙。怎么說,我個人覺得可能是這種情況?;颊呋忌险Z言障礙的年紀(jì)很小,對于一些簡單的詞已經(jīng)理解了,但是表達(dá)情感的詞語,還不能和自我的感受對上。而且他的成長過程缺少正面的情感,比如‘愛’,‘喜歡’??傊?,需要監(jiān)護(hù)人正確的指引和關(guān)愛,我覺得是有很大可能痊愈的?!?/br> 這和重生之前那些醫(yī)生診斷出來的結(jié)果不太一樣。但陸郁總覺得他說的更準(zhǔn)確一些,因為從前裴向雀跟排斥心理醫(yī)生,連和周秀有關(guān)的那件事都沒有說,在放松信任的狀態(tài)下治療,應(yīng)該是要更可信一些的。 陸郁想到這里,禮貌地笑了笑,“以后還要麻煩你了?!?/br> 醫(yī)生看著這位陸先生小心地守在裴向雀的身后,目光幾乎未曾有一刻離開,唏噓了片刻,又打了個哈欠,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遭了!” 他剛剛和裴向雀交流的時候太過激動,一不小心就忘了陸郁上一回叮囑他的事情了。 他走到窗戶旁,看到那兩人坐上了車,沒回來找自己,才松了口氣。 車上。司機(jī)見兩人都坐穩(wěn)了,踩下了油門。 陸郁和裴向雀在一起,即使是再忙,也不會處理工作,問:“阿裴是要回家還是和我一起去公司?” 裴向雀聽明白后都不用想,“和,和陸叔叔一起去!” 他想了片刻,又問:“剛剛在,在醫(yī)院里,醫(yī)生和我聊天,的時候說,‘你,你舅舅,對你真好。’可我想不明白,我不是只有,陸叔叔嗎?” 裴向雀的眼睛圓圓的,深色的瞳孔閃著光。 陸郁的笑容一僵,“這件事啊,說來話長?!?/br> 的確是挺長的。 他在心里嘆了口氣,沒料到那個心理醫(yī)生如此不靠譜,說暴露就暴露。 不過也沒有什么假話可說的了,那時候說這么個謊話,完全是因為裴向雀對他還有些警惕,現(xiàn)在則不同。 陸郁將裴向雀往自己這邊拉了拉,“因為你去看病,病例是非常私密的事情,我只好對醫(yī)生說是你的舅舅,目前的監(jiān)護(hù)人,醫(yī)生才能信任我,才能為你治病?!?/br> 他又添了一句,“小麻雀能原諒窩嗎?” 裴向雀好半天才明白過來其中的邏輯關(guān)系,他小小地嘆了口氣,軟聲軟氣地說:“陸叔叔,要是真的,是我的,我的,舅舅就好了?!?/br> 如果陸郁真的是他的舅舅,他們就可以在很小的時候相遇,他會一直為陸叔叔唱歌,讓九歲至二十四歲這段時間的陸叔叔不受睡眠障礙的煩惱。 這是陸郁所不知道的原因。 陸郁挑了挑眉,頗有興致地回答,“不能成為你的舅舅。雖然luanlun對我來說沒什么所謂,可是總歸是有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不想叫你聽見?!?/br> 后頭那句話是快速略過的,傻乎乎的小麻雀聽不懂,可前面的司機(jī)又沒有語言障礙,聽得清清楚楚,再明白不過。 不過司機(jī)還是很有專業(yè)素養(yǎng)的,裝作自己是個聾子,只當(dāng)做什么也聽不見。 陸郁捏了捏裴向雀軟軟的臉頰,惡趣味地逗弄他,“不過既然你想,那就喚我來聽聽?!?/br> 裴向雀歪著腦袋,直白又坦率地開口,“陸,陸舅舅。” 他的話拂在了陸郁的心上,似乎有花綻開的聲音。 他想,若裴向雀真是自己的外甥也沒什么不好的,他可以看到一只又小又軟的雛鳥,從小就把自己的小麻雀捧在手心里,看著他一點一點地長大,誰也不能傷害他。 那樣就再好不過了。 由于這次看病的時間定的早,陸郁回去后還有時間進(jìn)行上午的工作,開了個視頻會議。中午的時候,全職助理李程光又去附近有名的餐廳買了午飯回來,兩人在辦公室解決了午餐,裴向雀比陸郁還要多一塊綴滿櫻桃的小蛋糕。 晚上,陸郁難得提前下班一次,還放常年加班的下屬也一同下班,辦公室一片歡欣鼓舞。而陸郁則帶著裴向雀去超市采購。 那是一家離小區(qū)不遠(yuǎn)的超市,陸郁讓司機(jī)先開車回去,自己和裴向雀走完這條路。從超市出來總是免不了會買上幾大包東西,裴向雀也要搶著拎,陸郁拿他沒有辦法,只好給了他一個裝蔬菜的袋子。 走到半途,陸郁的手機(jī)響了起來,他手上拎滿了袋子,裴向雀就替他從褲兜里拿出來,屏幕上的桌面一閃而過,特別熟悉。 裴向雀皺了皺眉。 陸郁接起電話,對面是賀原,特別精力充沛地“嘿”了一聲,“你知道最近有個姑娘在狂追你嗎?” 陸郁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了一聲。 賀原被他的態(tài)度震驚了,“這事鬧得淮城都知道,你爸就差直接說這是我家三兒媳婦了,你不管管?” 陸郁輕笑了一聲,“管什么?周寧做的不錯,你不在淮城都能知道。” 賀原在那頭一愣,罵了句臟話,“你自己辦的?圖什么?” “圖陸成國以后不會沒事再來寧津煩我。”陸郁朝呆呆愣愣的裴向雀招了招手。 賀原才算是明白過來,連連說:“好主意好主意,等我也去找個。” 陸郁對他的自制力沒什么信心,勸了勸,“你上點心,別假戲真做了?!辟R原這人挺沒心沒肺的,基本不追求感情生活,只追求長相美貌的姑娘。到時候別說起來是假的,真滾上床就得來真的了。 不過賀原的事是他自己的,陸郁也不再多說什么,他心里有數(shù)。 “對了,你和那個小孩怎么樣了?說真的,親上了嗎?” 陸郁也不理他的打趣,語調(diào)平淡,“親了,他睡著了,不知道。” 賀原哈哈大笑,“真的,兄弟,你真是上輩子作了孽,這輩子那小孩投生的才那么點大?!?/br> 陸郁也笑了,“或許吧?!?/br> 賀原又和他閑嘮了幾句,被陸郁掛了電話,正準(zhǔn)備把東西拎起來,裴向雀卻拽住了衣角。 “怎么了?” 裴向雀猶豫了一會,怯生生地問:“陸叔叔,那個,你手機(jī),手機(jī)屏幕上,怎么是我的照片???” 陸郁打開手機(jī),所有的屏保,桌面,都是裴向雀上一回在海邊的礁石上拍的那一張照片。 陸郁絲毫沒有秘密被說破時的窘迫,而是很大方地展開給了裴向雀看,“因為我的小麻雀特別可愛,怎么看也看不夠。所以只好設(shè)置成手機(jī)桌面了。還打印了一張,放在錢夾里了?!?/br> 裴向雀聽了這話,雪白的臉仿佛燒了起來,比天上的火燒云還要紅。 他想了半天,才慢吞吞地開口,說了兩句話,可惜聲音太小,連身旁的陸郁都沒聽清。 陸郁將他拉到自己的身前,“再說一遍給我聽?” 裴向雀的聲音又輕又細(xì),像是飽含了期待,又不好意思說出口,“那,那我也想要,陸叔叔的照片。也想,想設(shè)置成手機(jī)桌面,每天都能看到。還,還想,放在我的鐵匣子里?!?/br> 陸郁一怔,他一直知道裴向雀的鐵匣子,那是他最珍惜的東西,連鑰匙都藏在胸前,輕易不會打開。 而現(xiàn)在,他的小麻雀卻想把自己的照片放進(jìn)去。 陸郁說:“好。我拍了你,你也拍我,都設(shè)置成桌面,好不好?” 裴向雀點了點頭。 路邊有一片湖泊,他們倆順著臺階走下去,周圍只有很低的柵欄,水草茂盛,遠(yuǎn)處也生長著一叢叢的荷花,花苞閉合,低垂在蓮葉上。陸郁隨意地站在湖泊旁,氣勢也非同一般。他長得極為英俊,眉眼狹長,琥珀色的瞳孔像寶石一般,唇角含著溫柔的笑意,影子倒映在水面上,影影綽綽,隨著水波晃動。 鏡頭里裴向雀于晨光中,而陸郁則在暮色里。 裴向雀拿著手機(jī),看著攝像頭里陸叔叔,想著這一刻的陸叔叔將會留在自己的手機(jī)和鐵匣子里,心就跳的很快,幾乎喘不過氣,手都快要捉不穩(wěn)了。 他還是按下了照相的按鈕,然后快步朝陸郁跑了過去,將陸叔叔的照片設(shè)置成了手機(jī)桌面,怎么瞧心里都美。 陸郁也拿出手機(jī),兩張桌面湊在了一起,他們從身到心,甚至連手機(jī)里也只有彼此。 他說:“我的小麻雀,再送你一個禮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