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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女巫請睜眼在線閱讀 - 第44節(jié)

第44節(jié)

    房間搖動的幅度不大,比起前幾次來,根本不算什么,方岱川定了定神,沒有吵醒李斯年。他推開窗戶往外看,窗戶外面的軸承被李斯年纏上了布條,推動的時候再也不會發(fā)出吱扭扭的聲響,玻璃無聲地滑開,露出一目火燒云。

    空氣還很朦朧,光束穿過空氣中的火山灰,有嚴重的丁達爾效應。但是好歹天是徹底放晴了。

    近處的海水青碧一片,遠處與天相接的地方被落日的余暉染成一片金紅,浮光躍金,粼粼一閃。

    方岱川盤腿坐在飄窗上,仰頭看著溶溶沉下去的太陽。

    李斯年像是察覺到了什么,輕輕翻了個身,將一團被子都抱在懷里?!笆裁磿r候了?”他從被子里探出半個頭頂。

    方岱川瞇起眼睛看向屋角的座鐘,就著猩紅的光暈看清了時間:“七點半了,我們睡了整半天?!彼f著爬回床,探手去碰李斯年的額頭,觸及尚嫌溫熱,卻不再灼人。方岱川放心了一些。

    李斯年迎著光側躺,臉側細小的絨毛在光暈里格外明顯,他眼神里還帶著些為褪的睡意:“你餓了沒有?”

    方岱川摸了摸扁扁的肚子,苦悶道:“餓得都已經過勁兒了?!?/br>
    李斯年無聲地笑了笑,翻身坐了起來:“走,下去吃東西?!?/br>
    “還有能吃的東西?”方岱川就差沒流口水了。

    李斯年神秘兮兮地眨了眨左眼:“我私藏了一瓶午餐rou罐頭?!彼f著爬起來,扒開了身下的床墊,從床板下面摳出了一盒午餐rou。

    “你他娘的!”方岱川吞了吞口水,大罵道,“你怎么能把吃的藏這里?!你是屬老鼠的嗎?!睡覺翻身掉一罐頭皮屑!”

    李斯年被他說得惡心了一下,梗道:“那你別吃?!?/br>
    一樓廚房。

    方岱川望眼欲穿地站在廚房門口,等著被投喂沾滿了皮屑的罐頭。李斯年在里面做飯,屋后種的菜已經蒙上了一層火山灰,兩人也不懂化學,不知道能不能入口,索性沒動。屋里還有前幾天剩下的菜,李斯年把刀抄在手上,他左手抬不起來,便喊方岱川進來幫忙切菜。

    方岱川看見了這把刀,想起了什么:“你剛出門的時候,把刀藏哪兒了?”

    李斯年正指揮著方岱川撬罐頭,聽方岱川這么問,他拍了拍大腿。

    “?”方岱川疑惑地看著他。

    李斯年用食指蘸了下罐頭的油湯,舔了舔,含糊說道:“我用皮帶在大腿外側綁了個刀套?!?/br>
    皮帶?綁在大腿上?方岱川瞠目結舌地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料理刀,想象著那個場景,心情有些復雜。

    兩個二十來歲的大小伙子,幾天的體力消耗之后,這點青菜罐頭實在不夠填牙縫。兩人狼吞虎咽吃完了一小鍋,方岱川把最后一包壓縮餅干掰開,泡進了菜湯里,恨不得連湯舔干凈。

    “行了,別舔了,”李斯年也頗有些意猶未盡,“出去轉轉,我記得礁石那邊有海鳥群,找找看有沒有鳥蛋?!?/br>
    沒人考慮危險,一來島上只剩下陳卉一個妹子,二來饑餓感能橫掃一切。要不怎么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呢?

    兩人一拍即合,起身往海邊的礁石群走去,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四周的一切影影綽綽,并不清晰,方岱川細心地辨認著海灘上的各項痕跡,一些被海浪沖上來的大魚茍延殘喘著,魚尾不時地拍打著身下的沙灘。

    “明天就能離開這里了?!狈结反〒炱鹨恢婚L得怪模怪樣的魚。

    李斯年挑了挑眉:“離開以后,你想去做什么?”

    “先去報案吧,畢竟死了這么多人?!狈结反ㄋ伎?。

    李斯年笑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休息。我現(xiàn)在什么也不想干,只想休息一年,狠狠地休息。”方岱川說這話時表情極平靜,眼底卻深邃,精神倦怠。

    突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重又亮了起來,他扭頭看向李斯年:“我們去北極村看極光吧!”

    “怎么……突然想到這個?”李斯年唇邊的笑意黯淡了下來。

    方岱川小心翼翼地瞥他的臉色:“你……你不愿意嗎?你父母不是看極光認識的么,你要是想去看的話,我……我陪你呀?!?/br>
    李斯年眼神倏忽一暗,他伸手捏了捏方岱川的后頸。

    身后傳來腳步聲。

    李斯年張口還想說些什么,方岱川已經轉過了頭。

    是陳卉——也不可能有別人了。她停在兩人五米開外的地方,在海邊的小木房前站定。

    “你們來這里干嘛?”陳卉目光在小木屋和李斯年臉上轉了一圈,“現(xiàn)在這個時刻,還需要驗人嗎?”

    李斯年勾唇一笑:“當然不需要了,最后一匹美女狼不就站在我們眼前么?!?/br>
    陳卉臉色微微一變:“馬上就不是了,杜葦留了轉換陣營的卡片給我,我馬上就可以變成普通村民卡。我一定能活到最后,這是杜葦?shù)男脑?,我會替他活下去?!彼哪樕细‖F(xiàn)出一種悲傷和堅毅的神色,讓人感覺有些心疼。

    當然這個“讓人”,是特指方岱川自己,李斯年可半點沒有心疼的意思,他嗤笑了一聲。

    不知這一聲笑怎么惹毛了陳卉,她臉色漲得通紅:“你笑什么?!”

    李斯年搖了搖頭,一言不發(fā)。

    “我問你笑什么?!”陳卉瞪圓了一雙眼睛。

    方岱川有些不知所措,他看出陳卉情緒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便出言安撫道:“他笑我呢,你別動氣了,快去轉換陣營吧,明早游戲結束就有飛機來接我們了?!?/br>
    “閉嘴,蠢貨!”陳卉冷諷了方岱川一句。

    李斯年臉色立刻陰了下來,他冷冷地勾了勾唇角:“我笑杜葦死得真不值,你手里的轉換卡怎么用,你真的知道嗎?”

    這下連方岱川都轉過了臉來。

    陳卉屏住了呼吸。

    “杜葦沒有告訴你么?陣營轉化卡是需要把四瓶狼毒都上繳的,你手上狼毒夠么?” 李斯年微微掀開一點眼簾,帶著些冰冷。眼前的李斯年讓方岱川感到有些陌生,他甚至從對方的眼神中感覺到一種嘲弄的惡意。

    陳卉臉色大變。

    “丁孜暉可不是楊頌殺死的,她身上有近身搏斗的痕跡,而你從白天開始就一直穿著男朋友的襯衫,是真的不舍得脫呢,還是在遮掩些什么?”

    陳卉瞪視著李斯年,右手卻不自覺地撫上了自己的左肩,那里有一枚圓圓的指印。

    “你和杜葦不共邊,一共只有四瓶狼毒,殺杜潮生用了一瓶,牛心妍死后留給杜葦一瓶,總共還是夠的,——只要你不起歹心。”

    陳卉的眼眶里蓄積起細細密密的紅血絲,她盯著李斯年,恨不得一口咬下他的喉嚨。

    “可惜你忍不了,丁孜暉和杜葦滾上了床,你奈何不了男朋友,就趁她和楊頌剛剛死磕完,從她身后攻擊了她,掐住她的脖子,把一瓶狼毒注射進了她的后脖頸。她的最后一瓶毒藥卡在手弩里,一時片刻抽不出來,倉皇之下抬手,反倒將毒藥射進了身旁的樹干里。你殺了她,因此少了一瓶毒。”

    李斯年的聲音冷漠而且克制,不帶絲毫的感情,只是陳述。

    陳卉尖叫了一聲:“她自己找死!她勾引我男朋友!她死有余辜!”

    “這里的每個人都死有余辜,”李斯年挑唇一笑,“可惜你本來有更好的選擇。昨晚我已經驗了丁孜暉的身份,她是個狼人,你不殺她,我們今早投票推她出局,杜葦就可以不用死了,你,也可以不用死了?!?/br>
    “蠢貨?!崩钏鼓贻p輕下了個注腳,最后一句蠢貨他念得又清又淡,卻裹挾著重重的情緒和力量。

    陳卉終于崩潰。

    她嗬嗬笑了起來,眼睛里卻沒有什么笑意,目光像一條游走的毒蛇,吐著信子:“呵呵呵呵,我們都是蠢貨,李斯年,就屬你最聰明。你最聰明,那你知道么,今天白天投票,杜葦身上吃了三票,他自己投了一票,還有一票是我投的?!?/br>
    李斯年眼神一閃。

    “你以為你的一票是誰投給你的?”陳卉笑得前仰后合,肩膀亂顫,眼淚都涌了出來,她霍地一指方岱川,“我背叛了杜葦,不好意思,你身邊這個蠢貨,也一樣背叛了你!”

    方岱川臉色倏忽沉了下來。

    粗長的一更!撕逼現(xiàn)場好刺激!

    年哥真的好小心眼好護犢子了吧,只許自己叫蠢狗不許別人罵蠢貨,自己被扎也可以不計較,唯獨川妹一罵就毛。

    第83章 第六夜02

    方岱川轉身就走。

    李斯年忙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臂:“你聽我解釋……”

    “你他娘的答應過我什么?!”方岱川倏地轉過身來,聲音很低,強壓著心頭澎湃的怒氣,他手攥得死緊,指甲深深嵌進手心的掌紋里。

    李斯年眼神閃躲:“沒有……我投的是杜葦,她死到臨頭胡亂攀咬,這話你也能信……”

    方岱川眼睛里幾乎要噴出火來,他一指陳卉:“你投了杜葦?那你告訴我,當時你的反應是怎么回事?你投票的時候回頭看我干什么,投完票你他媽為什么讓我閉眼!”

    “我這不是想吻你么,我當時覺得二比二咱們四個死一塊兒,我怕你死不瞑目?!崩钏鼓暧懞玫匦α艘幌?,伸手想去抱方岱川的肩膀,被方岱川一巴掌拍掉了手臂。

    “你不是怕我死不瞑目,你他娘的是怕我親眼看著你死?。?!”方岱川大吼出聲,他想起方才做的那個夢,李斯年在他眼前被一槍爆頭,他的尸體和杜葦?shù)氖w變成一個,重重地栽倒在地上,滿天的血。那其實是他潛意識里的恐懼,他當時就已經察覺到了李斯年的不對,他對三票的事實毫不吃驚,吃驚的只是被投出的人選而已??墒钱敃r死里逃生,他心神沖蕩,竟然將這件事忽略了。

    現(xiàn)在被陳卉用這樣的口吻提及,心中百般滋味,一時不知是后怕還是懊悔。他眼眶被這種復雜的情緒燒得灼紅。

    那尾魚被他狠狠摔在地上,拍暈在礁石堆里,魚尾不甘地拍打了幾下,便徹底不動了。

    李斯年盯著那尾魚,陳卉也盯著那尾魚。

    “什么意思……”陳卉聲音顫抖,目光在方岱川和李斯年的臉上脧巡一圈,一個猜測在心頭轉來轉去,卻不敢確認。

    “什么意思?”方岱川冷道,“你男人那樣的傻逼,這個島上他媽不止一個!”

    陳卉不敢置信地盯著李斯年,李斯年心頭火起,冷瞥了她一眼。她于是終于知道了事實的真相。

    沒有別人背叛了,人家兩人知冷識熱,互相成全。襯得她更像個傻逼一樣,她低頭笑出了聲來,聲音越笑越大,越笑越蒼涼。“聰明人也能活,蠢貨也能活,最要不得的就是半蠢貨,”她諷刺地一笑,眼底空洞一片,“半蠢貨還自作聰明,就不能活。”

    “不活了,”她搖搖頭,念叨著往別墅的地方走去,“不活了。”

    方岱川胸膛劇烈地起伏,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忍了許久,終于還是沒有忍?。骸澳銊e亂來!我這里還有一瓶毒藥,你拿去試試!”

    李斯年搖了搖頭:“沒用的,牛心妍信里寫得很明白了,必須是未拆封的狼毒,四瓶?!?/br>
    他目光沉沉,對遠去的人影喊道:“明早我們棄權不投票,直升機來了一起回去!”

    陳卉停下了腳步,扭頭冷笑道:“用不著你假好心,擔心擔心自己吧,boss還沒有出現(xiàn)呢,第三方真的死了嗎?這個島上還有沒有別的人?”她死死盯著李斯年,眼底惡意和詛咒濃烈得幾乎化為實體,“誰也不是清白的,誰也別裝,我們一個接一個死了,你就是下一個,你活不到最后,你不得好死?!?/br>
    “你他媽快滾吧!輪不到你cao心這些!”方岱川終于忍無可忍,他大吼道,胸膛劇烈地起伏,顯然氣得不輕。

    陳卉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彎腰咯咯地笑了起來:“我想到了一件事,嗬嗬,真有意思,”她說著后退了去,一邊后退著離開,一邊嫣然地一笑,“啤酒肚死得真蹊蹺。”

    啤酒肚的尸體果然是他們搞的鬼,方岱川想,死到臨頭還要故弄玄虛。他懶得跟她說自己已經見到了尸體,冷笑了一聲,索性轉身再不去看她。

    陳卉笑著唱起了那支童謠。

    “是誰殺死了知更鳥?知更鳥死在了海島上?!?/br>
    她聲音喑啞,砂紙打磨過一樣的聲音,和著大海的濤聲,懷揣著死亡和腐敗的氣息,幽怨又詭異。方岱川站在原地堵住了耳朵。

    聲音仍舊絲絲縷縷地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知更鳥死了怎么辦,鳥兒們立在墳墓邊。

    麻雀張開小翅膀唱,下一個輪到我死了。

    下一個輪到我死了?!?/br>
    她唱著預告著不祥的歌,離開了海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