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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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折釉低著頭,輕輕摩挲著手里的陶塤。云夫人曾交代過讓他們什么都不用帶,可肖折釉還是悄悄帶了一個陶塤在身邊。 漆漆不經(jīng)意間看見坐在一旁的云夫人贊賞地望著肖折釉,她皺了下眉,也把隨身帶著的一個陶塤拿出來,捧在手里不放。 哼,就你想著阿爹和哥哥?我也想著哩! 乘船的時候,船上除了霍玄和三個孩子,只有船夫和云太醫(yī)夫婦??纱惺嗳眨麄兙拖铝舜瑩Q成馬車。 換了馬車,霍玄的那隊冷面青衣衛(wèi)便出現(xiàn)了。 漆漆不像肖折釉和陶陶曾見過霍玄的侍衛(wèi),她睜大了一雙杏眼驚得說不出話來。她扯了扯肖折釉的袖子,有些畏懼地小聲問:“姐,這些人打不打人吶?” “打,打斷腿那種?!毙ふ塾砸槐菊?jīng)地說。 第16章 適逢走在前面的霍玄回過頭來,輕飄飄地睥了一眼,肖折漆抖了一下,悄悄躲在肖折釉身后。那些侍衛(wèi)都那么唬人,那他們的主子應該更可怕吧? 之前在船上的時候,霍玄一直在一層,幾個孩子在二層,接觸的時候并不多。可如今卻是要共乘一輛馬車。望著對面或闔目凝神,或捧書而讀的霍玄,漆漆縮啊縮,縮到最角落的地方,除非霍玄下了馬車,否則她連大氣都不敢喘。 肖折釉早就猜到如此,她假裝看不見漆漆的小畏懼,一心一意教陶陶讀詩。 晚上到了驛館,漆漆拉著肖折釉的袖子,問:“姐,霍將軍不像沒錢的樣子呀!為啥不多雇一輛馬車?” 肖折釉正在整理今日陶陶念過的詩,將他念不好的句子抄下來。她連頭都沒抬,隨意說:“那你去和霍將軍提出來想單獨乘坐一輛馬車唄?!?/br> “我才不去呢……”漆漆嘟囔一聲,自去睡了。這事兒也再不敢提。 肖折釉這才抬起頭,蹙起眉。漆漆這樣子到了霍家可是要吃虧的,霍家可不是個人口簡單的地方。當初她仗著公主的身份,又仗著霍玄如日中天,整個霍家沒人敢明面上得罪她。可如今身份不同了,境遇也不會再相同。 她低下頭,繼續(xù)挑選明日要教陶陶念的詩句。她是希望陶陶選不上,而霍玄又能兌現(xiàn)承諾,待陶陶成年了贈府邸安置??伤驳媒烫仗崭倪^口疾,這是影響他一生的大事。若讓陶陶永遠結(jié)巴下去和成為霍玄嗣子二選一,她還是更希望他改掉口疾,健健康康地長大。 這一路行了近兩個月,終于在年根趕回了明定城。不同于南青鎮(zhèn)的四季如春,明定城卻是個四季分明的地方。 明定城用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迎接了肖折釉。她下了馬車,剛踩在雪地上,冷朔的風吹過來,寒意卷卷。肖折釉忽然有一種回家的感覺。好像過去近九年的時光不過是一場夢,而今日她終于回家了。 漆漆和陶陶從來沒見過雪,望著漫天飛舞的雪,十分新奇。 “姐!雪!雪!”陶陶攤開手掌,將手心里的雪捧給肖折釉,“咦?化了……” 漆漆則是滿眼星光,被霍府的氣勢晃花了眼。 府里抬出了軟轎,讓三個孩子上了轎子,抬進府里。簾子放下前,肖折釉抬眸,望著遠處霍玄走進雪中的身影。歸刀在他身后,為他擎著傘,未讓一片雪落到他肩頭。一個丫鬟腳步匆匆趕到他面前,一邊跟著他不停的腳步,一邊細細稟告著什么。 肖折釉將簾子放下,心里想著如今的霍玄再也不是當年意氣風發(fā)的少年郎了。 霍玄直接去了老太太住的和安堂,他一跨進正屋,老太太就用掌心在六角桌上使勁兒拍了拍,氣憤地說:“你還知道回來!” 霍玄不慌不忙地將大氅脫下交給歸刀,緩步走上前:“祖母氣色不錯?!?/br> “被你氣的!” 霍玄笑了一下,道:“不覆竟是不知自己有這本事?!?/br> 老太太盯著面前這嫡長孫喜怒不顯的眉目好一會兒,才深深嘆了口氣,略惆悵地說:“罷了,你現(xiàn)在是威風的大將軍,我這遭人嫌的老太婆可管不了你?!?/br> 她說著,雙肩耷下來,垂頭喪氣的。 霍玄接過張mama遞來的茶,遞給老太太:“祖母喝茶。” 老太太低著頭,不動不吭聲。 張mama立刻瞇著眼睛溫聲細語:“老祖宗,您消消氣,將軍剛回來第一個就來看您吶!咱們將軍最孝順您呢?!?/br> “這天底下就沒這么個孝順法兒的!”老太太嘴里雖然這么說,可語氣還是軟了下來。她接過霍玄的茶喝了,又皺著眉指著屋子里的幾個丫鬟:“你們幾個沒眼力見的還不搬椅子上茶水!要清茶!外頭多冷啊,炭火生得旺一點,再拿暖手爐來!那窗戶也給關(guān)上一半!快點!” 她又從椅子里下來,親自拉著霍玄坐下。她摸了摸霍玄身上的料子,不樂意了?!斑@天多冷,怎地穿這么少?蘭兒,去拿袍子來!” “祖母您坐,我不冷。”霍玄將還不到他胸口高的老太太輕輕一拉,摁進椅子里。 老太太還想起來,想了想,又安分坐著了。她等霍玄喝了茶,才開口:“這一走,又是大半年!” 話語里nongnong的埋怨。 “替圣上辦差事不得不遠行,讓祖母惦記了。”霍玄面對老太太的時候臉色難得緩和了些。 老太太“呵”了一聲,“我還不知道你?不就是嫌我老太太嘮叨,躲得遠遠的?不過嘛,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張mama,拿上來!” 看著張mama捧過來的畫冊,霍玄用拇指指腹輕輕摁了一下眉角。 “再過幾日那就是整九年了!這天底下哪有為妻子守孝的?如今人家是忌憚你位高權(quán)重不敢說什么,可暗地里不知道怎么編排你。你還讓不讓我這老太婆抱曾孫子了?” 霍玄緩緩道:“文聰、明拓和云杰都是祖母的曾孫子?!?/br> “別跟我提文聰!”老太太的臉色沉了下來。 霍玄看她一眼,心里有了幾分猜測。他向來不會安慰人,也說不來哄人的話,索性沉默下來等老太太自己消氣。 老太太向來生氣快,消氣也快。她自己尋思了一下,就把那點子煩心事拋到腦后,又瞇著眼睛看著霍玄,笑著說:“你當年一意孤行為公主守制十年,祖母也不攔著你??扇缃褚呀?jīng)九年了,現(xiàn)在相看正好!我老人家可是個心善的,就再允你胡鬧一年。眼下把人給定下來,十年之期一到,趕緊娶新媳婦兒!” 霍玄的目光落在茶碗里飄著的那片茶葉上,沒說話。 老太太十分了解霍玄,知道他這是不樂意了。如果換個人說這些話,他指不定就走人了。老太太心里明白霍玄是個重恩義的,他如今敬她,不過是因為在他年幼時,她對他們母子的庇護罷了。 老太太也沉默下來,她拿著帕子抹了抹眼淚,略心酸地說:“不覆,你就算不為我這老太婆考慮,就不為你母親想想?你母親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你可是她唯一的依靠!人家都有兒媳侍奉、稚童繞膝,你就真忍心看她一個人孤苦伶仃住在山上?” 霍玄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他抬頭,透過開了一半的窗戶望向遠處的后山。被白雪覆蓋的山頂有一處小院落,瞧著十分孤單。